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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段沉吟片刻,缓缓摇头:“倒也不一定。”
“怎么说?”赵廷挑眉。
“咱们可以反过来想。”小段缓缓说道,抬眸与两人对视,“这簪子出现之后,引发了什么后果。”
“咱们原先就怀疑,这凶手应该就出在雅舍里头。这簪子的出现,无疑帮咱们确定了这一点。”展云顺着小段的思路接着往下说。
赵廷剑眉一扬:“不过即便没有这根簪子,我们也早就锁定雅舍。挨个查这些人,不过是早晚的事。”
小段勾勾唇角,微微一笑:“你们没觉得,这簪子出现之后,逼得所有人都露出了真面目么?”
赵廷正与小段面对面,本来正认真听他讲话,一边理顺案情,结果小段这蓦然一笑,可把赵廷笑得头都晕了。这人要是常笑,比如展云,虽然样貌生的好,笑起来自然好看,可终究经常见到,时间久了也就不觉得稀罕了。
可到了小段这,笑一次可就太难得了。赵廷细细回想,好像从认识这人到现在,总共就见他笑过三次。第一次是在汴京的“状元楼”,他独自一人举杯饮酒的时候。第二次,就是早上那会儿和那个姓江的说话的时候。这第三次就是刚刚了。
怎么说呢?这景越是稀罕,越难得一见,一般人就越是想看。小段很少笑,可一笑起来,却真是勾人的不得了!粉唇轻抿,本就微微有些翘的嘴角更往起勾,连带那双清冷沉静的凤眸都漾起点点星波,微翘的眼尾更带出两分冷媚,直看的人一阵心跳如鼓。
小段本来这是正经问两人话呢,谁知道这话抛出去了,对面站着的两人没一个回话的,都傻愣愣望着自己。展云尚且还好一些,就这个赵廷,发愣就发愣吧,眼神怎么还那么奇怪。小段心里头犯嘀咕,说这两人怎么老关键时刻掉链子!这正分析到关键点上,干嘛都走神啊!
赵廷心里头那个翻腾啊,简直比提枪跨马要上阵杀敌那时候还澎湃,心说这家伙总算对自己笑一回了!不是对着空气也不是对着别人,是端端正正对着自己,笑得好温柔啊!虽然还带着那么点这人特有的清冷,可就是那清清冷冷的浅浅一笑,才特别有味道!赵廷正醉在那笑里久久难以平复呢,就听一边展云清咳了两声,赵廷瞬间回神,就见小段沉着一张脸,正冷冷瞪着自己。一边展云轻摇折扇,轻轻笑出了声。
赵廷面不改色,剑眉一扬,侧眸瞟了展云一眼,理直气壮的出声问道:“刚才说到哪了?”
小段懒得搭理他,转身进阁楼里头叫人去了。一边展云执起玉骨折扇轻轻敲了敲赵廷肩头,赵廷侧眸,展云唇畔的笑浅浅,弯月眸子里却笑意满盈:“怎么着,刚才想什么呢?那么入神,两眼都冒幽光了,跟狼羔子似的。”
赵廷抬脚就踢,展云脚下一滑躲了开去,折扇轻摇,一边轻轻笑出了声。正要说什么,就见赵廷一个眼风扫过来,展云偏头,那位朱姑娘和小段两人一前一后往这边走过来了。
刚刚在里面静静坐了一会儿,又喝了些茶水,朱巧怜也渐渐平复情绪,走到两人面前,深深一福,跟两人行礼。展云回礼,赵廷点了个头,又恢复平日里那般冷峻神色。
小段也站到一边。三人又让朱巧怜把当时情形重新讲了一遍。“后来,我拖着她说要去见官,好几个人都拦着,说肯定是误会,王素蕾趁乱就拉着蓝兰往屋子里头走。那时候大家情绪都挺激动的,花瓶什么的也碰碎不少,屋里屋外都弄得乱七八糟的。我那时候怎么说,她们都不相信我,后来你们来了,我,我一时情急,说话口吻也就冲了些,让两位公子见笑了。”朱巧怜越说越不好意思,说到最后,螓首低垂,脸颊微红,一边又屈身跟几人陪了不是。
小段在一边轻声说道:“麻烦朱小姐,待会儿进去了,把那位身穿粉裙的小姐叫出来。”朱巧怜点点头,翩然转身,身姿娉婷的走回阁楼。
粉裙女子姓李,名叫李薇儿。女子一上来就又要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小段摆摆手,眸光冷冷看向李薇儿:“李小姐,可还记得韩静怜这个人?”
女子一愣,薄唇几次开开阖阖,眸光闪烁神色慌乱,点头又摇头:“记,记得。不过……我跟她不熟。”
“不熟?”小段唇角微勾,“不熟也该知道,那姑娘是怎么死的吧?”
李薇儿眉头紧皱,搁在身畔的手紧紧揪扯着裙外的罩纱:“知道。”李薇儿小声说道,“投湖死的。”
“一月之内,雅舍接连三位小姐遇害,且都死在当年韩静怜投湖自尽的断桥边上。”小段微微停顿,就见李薇儿嘴巴渐渐张大,一脸惊惶的瞪着自己,小段又缓缓接口道:“李小姐,你说,这是巧合吗?”
李薇儿连连摇头:“不,不可能的!不会的……”
“怎么不会!”一边赵廷冷冷开口,薄唇轻抿,绽出一个危险的弧度:“李小姐,说不准,下一个遭殃的人,就是你啊……”
暮春时节里,明媚的阳光下,李薇儿狠狠打了个哆嗦,腿一软,身子摇摇欲坠的当口,被小段一把握住手臂支撑住。李薇儿紧紧攥住小段的手,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公子,我,我真的没有……”
小段点头,一双凤眸依旧清冷冷:“说说吧。三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薇儿轻轻点头,双手仍紧紧攥着小段的手,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一般。慌乱、茫然、绝望,透过那双蒙雾的眼,随着她的叙述,一点点荡漾开来。“三年前的春天,我刚入雅舍没几个月。很多规矩都不懂。很多人都觉得,能进入这‘竹芗雅舍’,是一件再荣耀不过的事。因为那意味着,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针黹女红,你总有出众之处,才能进的了这扇门,成为‘竹芗悠然’的一份子。而从这里出去的姑娘,个个都入得好人家,嫁的不是富商巨贾,就是官宦人家。因为外面都传,‘竹芗雅舍’里的姑娘,不仅样貌出众,才学出众,而且温婉大方善解人意,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媳妇。”
“可进来之后,我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李薇儿说着,唇畔的笑益苦,细小泪滴滑落眼角,顺着脸颊缓缓流下:“说穿了,这雅舍,就是个人欺人的地方。要么,你自己有才,要么,你家里有钱,否则,你就会被人笑话死欺负死,而且还不能跟家里人说。”
“这又是为什么?”展云眉心微蹙,“不喜欢这里,不来便是了。怎么这雅舍还松进严出么?”
李薇儿笑着摇头:“那倒没有。不过这雅舍从建立那天起,就没有哪家小姐说来了几天便不来的。出了阁的姑娘,自然就不用来了,夫君家也不一定允的嘛。可都入了雅舍,好端端的也找不出个因由就说不来了,别人肯定要说闲话的。人家肯定会说,那么好的地方,那么优秀的一群姑娘,这人是没什么真本事还是性子不好相与啊,怎么就她待不下去呢!”
赵廷冷哼一声,薄唇轻抿:“死要面子活受罪!”
小段白了他一眼,这人能不能不老插话啊!赵廷扬眉,我这话有错是怎么的?
李薇儿苦涩一笑,紧攥着小段的手也渐渐松开:“这位公子说的没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可这面子,不仅是我要,我家里的人,爹娘、兄弟姐妹、亲戚都要。其实在雅舍里如鱼得水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其他人都是陪衬。模样长得不够漂亮,会被嘲笑。琴弹的不好、女红做的不精巧,也会被嘲笑。这些还都是次要的。入了雅舍,最要不得的,就是家里头穷。那位韩小姐,我刚进来时候,就听别的姐姐提起过,说她家头做生意亏了银子,没半月爹亲又去世了,现在是一穷二白,嫁不得什么好人家了。那时候我觉得她家就剩下她一个人,只比我大两岁,挺可怜的,就请她去我家里吃饭。第二天就被人拉过去说,以后可不能这样做了。”
“那位韩小姐,是怎样一个人?”小段突然开口问道。
“很漂亮,很温柔,写得一手好字,针黹功夫也好。就钱蝶幽那个什么异色双面,跟她的绣法一比,什么都不是。”李薇儿一哂,一边悠悠叹了口气,“就是性子太弱了,比那蓝兰胆子还小。别人欺负她,她一句嘴都还不上,就只知道一个人坐在那抹泪。可没想到,胆子那么小的人,最后竟然会投湖自尽……”
“三年前那时候就在雅舍的人,如今都还有谁?”展云眉心微蹙,面上半点笑容都不见。
李薇儿长叹一口气,悠悠说道:“死的那三人,我,王素蕾,朱巧怜,还有路婷。”
“李小姐,待会儿进去之后,麻烦你叫王小姐出来。再有什么事情,我们会找你。”小段轻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唔,今天这两章主要是讲案子呀。
枯燥么?有什么意见要提呀。这样我好改进。
这案子已经过半了。很多线索都出来了。
唉。。这几天写的我头疼,眼巴巴望着那个榜,好想上啊。。
明天应该会写到好吃的的,嘿嘿~
16
十一章 故布疑阵?叙旧 。。。
望着李薇儿走远的身影,展云的弯月眸子渐渐染上阴霾,平日里清朗悦耳的嗓音,此时也添了两分暗哑:“我原以为,只有江湖纷乱,官场肮脏,呵……是我把这些姑娘想的太简单了么?”
“人心复杂,处处皆江湖。”小段淡淡说道。展云抬眸,正望进小段那双眼,不觉微微一愣。那一双清冷凤眸,无嗔无怨,不喜不怒,仿佛山中冷泉,明澈清盈,静静流淌。
三人都没有再说话。抬头,就见一位女子身穿一袭湖绿衣裙,小心迈过门槛,身姿轻盈的朝这边走来。 跟三人行过礼,王素蕾站直身子,一双手紧紧攥着裙摆,秀眉紧紧蹙着:“你们真的要抓兰兰走吗?那根簪子,真的是兰兰捡到的。她不可能杀人!她胆子很小的……”
展云摇摇折起来的扇子,示意她不用多说:“凶手到底是谁,我们自会查明。叫王小姐来,是有几句话要问。”
王素蕾抿抿唇,面上沉郁,眼眸半垂:“问吧。”
“王小姐,这钱小姐生前佩戴的玉簪出现在雅舍,足以证明戕害三位小姐的,正是雅舍中人。”小段微微一顿,细细端详眼前女子神色:“既然王小姐坚持认为蓝小姐不是凶手,那,依王小姐看,谁更有可能是凶手?”
王素蕾眉皱的更紧,小麦色的面容上显出几分恼怒:“公子这话,可是在试探些什么?”
小段唇角微勾:“不是试探,而是询问。王小姐知道便答,不知道,可以不答。”
王素蕾垂眸,面上神色阴晴不定,半晌,方才轻启朱唇:“我说出的线索若是有用,是不是你们就不抓兰兰了?”一边赵廷一听这话,漆黑眼眸闪过一丝光芒,这女子,倒是挺讲义气的!话头话尾都兰兰兰兰的念叨,在“竹芗雅舍”这样的地方,倒甚为难得了。
“如果我们查出真凶另有其人,兰兰姑娘自然不用跟我们走。”小段勾唇,缓声说道。
“那要是今天找不出真凶,那……”王素蕾急的脸都白了,一双眼惊慌的望着小段。
“那就只能委屈蓝小姐到大牢里面住一晚了。”展云温声接口。
王素蕾咬牙,一双眼隐隐浮现泪意:“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抓不到真凶,就让兰兰去顶罪!你们……”
“王小姐。”小段冷冷开口:“按照朱小姐方才所讲,蓝小姐确有很大嫌疑,在案情没有新进展之前,为了保证各位小姐的人身安全,我们有理由扣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