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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若是承认了,会不会让皇上把陆溪失去孩子的怒气转移到自己身上呢?
一瞬之间,心念百转。
季清安从容不迫地答道,“回皇上,微臣与常二小姐本有婚约,但无奈常二小姐心有所属,早已不是闺中待嫁女子,因而微臣不敢高攀。”
这句话实在巧妙地很,既轻易撇清了自己与常思云的关系,又委婉含蓄地表明常思云不是什么贞洁的大家闺秀,而自己为着她的名声着想,没有说出去,这才导致众人还在误会他们是一对。
因着常思云的荒唐行事不少朝廷大臣还是有所耳闻的,特别是京城这种地方,权贵们时常聚会于烟花之地,什么消息不会传开?
明渊亦是有所耳闻,知道常思云有些放浪。当下也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说了句,“不是便好,那日朕不知她有身孕,就让人将她监。禁起来,今日才听高禄说起,当日她因受了惊,孩子没了,整日→文·冇·人·冇·书·冇·屋←里精神恍惚。昨儿个不知怎的,似是做了噩梦,夜间竟然悬梁自尽,朕听了也是为常卫光难过,虽说是犯了大错,但老来丧女毕竟还是不幸了些。”
这番话叫季清安的心里顿时掀起波澜,他的孩子没了……
可是他的面色一点也没变,只是颇为遗憾地摇摇头,有些惋惜地说,“常丞相一定很伤心,微臣也很替他难过。”
他的姿态十分自然,叫人一看便知是个精明的臣子,哪怕一点都不难过,也要为对方惋惜一番,这就是官场上的人。
只是坐在里间的陆溪却是寒了心,恐怕自己当初抱着孩子死在水里时,他也是这般漫不经心、惺惺作态。
为了权势,他不惜一切,亲生骨肉弃之如履,何况是为他怀上骨肉的女人呢?这个人根本没有心。
恨意蔓延开来,她的手缓缓抚上平坦的小腹,眼里露出沉痛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忽然降温,好诡异啊,还下雨,下课之后直接把我淋湿了,回来就感冒。
禽流感盛行的当下,清新表示很忐忑,塞着鼻子继续码字好感动有木有!
… …、伤心啊,监禁也会变成口口,科举已经过去,新的人才也已经选【拔出来】也会变成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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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男【二】
第八十章
季清安临走前犹豫了片刻;还是对明渊道,“微臣和常二小姐虽无缘成为佳偶;但总归还是旧日相识,微臣恳请皇上准了微臣前去探望,也算是了结旧日的一桩憾事。”
明渊喝口茶,不疾不徐地说,“没想到季大人是这般重情之人,既是这样;朕便准了你去探望。”
“微臣叩谢皇上。”
陆溪尚在出神,就见明渊亲自进了内室,俯身拨了拨她的耳发,“在想什么?”
她颇为苦恼地冲他眨眨眼;“在想晚膳吃些什么。”
明渊忍俊不禁,“敢情是饿了,那好,这就去用膳吧。”
偌大的宫殿里,素来只有明渊一个人用膳,如今桌上多了一个人,食欲都好了些。
皇上的膳食自然不是宫妃殿里可比的,佛手金卷,龙凤呈祥,龙井竹荪……好些菜色陆溪根本叫不出名字。
陆溪按着衣袖帮他夹菜,明渊便含笑吃下,末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爱妃莫不是把朕当成了无底洞不成?”
陆溪于是尴尬地顿了顿手,夹着一块方竹伸到一半的筷子就这样停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明渊见状失笑,却拉过她的手腕将筷子凑到了嘴边,一口含下那块方竹,看到她倏然红透的面颊,只觉心情十分愉悦。
“爱妃今后常来陪朕用膳吧。”他微微一笑,一边喝了口汤,一边若无其事地说。
一旁的高禄却是心里一紧,这后宫里能与皇上日日共同进膳的,除了皇后还有谁呢?如今皇上这番话,莫不是有了立陆容华为后的念头?
这样想着,看着陆溪的目光肃然起敬,这陆容华进宫还不到一年时间,竟然受到了这样大的恩宠,着实不可小觑。
陆溪却是边笑边摇头,“嫔妾哪里有资格日日陪皇上一同用膳?怕是其他妃嫔的醋坛子都够将嫔妾埋了……再说了,皇上这里的吃食这样丰富,嫔妾可不想这么一天天地胖下去,身子重了皇上要嫌弃呢。”
明渊若有所思地在她身上扫视一周,目光在胸前缓缓停顿片刻,饱含深意地说,“这要看重的是哪里了,朕倒是觉得,某些地方重一重还是令人满意的。”
……这究竟是皇上还是走马章台的风流公子?居然如此正经又娴熟地调戏人。
陆溪想笑,对上他含笑的眸子,看出了其中的愉悦。
事到如今,和他相处反而越来越容易,做戏的时候越来越少,放松的时候却越来越多。
季清安走进落芳殿时,看见了在一片野草肆意蔓延的草丛里弹琴的常思媛,目光相遇,那个女子眼里无波无澜,好似没有看见他似的,继续抚琴。
常家落败,常氏姐妹都被幽禁于此,按理说应是为荣华富贵不再而伤感的,可是这个女子眼里只有无边无际的平静,隐隐透着点安然平和,好似现世安稳,无须担忧。
季清安怔了怔,原本想礼貌性地问候一声,却因对方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举动而略显尴尬,索性朝着里面走去。可是走了两步,又顿住了,原因是这院落是用来幽禁在宫中犯过事却又罪不至死的朝廷命妇的,大殿里又分为许多小院落,而他并不知哪一处是常思云所在。
草丛里的人眉眼都不抬一下,淡淡地说了句,“最东边那个院子。”
季清安于是回身一揖,道了声:“多谢常婕妤。”
常思媛淡淡一笑,“常婕妤?这宫里已没有什么常婕妤了,大人莫要多礼。”
说完,她又继续抚琴,季清安只得转身朝东边的院子走去,身后传来悠悠的歌声,如梦似幻,清澈飘渺。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这样听着,就连季清安也有些怔忡,往事一幕幕浮现心头,故人竟都已不再。
玉钩栏下香阶畔,醉后不知斜日晚。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
他缓缓来到了东边的小院,从虚掩着的门看了进去,不过是间不大的屋子,一切用具都很简陋,桌上放着半碗没动过的饭,一碗清水豆腐,而床边坐着个人,拿着块碎布埋头忙活着,也不知在做什么。
他推开门,有些犹豫地走了进去,里间的人听闻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那模样把季清安吓了一跳。
常思云是长得很娇艳的,哪怕不是倾国倾城的容颜,却也会令人感到女子独有的妩媚和销魂。可是此刻这个女人披头散发,昔日光滑黑亮的乌丝乱糟糟地倾斜在肩头,面容瘦削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一见季清安来了,她那有些空洞的眼睛里露出了些许亮光,像是烛火般点燃了像骷髅似的的面颊,很是可怖。
她的嘴唇嗡动了两下,却只是咯咯地笑起来,拿着手里的布朝他扬了扬,“你看,这是我给我们的孩儿做的小衣服,等他出生就能穿了!”
那布是从她的裙子上扯下来的一块,破破烂烂,肮脏不堪,她这样笑着,眼神里一片痴相,竟是疯了。
季清安万万没料到这样的场景,原本是想来用往日情分说服常思云的牢牢封紧嘴巴,以防她说出自己与常卫光昔日做过的事,把自己也拉下马,可是如今她却是疯了……
这对他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看不下去她的疯样,转身欲走,却不料她忽然站起身来冲到门口堵住了门,骷髅般的手指牢牢拽住他的手臂,面上却是一派温柔的神色,“清安,陪陪我。”
她这样大的动作,身上的气味一下子送到季清安鼻端,多日不洗澡的下场自然是十分可怕的,这气味简直没把他熏晕。
他忙扳开她的手,镇定一笑,“好,我原本就是来陪你的,只是我忽然记起还有些吃的没给你拿来,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便来。”
他正欲越过她向外走,却不料那只手又攀住了他的手臂,常思云紧紧从背后抱住他,声音忽然尖锐起来,“不许走!我不许你走!你是要去找江南那个女人么!她有什么好的?家底没我丰厚,权势没我爹大,你为什么要去找她?”
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充斥在鼻端,季清安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回过身去把她的手扒下来,“思云你安静点,这里是宫里,不是外面,说话要谨慎!”
如今没有人知道他和陆溪还有一段往事,若是此事一旦传出去,恐怕自己别说想保住今日的一切了,就是保住小命都有困难。
常思云执着地拉着她,温柔又痴迷,“那你答应我不走,否则我不依你!”
季清安也温柔一笑,伸手在她面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好,我答应你,我不走。乖,在这里等我,我就去外面把给你带的吃的拿进来,好不好?”
“真的不走?”她痴痴地问,伸出一只手摸着平坦的小腹,“我和孩子会一起等你回来的。”
季清安继续轻言细语,“保证不走,我马上就会来陪你……和孩子。”
目光落在她还有些血迹的裙子上,定格了一瞬,然后就转身走了。
经过无数个院落,里面大都是和常思云一样的在幽禁的日子里有些失心疯的夫人。
主殿里坐着负责这里大小事务的老宫女,正拿着个装满线团的簸箕眯缝着眼缝着什么,见季清安出来了,笑着起身问了句,“季大人探望完了?”
季清安点了点头,却没有急着走,而是淡淡地笑着看了眼门外守着的人,那宫女在宫中待了这么些年,何其精明,一下子就猜出了他有话要说,于是朝着门外的小太监吩咐道,“季大人远道而来,想必是有些乏了,喜才,去泡杯茶来。”
那小太监应了声,很快离开了。
老宫女放下手里的针线,笑着望向季清安,“季大人可是有话要与老奴说?”
季清安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只荷包递给她,笑言,“今日前来探望故人,给张姑姑添麻烦了。”
这宫女名叫张熙,原是前朝贵妃身边的红人,只可惜太后得势,贵妃最后也去了,她便被派来这里守着这些犯事的人。像落芳殿这种地方,只要有赏银打赏,何愁什么事情办不到呢?
反正天高皇帝远,栖梧宫中为了国事烦忧的皇上又如何会理睬这无人问津的地方少了个人还是怎样呢?
张熙瞧着那荷包便知分量如何,笑意更盛地接了过来,满意地说,“季大人客气了,这是老奴的分内之事。不知季大人还有什么用得着老奴的地方呢?”
季清安顿了顿,低声说了句,“常二小姐精神不好,有些疯疯癫癫的,想必是失去孩子打击太大,有些崩溃,若是一不留神自尽在院里,还望姑姑多多关照,处理后事。”
张熙会意,眼里浮现出了悟的光芒,微微一笑,“季大人请放心,常二小姐确实有些疯癫,依老奴看来,是有自尽的意图。”
季清安点了点头,“只是我才来探望过,还望半月之内,姑姑照料着她,不让她出事。”
张熙笑着送走了他,掂了掂手里的荷包,淡淡一笑,吩咐端着茶水回来的小太监,“去上两柱香吧,也不能让人白去了。”
那太监也立马会意,一边出去准备香火,一边摇头,哎,这院里又有人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