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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吭声,泄愤一样撕咬着面包。
“不要这么硬邦邦的,放轻松点。”我撕下一点面包,揉碎了盛在掌中,“呐,我给你讲个笑话。”
他不屑地低嗤一声。
我没理会他,径自将面包撒在身前喂那些白鸽,一边道,“我开始讲了哦。从前有一个人姓蔡,别人都叫他小蔡,结果……”我停下来。
他立刻竖起耳朵。
“结果……有一天,他被端走了。”
“……”
“从前呢,还有个人钓鱼,钓到了只鱿鱼。那只鱿鱼求他放了它,那个人说:‘好,不过我要考你几个问题,答对了就放了你。’鱿鱼立刻很开心的说:‘你考吧!’,然后……”
他再度竖起耳朵。
“然后……那人就把鱿鱼给烤了。”
“……”
我面无表情的继续说,“从前呢,有一只北极熊孤单的在冰上发呆,实在无聊就开始拔自己的毛玩,一根、两根、三根……最后拔得一毛不剩,然后……”
“别说了,”任西顾阴郁的回头,“……冷死了。”
“猜对了,那只北极熊就是被冷死了。”
任西顾脸黑了一半,“你在说什么笑话呀。”
“冷笑话啊。”我认真的看他,“你不觉得在冬天听冷笑话,很符合意境吗。”
“……”他默了良久,“……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好吧,也许板着一张面瘫脸说冷笑话确实有点奇怪。两人在冷笑话结束后越发冰凉的空气中吃完了并不怎么愉快的午餐,又各自发了一下午的呆。
还不到五点,天色便已暗了下来。我犹豫了下,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张电影票,“任西顾……”
他“嗯”了一声。
“看不看电影?”
于是在几乎被无数情侣包揽的电影院,18岁的我悲惨的和一个小学生坐在第一排。
黑暗里,在四面汹涌热闹的笑声中,我叼着一根薯条,从头到尾都没有笑过。
身旁的男孩在电影播到高 潮时偏过头。
“喂,你是不是在哭?”
我摇头,双眼没有离开巨大的银幕。
那边也跟着安静下来,许久,一只稍嫌冰凉的手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接过来,胡乱擦了擦眼睛。
“这个电影真的很搞笑呢,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第五章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7月,终于到了十二年教育的终点,高考。
也许是被一整年的考试测验折磨的神经麻痹,考场上事先准备的辅导减压全部都没有派上用场。我以一种淡定的接近麻木的态度结束了这场终点。
我是最后一个出考场的,吴越在我隔壁的考室,出了考场时我恰恰与他四目相对,心蓦地咯噔了一下,再次感激我的面瘫脸,依然毫无一丝波动。
“感觉怎么样?”周围进进出出的考生中难得我们是相熟的,他自然的走过来。
“还好。”我低了头,稍落后他一步走出去。
“你这次的志愿是哪个学校?”
这问题有点冒犯了,不相熟的人在高考时问志愿学校,就像是男人问女人的年龄和体重一样。我道,“反正都是在本市里的普通2本学校。”停了一下,我道,“你呢?”
“我想考交大,”他自嘲的笑道,“不过交大历年来分数都挺高,有点没把握呢。”
“没事,你一定能行的。”我微笑着说。
两人在警戒线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分钟,大部分是他在问,然后我回答。
在哨声吹响的那一刻,他向我挥挥手,早在外面等候他良久的亲戚朋友们簇拥着他,一起笑闹着离开。
我高考前就已经事先警告老爸老妈不准来接我,否则如果考不好的话,看到他们殷切期盼的脸,我的压力会暴增。
……但是,此刻看着身边所有考生勾着父母的手和乐融融的模样,对比起来,突然觉得自己太形单影只了。
我独自一人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他的身量很高,穿着白色的T恤十分打眼,正用力勾着朋友的脖子开怀大笑。
我回过头,继续往前走。一左一右,我们两个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就这么各奔天涯了。
“啧,好久。”
我惊讶的转头,才发现正臭着脸满是不耐烦的坐在台阶上的男孩,阳光太烈,附近也没有什么庇荫处,他的脸被晒得红通通的,满头满脸的汗,在强烈的光线下微微眯着眼。
“任西顾,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他起身走向我,在我身后扫了一圈,“叔叔阿姨呢?”
“我叫他们今天不用来接我。”
他有些懊恼的皱起眉,“啧,做了多余的事了。”
“怎么会,我还是挺惊喜的嘛!”我揉揉他的发顶,毫不意外的被用力拍开,再附加一个凶悍的瞪视。
我不以为意的无视他的反抗,抓回他的手,“西顾,很热了吧。走!姐姐带你吃冰去!”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已经成功收服了一个小鬼。
悠长的暑假结束后,罗莉和吴越考去了上海,我依然待在家,反正大学离我家只有半个多小时的距离,我索性走读。
大一头一年就是在社团活动和学生会中游走,一开始确实有目不暇接之感,但有趣和新鲜度保持不到3个月,在期末之前我就辞掉了所有社团活动和学生会的工作,专心在家里宅着。
大二那一年,隔壁家西顾他父母闹了两年终于离婚了,不久任父就离开了F市,听说到北方闯生意去了,任父走了之后,任母整个人就沉浸在打牌中,也不管任西顾了,每日和一群牌友四处找地搓牌。
向来热情的老妈在撞见几次任西顾待在家挨饿的情况后,家里就多了一双筷子,以后每到吃饭时间,我都会去隔壁叫他。
次数多了,任母自然也知道。
手气不错的时候她怀揣着钱,老妈推搡不过,也勉强收了。
也是在这一年,我有了人生中第一位男朋友。也许不能说是男朋友……
应该算,闺中密友。
“任西顾,后天我生日。”
终于摆脱了小学生的身份,初中一年级的少年头也不抬地道,“你生日又怎么了。”
我平板地念叨,“前年你生日我请你吃饭,去年你生日我送给你一个模型。今年我生日,你怎么也该斟酌下送我什么了吧。”
他从善如流道,“你要什么,说。”
“什么口气,小心我真要什么昂贵物品哭死你。”我瞟了他一眼,“跟你开玩笑啦。生日那天我可能会晚点回来。晚餐有蛋糕,你到时去冰箱拿。”
“你有男朋友了?”
我“哎?”了一声,关于男友的事我一贯保密,连隔三岔五通话不断的罗莉都不知道。因为……他太丢脸了口!
他眉毛动也不动的劲爆道,“女人晚归的开始,就是有了男人。”
我虎躯一震,差点喷出一口血来,“死小孩,人小鬼大。”
他蓦地抬眼,直勾勾的盯着我,“那我有没有说错?”
“……没错。”
他挑起眉,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站起身,“你下午没课就继续睡吧,我上学去了。”
我斜斜一瞄,“西顾,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伸出手比了比,他此刻已经到我的鼻子了。
“我当然会长高,这个时期的男人身高不如女生是正常的,我们的发育期原本就比女生晚一些。”
是是是,你小子慢慢得意吧。
他回屋整理书包,等他提着书包要上学时我隔着阳台探出头叫住他,“等等,我也要下楼买东西,一起走吧。”
他很是大男人地道,“快一点。”
“就来了。”
我应了声,抓着钱包就和他下去了,我们这片小区的初中生和高中生挺多,勾着他的手下楼,沿途竟发现有不少小女生经过时频频回头……
我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她们是在看我,那么她们的关注对象就是——任西顾?
“干嘛这样看我?”注意到我惊异的挑眉上下打量他,任西顾恶声道。
我“哟喝”了一声,“不错嘛,西顾你长大了哦。”
他眉毛凶恶的一拧,“莫名其妙。”
“如果你的脾气再改一些,以后你的女人缘会更好。”
他没好气地道,“超市就到了,你还不进去?八卦兮兮的,我懒得陪你。”
我还没来得及多说,突然手机铃声响起,一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我立刻面无表情的按掉。
对方很执着,继续锲而不舍的再拨,西顾偏头看我,“怎么了?”
我摇头,接起电话冷淡的道,“有事?”
电话那头甜腻温存的声音道:
“亲爱的,我已经到你们小区门口了,惊喜吗?”
第六章
钟意——
三十岁时,我觉得认识了他是命运之神送来的小小礼物。
二十五岁时,我觉得认识了他也许是命运之神的一次小小失误。
二十岁时,我觉得认识了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托他的福,原本的志愿只是做一辈子阴沉又普通的宅女的我奠定了成为白骨精的基础。数年后,挣扎在宅与成精间的我又被任西顾这个导火线彻底推向了白骨精这条不归路。
好吧,言归正传。
事情的起因是由一本H漫引发的血案。
钟意其人,正是F大中最恶名昭彰的花花大少,别人是宁缺勿滥,他正是传说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宁滥勿缺。
老中青,三代绝不放过。生平最喜欢在每个月圆之夜化身为狼……咳,是化身为牛郎,执着玫瑰花在校内湖心亭第4条走廊向视野内的每一个雌性表白。
钟意其人,应该是F大历年来唯一一个令众女避之唯恐不及的校草了。他的事迹,也在F大女性中被广泛的传颂……
宅女就是这点不好,信息实在不流通。
每日只在学校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周遭的八卦主题离我越发遥远。因此那天傍晚当我沉浸在H漫中从湖心亭匆匆赶往食堂时被一个陌生的大男孩拦住。
他朝我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牙齿很白净整齐,隐约能看见一对小小的虎牙,左颊浅浅陷着一个小酒窝。在现实生活中,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阳光的大男孩。
是的,阳光。
我斟酌了很久还是选择用这个和他的人品完全两极化的形容词,初见时的他确实令人感觉到仿佛已落下地平线的夕阳重新从东方升起,只照耀在他一人身上一般……当然,很快,我就充分认识到那绝对是一场错觉。到今天我也一直斩钉截铁的认定那天是因为H漫和之前的小言看太多,才让我的视角突然文艺起来,产生了那么恐怖的错觉。
“同学,请问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我双眼继续粘在H漫上,没拔回来,面无表情的想绕过他。
“美女,既然你没有拒绝的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我皱起眉,依然视而不见的往前走。
“看来你已经默认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相逢即是有缘,我是钟意,不知美女芳名?”
我冷淡地抬起眼,看着面前正低头盯着我的钟意,开了尊口,“同学,顺着这条路出了学校大门口你往左拐,大概十分钟后你就可以到达省立医院,你往上直走三楼往右拐,你就可以找到精神科,再见。”
他抿嘴一笑,“美女,你真幽默。”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把原本阳光漂亮的形象在下一秒变得这么猥琐?
他将手中的玫瑰花递给我,“方才我们的谈话很融洽,我有预感我们的性格会很合拍,如果你不反对的话,也许我们可以试着交往一下。”
我两指捏起那支玫瑰,虽然作为女性我是生平第一次收到花,但很遗憾我实在产生不了一丝虚荣喜悦感。只不过……
“其实我本身有许多的优点,也许你可以和我一起共同挖掘我的另一面……”
“我答应。”
“当然,你本身也是个十分内敛温柔的女性,或许恋爱的滋味能……”
“我说,我答应。”
“或许……哎?”他眨巴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似乎我能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