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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凛冽的射出了一条白色的丝带,矫矢的长龙一样,横过千人石上的天际。
丝带一条条射来,就像从一角里,炸开了一朵白色的焰火。
丝带落入手中,四个淡绿的身影飘然落在千人石上,互相连接的白色带子,瞬间在石上结成一个白色的带网。
“萧云从,”风吹起灵碧教大护法武舞水的淡绿纱衫,“你伤了本教堂主,还想全身而退?”
虎丘山上,绿衫和白衣的灵碧教弟子,涌入进来,络绎不绝,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宛如天际那道压近的乌云。
我的皇后 前传:天之苍苍 天之苍苍27
章节字数:13073 更新时间:080309 20:33
“真的危急了啊。”虎丘山下的茶社中,白衣的文士用折扇叩着手心,笑着在面前的棋盘上落下一粒黑子,“先生您说,究竟谁会是赢家?”
“谁?”褐衣的中年人起手,指间一粒白子落下,“赢家?你问什么的赢家?”
白衣文士合扇沉吟,再放下一粒黑子:“自然是山上正激烈的这场武林大会。”
褐衣的中年人淡淡一笑:“这不是场笑话么?”白子落下,塞死中腹那片黑子的最后一口气,“一场笑话,还有什么输赢?”
白衣文士一愣,棋盘上一片黑子已经尽数成了死棋,笑了笑,他轻合折扇:“一场笑话啊……”
德佑七年十一月十五那场武林大会,在数年之后被人提及的时候,依然被认为是一个传奇。
那个年轻人惊才绝艳的剑法,那场被消弭于无形的争斗,都让人津津乐道。
然而在当时,在聚集在天空中的乌云终于低沉到了极致,零星的开始落下雨滴,鸦雀无声的虎丘上,却没有一个人能够预料到那个年轻人的胜利。
斜立的灵碧教四护法,围成一个严密的阵形。
零散的雨滴,落在纵横交错的白色丝带上,没有洇下,缓慢的滚动,汇成晶莹的水珠。
这是缚天阵,传说中无往不克的阵形,对施阵者的武功并没有多高的要求,也没有任何地形天气的条件。
只要缚天阵出,必胜。
没有人知道,在漫长的岁月中,缚天阵究竟当众使出过多少次,也没有人具体清楚,距离上一次见到这个近乎诡异的阵法,究竟过了多少年。
人们知道的是,在这个白色的,因为罗带的飘逸而显得甚至太过轻浮温柔的阵法下,从来没有人能够破阵而出。
在灵碧教长达一百八十多年的历史中,从未有人破出。
冰蚕丝织就的罗带,经火不燎,入水不濡。
轻柔的雪白长带,团团把萧焕围在中央。
阵中萧焕缓缓把手臂抬起,解开束发的玉带。
如墨的长发随着他放下的手臂一同垂落,披散开来。
低下头,他向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苍苍微笑:“没关系,先去那边等我就好了。”
映入眼中,散发的萧焕有着些不同于往日的气质,苍苍说不出这种气质究竟是什么,她只是隐约的觉得,似乎有些犀利的东西,从他身上透了出来。
把手中束发用的玉带交到她手里,萧焕笑了笑:“苍苍,帮我拿好这个。”
点头放开抱着他的手臂,苍苍把带着凉意的玉带握紧,转身向阵外走去。
严密的阵型裂开一条缝隙,让她出去。
手持丝带的李半乐上下打量萧焕,笑言:“真是风情万种啊,萧公子不是要用美人计吧。”
“只不过怕待会儿麻烦罢了。”淡淡地笑了笑,萧焕把手垂在身侧,竟然没有拔剑在手,“四位请。”
“?嗦!”武舞水轻叱,手臂挥出一道白虹,丝带交错,海浪般的阵型已经发动!
雪色铺洒,整个千人石上再无空隙,翻飞的雪白之中,那一袭青色的身影仿佛将要被吞没。
“也不过如此么,萧公子。”除了稳重的武舞水和文静的景秋明之外,宋霖羽也是活泼多话的人,这时轻笑着,手指切动,横过的一条白练如刃,竟然把萧焕袖口的衣料锉为碎片,如蝶青色片片飘落下来,落下几滴鲜血。萧焕负伤的右手毕竟不大灵活,竟然躲不过这一击。
“萧公子的动作可真慢啊,连小羽的错魂手都躲不过,今晚真的要对不住了。”李半乐笑道,右手五指轻张,仿若拨弄琴弦般的依次按下。“咝咝”数声,白练穿梭,竟穿过萧焕的左腿,引得他趔趄一下。
身形飘动一如凌波仙子,咯咯一笑,宋霖羽接口:“实在撑不住了可以拔剑的么,萧公子,我们都还想见识一下那把名剑呢。”
话上轻松,她们手上却丝毫不缓,密集的绸带如云似浪,条条都是必杀的招式。
话声里,萧焕的手脚上边几次滑过丝带,带刃切出得极细伤口中,已经有鲜血渗上衣料。
李半乐笑道:“不过萧公子放心,我们只会攻击你的身子,绝对不舍得弄花你俊俏的脸。”
“两位护法说够了没有?”打断她们的话,萧焕冷笑,“护法们如果真想看的话,在下还有些别的东西可以给诸位看。”
冷冷说出,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笑意。
话声出口的一瞬间,他的长发突然迎风飞扬,袖袍鼓胀,越来越强的劲风从他的袖底飞出。
纯黑的长发,不堪强风一样,直直飞展。
雨雾如霰,一丝丝的飞离。
掌管阵型的武舞水这时才蓦然觉察出,萧焕此刻,正站在带阵的中央。
纵横交错的丝带中,他正站在所有经纬集结的中点。
原来他从未败退,方才的狼狈,都是为了达到此刻,这个真正的意图。
来不及让她喊出变阵的话语,也来不及扬起手中的丝带。
武舞水的视野,开始变成一片血红。
宛如从地狱深处升起的熊熊业火,又仿佛是传说中遮天的神炎,红色的火焰,跳动肆虐。
自阵心燃起的大火,火龙一样蔓延,几乎同时的,几声惨呼响起,四个布阵的少女,同时丢开燃烧的丝带退后。
缚天罗不畏火,所以她们从来没想过要在手上,戴上避火的手套。
但是不畏火的缚天罗,又怎么会燃烧?
喉间蓦然一片冰凉,萧焕的手指抵在武舞水的咽喉上:“武护法,或许是我没有说明白,那么我再说一次——我不会归附,中原武林,也不会归附。”
满地交错的丝带上,依旧有火焰在烈烈燃烧,却燃烧到距离千人石边缘一尺的地方,就自动息止。
火焰映在他随着热浪翻飞的长发上,也映着他没有一丝表情的脸,更显得那双深瞳诡异的幽深。
艰涩的轻轻点头,武舞水觉得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嘶哑:“我们……认输。”
放开手指退后一步,萧焕拱手:“承让。”
大火已经渐渐止息,留下经火烧过的丝带,依旧是雪一样的洁白,连一点火痕都没有留下。
燃烧过后的丝带上,却飘扬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极像酒的味道,又刺鼻许多。
武舞水恍然间有些明白:他居然是用这种东西,令不可燃的丝带在雨中起火的么?
“很好。”轻笑的声音传来,从分开的教众中慢慢踱上高石,刘怀雪依旧是一脸恬然温和的微笑,“恭喜萧公子破了缚天阵,百年以来第一人,在下佩服。”他继续含笑着说,“如此纯熟的纵火术,萧公子不愧是不世出的全才。”
淡淡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萧焕只是伸手:“刘堂主请。”
“萧公子误会了。”刘怀雪一笑,“在下今日并没有和萧公子交手的意思。”
这下连萧焕都有些愣了,笑笑:“刘堂主何出此言?”
“萧公子连胜数人,气势正盛,在下不敢直撄锋芒。”微微一躬身,刘怀雪笑得一派谦逊。
灵碧教先后出现的几位首脑,只有他气度最柔和亲切,顿时化解了场中不少的戾气。
“既然我教中诸人胜不过萧公子,那么咱们就来商量一个求和的条件好不好?”笑着,刘怀雪目光扫过一周,这一句话,已经是向千人石上所有的英雄豪杰说的。
“就这么完了?”吃惊的看着终局的棋盘,不用数目,也是黑子惨败,白衣文士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先生你就让我胜一局可好?”
“哦?你不是不吃嗟来之食?”褐衣人胜了棋,居然有些孩子般的得意,“我如果让了你,你岂不是会生气?”
白衣文士又长叹:“我看先生是不舍得赢棋的痛快!”
动手开始收拾棋子,白衣文士低着头,还年轻着的侧脸,在雨中的凉亭中,清癯儒雅。
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褐衣人开口:“远江,不去看看那个孩子么?”
忙碌的双手略微一顿,白衣文士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不去了。”
褐衣人也不再劝说,只是目光有些悠悠:“说起来半乐那个孩子,当年那么瘦瘦小小的,真没想到,现在也长得这么亭亭玉立了。”
微微笑笑,白衣文士把收好的棋盒盖上盖子,没再说话。
他其实已经见过她了,早在武林大会开始之前,她们从山脚下的茶庐经过,走上山去。
他就已经远远的看到她了,还是那么精灵的模样,喜爱大声吵闹。
几乎不敢认,这么一个鲜活的少女,是他的半乐。
那个被他带下天山,在幽静的嵩山脚下抚养长大的女孩,会为了吃一颗糖,向他哀求半天的小孩子。
她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你知道么?先生。”
意外的听到他开口,褐衣人难得认真地把目光转过来。
“我觉得那个女孩子,和半乐的性子有点像。”他没有说是谁,褐衣人却听得明白,“都是那么爱闹爱笑,一刻也闲不下来,如果有机会相识,她们只怕很谈得来。”柔柔的笑着,白衣文士的眼中,有可能连他自己,也不会觉察到的哀伤,很淡,淡得仿佛可以随着嵩山脚下经年不停的浅浅溪流,一同逝去,“所以虽然凤来阁的阁主不能有希望,我也希望,能够看到,他最终捉住了那个女孩。因为我,没有捉住。”
爱唱爱跳爱笑,爱拉着他的衣襟脆脆地叫他“江”的那个女孩子,早就从他手边溜走了。
从那个月夜,他狠心把她送入到灵碧教中,独身一人去追逐功业名利开始,就已经溜走,再也不会回来。
“呵……”褐衣人突然出声笑出来了,“我还真没看出……你居然对你一手养大的小姑娘,有这种心思!”
“是慈父心思!”随口着反驳了,白衣文士笑。
喧杂热闹的虎丘山上,数位方才没有发一言的武林耄老已经站出来,开始和灵碧教理论停战的条件。
从十五年不得进犯中原讲到十八年,再讲到二十年,谈得不亦乐乎。
青衫的年轻人身旁,站着一个淡绿衣衫的小姑娘,一面拿伞遮他的头顶,一面忙着替他把散开的头发束上玉带,因为身高的差距,不得不一跳一跳,却还是没有忘记时不时讽刺那几个正在谈判的武林耄老几句,哈哈地笑他们被她气得直跳的胡子。
江湖人的日子,从来波澜壮阔,起伏跌宕。
开始淅沥成一片的秋雨中,属于江湖的一些故事在悄然落幕。
有被岁月湮没的兄弟情深,有迟来了近十年的惩罚和悔恨,有在大浪中被击碎的野心,也有不能再被捡回的情缘,有或许再难重新面对的友谊。
“就这么完了。”虎丘山下灵碧教弟子围簇的那顶软轿旁,右襟领口绣着今日的白衣年轻人报告。
“二十年不得进犯中原武林。”低而柔丽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接着又很轻的笑起来,“也罢,这次就罢了,咱们走吧。”
轻丝的帘幕垂下,软轿被抬动,慢慢的向苏州城的深处走去。
跟在软轿后,头戴斗笠的年轻教众们,或者散去,或者和软轿走向相同的方向。
几条细而逶迤的人流,分散到苏州城狭窄的街巷水路中。
人群尽头,那个白衣的年轻人却留了下来,他就站在原地,垂在腰间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