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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传说中的天下第一,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云翎都不敢直接问询。我的惊疑自是不能当面说出。
我斟酌着答道:“我想起此番城中大乱,可惜在下武功低微,可为之事实在太少。”
白衣侯一笑,再举起酒杯,笑道:“你可想修得绝世武功?”
我道:“武道之极,自是我辈人人向往的,但在下也知道,大道并无捷径。在下的资质有限,早放弃了这番非分之想。”
白衣侯慢慢摇摇头,道:“那却也未必。”
【TWO】
我尚未及答话,骤见白衣侯身后那黄衣侍婢一步上前,左手骈指如刀,疾点向我眉心。
这一下变起突然,我吃惊之下疾运真气,欲要避开,却觉身体如被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拉住,丝毫动弹不得。更诡异的是,仿佛时间一下变得无比缓慢,我虽不能动,却清晰地看到那侍婢的双目霎时间变得一片血红,左眼内双瞳一闪即逝。
而就在同时,见那侍婢纤纤细指直朝我眉心点来,一边的云翎大急,飞身扑上,挥掌攻向那侍婢的手臂。
程二叔也一声大吼,双掌成钩,抓向那侍婢的左手。而程大叔挥掌攻向那侍婢的左肋,程三叔却是转身拉开架势,盯住犹在品酒的白衣侯。
身受三大高手的围攻,那侍婢脸上却看不出一点惊惶,指向我眉心的手臂一翻,柔弱无骨地做出了一个诡异的扭曲。云翎的一掌顿时收势不住,落在空处。
那手臂再轻轻一转,恰好拨在程二叔虎爪手的空门之处,程二叔身不由己地踉跄侧跌两步,双手不及收力,恰抓在正全力攻上的程大叔的手掌上。二人大惊,急急收力,定神推开,显得有些狼狈。
从侍婢突然发难,到三人分别被击退,不过眨眼间事,若在平日,我根本看不清这些过招的细节,但这一刻,却仿佛所有人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缓慢地一一映入我的眼帘,令我看得一清二楚。
尚未从这奇异的体验中醒悟过来,侍婢的左手食指和中指已点在我的眉心之间。我只觉,一股寒冷如冰的异种真气瞬间侵入眉心,再一路向下,瞬间走遍了我的四肢百骸。一时间,我的全身直如落入冰窟一般,冷得连血液都要冻结了。
但这只是短短的一瞬间。片刻之后,那冰冷的感觉消失无踪,侍婢撤手后退,依旧如方才一般站在白衣侯的身后,那奇异的时空放慢感也随之消失。
若非见到云翎和三位叔叔还在一旁,剑拔弩张,我直怀疑一切是否真正发生过。
云翎顾不得其他,赶忙冲过来,左掌搭上我的天惠穴,急急运气查探,同时连声问:“怎么样?有事没有?”
我潜运真气一周天下来,只觉与平日并无什么区别,未曾感到受伤,当然也没有什么功力大增的感觉。
看着焦急的云翎,我缓缓摇头,挤出一个笑脸道:“放心吧,我没事的。”
白衣侯呵呵一笑,站起身来道:“高刑,你若见到墨岩山主人,烦请替我带一句话,就说‘五十个时辰’。我这就告辞了,小姑娘,你的酒不错。”说着径自转身,下了石阶。
云翎怒道:“你方才做了什么……”
程二叔走上前来道:“算了,既然高刑没有受伤,咱们就不要与旁人纠缠了。风沙已然减弱,咱们须尽快上路,否则若是日落前到不了墨岩山,等风暴加强,可就完了。”
【THREE】
想到每一个时辰,城中都会有一位叔伯去世,我们便恨不得背生双翅,飞入墨岩山。
但城外的风暴一起,移山填海,百里内直如地狱,唯有两处风眼,即虹日城与墨岩山。可连接二处的短短数里,即使在这风暴暂低的午后,依然如鬼域般恐怖。饶是我等一行五人均有功夫在身,这平日里遥遥相望的一段路程,我们也居然走了三个时辰。
虽然黄沙漫天,看不清落日的余晖,但我们都清楚地知道,已经到了黄昏,因为方才一直稍微有些减弱的风暴,又开始加强了愤怒的攻势。
一脚踏上墨黑色的山石,我和云翎均是长出了一口气。三位程叔叔则口角沁着血丝,怕已身受内伤。
方才那短短数里路程上的风暴之威,实在不是人力可抗。而我和云翎两个小字辈,是因为有三位叔伯的照顾,反而除了身上的几处血痕外,并没受什么内伤。
程大叔看着墨黑的山岩,沉声道:“这山的主人是一位奇人,当日曾经为了一些小事和虹日城起过争执,云副也曾经败在他的手上。若是我们此行顺利那是最好,否则一会儿,你们务必小心。”
我心下一惊,原来城主都曾经败在过这里的主人手下。怪不得此行如此慎重,竟出动了这许多高手。
墨岩山,山石皆黑,飞鸟不落,草木不生。
没时间调息整顿,程大叔深吸一口气,踏前一步,扬声道:“虹日城拜见墨岩山主人,请现身一见!”虽是内伤之下,却仍是声若洪钟,隐隐竟压下了山外肆虐的风暴。
山谷回音,旋即淡淡散去,却没丝毫其他的动静。
程大叔皱了皱眉,继续道:“虹日城今日有些麻烦,还望阁下看在相邻之情,伸把援手,城内异日自有报答。”
山上仍然没有动静。
程三叔性子最急,抢道:“山中怕是无人,咱们自己进去便是。”说着,身形一纵,直朝山谷深处奔去。
他一纵之间,身形方要落地,却见黑黝黝的山岩中一条黑影骤然飞起,转眼间便冲至程三叔的面前,双臂直直砸下,恰是简简单单的一招“力劈华山”。
此刻,恰是程三叔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际,这一招天下用剑人都会的简单剑招恰好发挥出了它最大的威力。程三叔身在半空,无法借力转向,正是避无可避。
程三叔虽一时不察,但终究为少林嫡传、边关战场上血浸出来的绝世猛将,当此情形,大喝一声,双掌上扬,轰然一声巨响,和那黑影重重对上一掌。
黑影突袭而出,全力施为,又占了地利,但终究比不上程三叔数十年的精深修为。
一对之下,黑影被震得凌空翻了一个跟头,紧接着双腿一蜷,趁势重重踹出,直朝程三叔的脸面而去。
程三叔借那一掌之力,加速下落,险险躲过这一脚,落地后却是噔噔噔连退三步,一脸惊异地看着这位突袭的“杀手”。
【FOUR】
此刻,我也看清了这“杀手”的真面目。
——看它混身漆黑,身形低伏,双眸顾盼间精光四射,正充满敌意地盯着我们这一行人。
原来方才突袭程三叔,与成名三十年的高手战成平局的“杀手”,竟然是——只黑豹?一只会剑法、有内力的黑豹?
看这畜生中规中矩地摆着“伏鹤惊蛇”的剑势,我微微苦笑,看着犹自晃着脑袋的程三叔,我知道大家都和我一样,一定在怀疑自己的脑袋或者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连一只畜生都能够学会剑法,和精修数十年的高手对上一掌,那我们这些学武之人岂不是都该集体自杀以谢?
那黑豹显然没有我们的这等耐心,低吼一声,闪电般又朝程三叔扑去。
程三叔方才是猝不及防,惊疑过度,此刻心神定下来,冷笑一声,哼道:“好你个孽畜!”
就见他身形不动,左掌一挥,直直击向那黑豹的脑门。
黑豹虽是先动,程三叔的掌却是后发先至,眼见就要击中黑豹的头颅。那豹子尾巴一蜷,竟毫无借力便硬生生在空中一个旋身,躲过了三叔的一掌,紧接着两只前爪疾挥,虽然是用利爪攻敌,但其剑意一现,竟是一式正宗的少林狂龙伏魔剑法。
若是一个人,任你是天下无敌的高手,也不可能做到在空中不借力硬自转身,但这黑豹本是与猫一属,天生有这等异能。一时间,程三叔也有些狼狈。赶忙后退一步。
但用少林剑法对付这少林高僧,实在有些班门弄斧。程三叔虽然后退,左手去势却不变,五指轻轻一拂,已然破解了那来势汹汹的一击。
黑豹一击不中,伏地而啸,目露凶光,一副欲择人而噬的模样。
程三叔冷笑连连,踏前一步,方要出手,却听深山处一声悠长的啸声传来,声音幽远,那黑豹闻声一个转身,纵跃而去,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我等对视一眼,知道这是此地主人知道单凭那黑豹挡不住我们,索性将它召回。但那啸声过后,山中却再无声息。
程大叔扬声道:“打扰了!”说着领头朝那啸声的来源走去。
我们紧随其后,心下却不由忐忑。
此地主人是何方高人,我至今仍然毫无头绪。只看他养得一只畜生竟然就如此灵异,其人只怕更加深不可测。
看如今情形,他对我等实在不算友好,不知今日之事能否顺利。若不能拿到怀梦花,那城中……
我已不敢再想下去。
【FIVE】
黑豹纵跃如一条淡淡的黑影。但终究快不过我们。
远远就见它跳入山巅一个深幽的岩洞中,我们对视一眼,这里怕就是此间主人的居所了。
程大叔轻咳一声,方待开口,却见洞口处黑影一闪,那黑豹竟又漫步走出。步伐优雅,仿佛方才狼狈而逃,只是我们的错觉而已。
但我们都无暇看这奇异的畜生,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随后缓步踱出的少女夺去。
我不知道该用一个什么样的形容词来描述这个少女。
她的面容极美,美得几乎不像一个“人”,以至于让人一眼看过,想到的却不是美,而是,妖。
似乎连环绕在山边的黄沙都被这神秘的少女所威慑,不敢再行狂啸,慢慢平静了下来。
那黑豹紧紧跟随在少女身后,不住低吼,看来竟似在对她讲述发生的一切。
她是谁?
莫非传说中的山鬼此刻复活在我们的面前?
那少女一身紫色长裙,却看不出是由什么材质所造,随意得有些张扬。
她微微侧头,却并未面向我们,开口道:“诸位请回。”
此刻,我才恍然惊觉,少女的双目一直不曾张开。
这独居深山、绝色无双的少女,只怕,竟是盲的。
饶是以程大叔的禅定功夫,方才也一时失神,此刻听到少女的声音,方才醒觉,略有些恼怒,沉声道:“我等诚意相求,姑娘竟然都不愿赏面听一听我们的请求么?”
那少女又是微微侧一侧头,面上闪过一丝迷茫:“你们的请求,与我何干?”这简简单单九个字,却一时噎得程大叔接续不上。
云翎踏前一步,微笑道:“这位妹妹,我们虹日城此番遭蒙大难,关系到全城数百条人命,希望……”
话没说完,那少女微微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紧接着朝左轻轻一靠,恰好坐在一块山石上:“你们想抢怀梦花?”
云翎一窒,程大叔忙道:“这‘抢’字如何说起?我等只是希望,姑娘能够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援手……”
他的话再次被少女打断:“你们很需要这花?”
这还是这神秘的少女现身后,说的第一句让人不难回答的话。
程大叔点头道:“我城中数百居民身中‘无衣’剧毒,生死悬于这怀梦花之上,还望……”
那少女再次打断他的话:“你们的理由与我无关,我不想听,也不肯给你这花,你待如何?”
程三叔重重踏前一步,大声道:“姑娘的心肠忒也硬了,如此,我们便只好得罪了。”
那少女微微侧头,忽然扑哧一笑:“无非还是抢花而已,又何必说那许多废话?”
我只觉脸上一红,这盲女说话句句诛心,却让人无语反驳。
却听那银铃般的声音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