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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前天傍晚用晚膳的时候,我看到岳依依跛着脚进了屋子,其间岳林染一直搀扶着她,这才想的通透了些。”
柳亦辰一听到那句“人是他捆的”,就有些按捺不住,一双眼瞪的狠厉,一边咬牙切齿,似是在念叨李临恪的名字。段尘扫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迟疑,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柳二爷知道,那天早上我和楼小姐在梅林里的小木屋前动了手,其间楼小姐一直用那把软鞭攻击,我没有兵器,也没打算跟楼小姐多做纠缠,所以一直只守不攻,边打边退,将楼小姐一路引了出来。她的鞭子,则是一早就仍在小木屋前的梅树下。当时,李临恪应该就在小木屋里。”
柳亦辰一直静静听着,直到最后一句,突然面色就沉了下来。段尘停住没接着往下说,其他人也没接话,柳亦辰唇越抿越紧,半晌才低声说了句:“段姑娘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这句话问的似乎有些没头没脑,段尘却一早就有了准备,不疾不徐的答道:“堕湖之后。”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前后一联系,也都猜个差不离。李临恪能在山庄里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乍一想似乎并不奇怪。这人身手如同鬼魅,来无影去无踪,无论通过什么途径,成功混入万柳山庄,且找到地方隐藏起来,伺机盗走四件兵器并将之交给邓定波二人,让他们趁人不备暗中动手,杀死方文礼以及剩下那几人,行尽挑拨离间之能事。
但如果将事情前前后后联系起来,就会发现,纵使李临恪身手再高,他做起事情来也未免太顺畅了些;纵使段尘等人行事如何在明面上,他知晓的未免也太多了。这种情形,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万柳山庄里,有他李临恪的人。而这个人,地位绝不逊柳亦辰。
柳亦辰之所以听到那句话沉下面色,就因为他知晓,梅林之中那座木屋,一直是万柳山庄的禁地,除了他与父亲,旁人都无权进入。李临恪能出现在那木屋之中,就足以证明,他之前真的没有说谎,柳老庄主,的确听命于西夏人。
而段尘之所以停住口,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事,会让柳亦辰更加难以接受。段尘侧眸看了萧意意一看,就见师傅也正看着自己,那一双明丽眼眸里,携带了太多情绪,有无奈,有了然,有心痛,但更多的是令人心暖的鼓励。
段尘弯了弯唇角,又转而看向柳亦辰:“李临恪当时就在木屋里,再加上之前曾经与我有过短暂接触。我想,通过我的武功路数,他应该已经看出,我和师傅应该有些关系。所以,楼小姐后来回到小木屋前找鞭子的时候,他直接拿那把软鞭勒住楼小姐的脖子,将她拖到一棵树下束缚住。”
柳亦辰搁在木椅扶手上的拳头握的紧紧的,一双眼低垂,面部线条绷的很紧,似在隐忍着什么。段尘转过眼,又继续说下去:“接下来的事,是我的猜测,还是要之后问过岳小姐方才作数。”在场众人都点点头,段尘才又开口:“我想,岳小姐应该是紧随其后跟了过来,却在看到楼小姐被软鞭缚住脖子,且旁边有一把雷神鞭的情况下,动了杀心。后面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不过岳小姐缘何那么凑巧跟了来,李临恪又为何将那把雷神鞭留在一边,就不得而知了。”
柳亦辰缓缓闭上了眼,嘴唇却轻轻颤着,面上神色格外凄绝。一旁萧意意也笑的有些苦,低低叹了句:“阿恪,你这又是何苦……”
旁边一众人,包括段尘在内,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出声。很明显,李临恪这样做的原因,和当年发生在几人之间的旧事有关。无论是何原因,动手杀人的是岳依依没错,但幕后操纵导致这场悲剧发生,李临恪是绝对参了一脚的。
一晚上都没怎么插话的周煜斐突然开口了:“那,他为何又将楼小姐的尸首运了回来?是为了混淆视听么?”
一旁赵廷皱了皱眉:“的确,他这么做,倒是让我们迷惑甚久。我们一直将楼小姐的死和另外那两个案子联系在一起,只会越想越混乱,猜不透凶手用意。”
段尘轻声说道:“这就是我之前为何说,直到前晚上晚膳前看到岳依依在岳林染的搀扶下跛着脚走进屋子,才突然想明白,或许岳依依才是害死楼小姐的真凶。”
柳亦辰也回过些神,紧皱着眉心说道:“我记得,岳小姐的脚,就是月如被人害死那天扭伤的。她跟我说,她和曼蝶用过午饭,左等右等都不见月如回来,她便先到隔壁房间去看,结果一进屋子,看到月如……”柳亦辰微微一顿,深吸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后来曼蝶去跑来聚义堂找我,她则因为慌乱之中扭伤了脚,又怕凶手再次行凶,就跑回隔壁房间,躲到了床下,一直到我赶过去。”
萧意意轻轻摇头,笑得有些苦涩:“这倒真像阿恪会做的事。”柳亦辰皱着眉看向她,萧意意一双眼透出淡淡无奈:“他那样做,是一箭双雕。一则,的确如他们所说,混淆众人视线,让大家摸不着头脑。二则,阿恪从不是肯吃亏的人。是他做的事,他一定毫不犹豫认下。不是他做的事,无论别人如何说,他也绝不肯帮人背这黑锅。这也是为什么他离开前,会将楼姑娘的那把软鞭留在房间。”
对面萧长卿闻言呵呵笑了两声,目中透出淡淡嘲讽:“我估计那丫头的脚,是在看到被自己杀死的人无端又出现在隔壁房间,惊惶失措之下才扭伤的吧!”
廿三章 宽宥?纠缠
说话间,管家带着几个下人进了屋,重新换了壶热茶,又端上些茶点。众人忙了一整晚,也都有些饿了,便一边继续聊着,一边吃点心饮茶。
最后,管家端了一小盅热乎乎的鸡汤送到段尘手边,弓着身说道:“这位小姐,这鸡汤是我们家小姐吩咐给您送过来的,里面搁了野山参、红枣、香菇还有几味补血的药材。小姐在火边整整坐了一个多时辰,刚做好就让小人赶紧给端来,说让您趁热喝,效果最好。”说完便有些忐忑的看了段尘一眼,又赶紧低下头。
段尘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替我谢谢柳小姐。今日她也受了不小惊吓,真是辛苦她了。”
管家闻言连连点头,似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柳亦辰见状也面露安慰,朝管家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
一旁萧意意掀开盅盖,看了看汤色,又凑近闻了闻,一看到边上那双银质筷子,不由得摇头轻笑。段尘一直淡淡笑着,微微侧过身,离那张高几近了一些,执起汤匙舀了勺清汤,吹了吹,缓缓含入口中。
对面萧长卿见萧意意验过汤水,应是没问题了,也没多刁难。嘴里嚼着块栗子甜糕,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小段丫头,吃药,我给你的药哪?赶紧吃一颗!”
段尘放下汤匙,唇边的笑淡的几不可察,可眸中却带着浅浅笑意,转过脸看了萧长卿一眼,从袖中取了那只小瓶出来,倒出一颗浅褐色的药丸含入口中,又就着鸡汤服下。
“段姑娘,我柳家,实在是对你不住……”柳亦辰手里捧着茶盏,踟躇良久,方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先有柳曼蝶那壶毒茶,后有柳老庄主水下设局,段尘现在这一身伤,都跟他柳家脱不了干系。
段尘咽下口中汤水,勾勾唇角:“老庄主听命于李临恪,任他在山庄里为所欲为,害得江南江北结下仇怨纷争再起,的确罪无可恕。不过他水下设局,为的却是给楼小姐报仇。”
左辛饮了口热茶,点头道:“这次倒是小段替我们几个受过了。不然估计以老庄主的心计,原本是想……”左辛略有些感慨的挑了挑眉毛,没继续说下去。
在场众人都没有接这个话茬,却也明了左辛话中所指。想来正如之前段尘推测,楼月如虽是为岳依依所戕害,这其中一定有李临恪在推波助澜。而这其中的曲折,想必柳老庄主应该比一众人都清楚的多。他甘愿为李临恪卖命是一回事,但李临恪无故害死自己外孙女,却一定深深激怒了老人,他设下那个局,并非针对小段一人。或者说,如果是小段之外的人能够葬身湖底,才真正如了他的愿吧。
比如,若死的人是赵廷或周煜斐,那李临恪这件事就算玩大了。他想玩的是晦暗不明的挑拨离间,而不是明目张胆的公然反抗。老爷子临死前黑了众人这么一遭,也算是对李临恪最后的反抗了。
柳亦辰一提起这件事来就面色惨淡,眉宇之间也笼罩深浓愁绪。毕竟,自己敬重尊崇一生的父亲,一代江湖侠士,居然会甘愿俯首做西夏人的走狗,为祸中原武林,想是换做任何人都会难以接受。
段尘似是看透柳亦辰心思,将最后几口鸡汤喝完,从袖中拿出绢帕拭了拭嘴角,便再度开口:“老庄主并不是为着什么荣华富贵才私通西夏。”在场众人除了萧意意,均或多或少露出些惊讶神色,柳亦辰也有些疑惑的看向段尘,似是不解她为何能如此笃定。
段尘侧眸看了展云以及斜对面的赵廷和周煜斐一眼,轻声问道:“你们可还记得,柳小姐带咱们去赏梅的那天,所讲的那个故事?”
三人闻言微微一愣,展云蹙了蹙眉心,温声说道:“是柳小姐所讲,万柳山庄得名由来的那个故事?”
周煜斐也皱起了眉:“通常这种事,我都当传说来听的。怎么和李临恪也有关系么?”
段尘轻轻点头。三人静默片刻,紧接着展云和赵廷几乎同时出声:“李万迁!”
周煜斐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我也想到了啊。怎么平时没见你们两个这么嘴快……”
旁边左辛和萧长卿对视一眼,也都有些难以置信。萧长卿瞪圆了眼问:“就前一任西夏王,后来登基之后,改名叫李继迁的那个?”
柳亦辰却渐渐就红了眼,沉默半晌,嗓音有些沙哑的问萧意意:“大哥当年,就是知道了这些,才自刎的,是么?”
萧意意也眼眶微湿,一双明丽眸子泪光隐隐,唇角却仍牵着一丝笑:“那时你爹比现在固执,非逼他……”话说一半,萧意意哽住了嗓子,又摆摆手,深深舒了口气,故作轻松的说道:“都过去这么些年了,说这个做什么!本来我以为他经过轩的事情,再不会执念了,可我却没想到,这次是阿恪先找上了他……”
柳亦辰握着扶手的大掌青筋暴凸,一双眼也泛出些泪光:“我若早些知道,绝不会帮着他……都是我害死大哥的……”说着,嗓音就渐渐带了颤,柳亦辰抬起一双眼看向萧意意,有些含混的说道:“也害苦了你……”
萧意意唇畔的笑更深了些:“没什么苦不苦的。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与人无尤。”
萧长卿最先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段尘身边,笑眯眯说道:“小段丫头,我送你回去好不好?”说着,又朝柳亦辰和萧意意那边递了个眼色,声音也更低了些:“让意意姐和少庄主好好聊聊,我送你回去,早些歇息。”
段尘扶着交椅扶手缓缓起身,唇角微勾:“师傅,慢聊。”说完,不待萧意意发作,便转身朝外走去。
萧意意刚起身要说话,柳亦辰便快步走到跟前,小声唤了声:“意意……”英朗眉眼间透着浓浓恳求,一双眼还有些红红的,微薄的唇轻抿,似是十分委屈。
萧意意偏头看到他这个模样,“噗哧”一声就笑出了声:“怎么跟我第一次见你时候一模一样,跟只兔子似的!”
屋内众人都已起身,却尚未离去,因此萧意意这句感慨,众人皆听得一清二楚。周煜斐当即就咧嘴笑得有些坏,小声跟赵廷说道:“天下间,能把这柳少庄主说成是兔子的,估计也就段尘师傅一人了!”
赵廷也没说话,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