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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楼里头那公主听到信儿,一张俏脸自然气得扭曲了模样,纤手握起长鞭就是一甩,将那红木香案又甩出了一道印子。
“公主,莞箐有个法子或许能帮你一次,只是不知公主能不能吃的下这苦头。”莞箐见状忙上前屈膝行礼,机敏劝道。
“你说!”
“我这儿有一瓶秘药,喝下后便会呕吐、高烧,公主若肯吃苦装病,让房公揪心起来,守你一晚也不成问题。”
“那我何时能恢复常态?”
“明日一早,服下解药,便与正常无异。”
塞纳结果莞箐递上来的药瓶,有些犹豫。这名叫“莞箐”的女僮对她也太掏心掏肺了,且本事真不小,什么怪药都有,真有些怪异。这药吃下去,该不会就永远都好不了,然后一命呜呼罢?
不,这小女僮虽然怪些,可从没背叛过她,且她是东突厥公主,是可汗掌上明珠,她若死在这儿,就是两国正式交锋之时,这小女僮可没那么大胆子!
想到这儿,塞纳便毫不迟疑打开了药瓶。
“公主,取一颗,吞服即可。”
塞纳一吞下药丸,没出半刻钟便脸色一变,跌坐到地上,“哇”吐了一地,额头冒起了斗大的汗珠!
“快、快叫他来!”
“是,公主!”莞箐眼睛一眯,站起身快步退了出去。
福苑里头房乔正和杜冉琴聊着明日去寺院的行程,便见着莞箐慌里慌张跑来哭道塞纳公主突然呕吐不止,还身子发烫,让房乔过去看看。杜冉琴一听这话,便知对方先按捺不住了,从今晚开始只怕就开始有大动作了。
“公主重病,可得照顾好了,这样,夫君你虽懂医术,可毕竟公主身子金贵,你去宫里请个御医出来,我先随同莞箐去看看可好?”
“嗯,你去梅苑叫上你弟弟,若有事也好多个人照应。”房乔这话一语双关,怕那暴烈公主一时失控伤了她,特意嘱咐。
今日她恢复了身份,杜冉擎自然就住进了梅苑,等明日她那计策完成,恐怕才能放弟弟回杜家。
第一一四章 巧治塞纳
到了听风楼,杜冉琴跟在莞箐后头进了屋子,便见着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的塞纳公主。塞纳见房乔没来反倒是杜冉琴过来,一张俏脸更是扭曲了起来,伸手就要去取藏在枕下的解药喝了,不愿再受这罪。莞箐眼尖,一见她这苗头,便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按住了她的手。
“夫人,我家公主疼得受不住了,我知道些偏方,取些生姜切碎敷在肚脐,兴许能止住她这剧痛。不知夫人可不方便让令弟去伙房跑一趟?”
支开她弟弟,然后再威胁她?这女僮想的是不错,只不过她既然带人陪着一起来,又岂能随便把身边人支应走?
“别说伙房了,他连静堂怎么走都还搞不清,只怕耽误了功夫让公主加倍难受,莞箐,我瞧你腿脚利索,要不还是你亲自跑一趟?我在这儿照顾公主,你放心就是!”
莞箐这下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犹豫半晌,觉着这出戏还是得演下去,只得急急先跑走去取姜,不敢多耽搁。
莞箐一走,这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三人,杜冉琴暗自一笑,轻声轻语开口道:
“公主倒是挺信任这女僮,让她照顾得都病成了这样,还不恼不怒,要是我,恐怕早就把那下人辞退了。”
塞纳听着这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腹中绞痛让她无力还口,只得闷不吭声忍着。
“明日过了晌午,我邀了几个贵夫人一同在家里喝茶,黄门侍郎褚遂良之妻早就听闻公主才色双绝,想见公主一面,我寻思着公主既然都住在了房家。又钟意乔郎,迟早也是要进门成一家人的,既是如此,那夫人既是我朋友,我也想让公主见见,可谁知……公主今日却病倒了……不知明日……”
“没、没事,我这是老毛病了,明日一早就好了。”塞纳一听这话,自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她若早些知道杜冉琴动了容她进门的心思,她何必故意演上这么一出?
“哦?我看方才那女僮倒是像着火了一样,急得都要哭了……”
“没事,我吃过药,一会儿就好了。”
塞纳公主说罢便应撑着坐直身子,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白瓶,拔起瓶塞。取了两颗药丸嚼了嚼便吞下了。
杜冉琴见状轻悄悄一笑,忙递上碗水,哄道:
“嗯,那你好好养身子,明日过了晌午来默堂坐坐就是,你这儿要是没事,我和弟弟就先走了,你说可好?”
塞纳吞下解药,顿时觉着舒服了许多。虽仍有些虚弱,却还是点了点头,让杜冉琴先走了。两人走后不一会儿,莞箐便取来了生姜,一进屋却见塞纳已经好端端坐在床沿喝水了,那杜冉琴也不见了人影,忙快步走上前问道:
“公主。那杜娘人呢?”
“哼,你就出馊主意吧,她说明日过了晌午,要我去默堂赴会,还说早就想着容我进门,我这般瞎折腾是作甚?”
“所以你当着她面就把解药吃了?”
“是啊,有何不可?”
莞箐无奈长长“吁”了口气,这公主实在太不谙世事,居然人家说什么就什么,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看来皇后娘娘的第一种计策确实行不通了,如此一来,只能照第二个办法试试看。
“既是如此,公主你明日务必要那杜冉琴当着众位夫人的面,亲口承认要纳你入门才行。”“这我自是知道,明日当着那么多人。量她也耍不出什么花招!”
又过去了些许时候,房乔才带着太医迟迟而归,只是两人一进家门,两个小仆人就将人拦住了,其中一个灵便些的忙道夫人去听风楼里查探过,公主已经平安无事了,早已歇息了,让太医去寿苑里看看卧病在床的老夫人,然后就回宫就是。
房乔听了这话,便料到杜冉琴定是用了些方法制服了那公主,如此一来他也乐得清静,带着太医去看了看奶奶,拿了几味药便派人将太医送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房乔便早早准备好带杜冉琴去鸣峒寺,她再度穿上那“阿丑”的衣裳,给弟弟扮好模样,临行前特意嘱咐道:
“二郎,你今日晌午过后就去默堂里头坐下,记着,你一句话都不要讲,无论发生何事都在我安排之中,只要等到我回来,你见着我了,然后你就离席就成了。”
杜冉擎听罢点了头,虽不知大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照做却并不是难事。
鸣峒寺在长安城南行数百里,背靠太行山脉,是一座千年古刹,位于沧鹫峰顶,时人尚佛学,每逢初一,便有千千万万信徒不远万里,不计山路劳苦,登山拜佛。这一路远行,房乔骑马而她坐在他身前,被他双臂圈在怀里,即使山路颠簸却丝毫不惧怕,反倒饶有兴致打量着满山景色。
“玄龄,那日坠崖并不是你的过错,是我和秦娘一时大意,你不用待我这般小心翼翼,让我好不适应。”
策马之人终于听见了这久违的称呼,不禁咧嘴笑了,常常的凤目弯成了一道线,干脆利落地回道:
“就是养头猪,它被别人突然宰了,心里头也会不忍的。”
“……我说错了,其实你以后都那样小心翼翼也挺好的。”
房乔见身前的人儿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忍不住俯身在她耳垂轻轻啄了一下,见她小脸通红才乐呵呵将她一把抱紧,一甩马鞭,加快了速度。
快到山顶时,路上人已越来越多,两人只得下马步行到了山顶鸣峒寺,杜冉琴四下一打量,见周遭之人多数衣冠考究,佩戴金玉,心下对这鸣峒寺又多了几分好奇。
“玄龄,据我所知这世上神医不多,也就两个,其一是你师父言之清,其二就是这独孤家的三郎。你师父近十年除了那次下山追我弟弟到太白山凑巧救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鬼谷,那么当年皇上断腿之时……救他之人,应当就是这一个神医,没错吧?”
第一一五章 身世
房乔见她已然胸有成竹,微微一顿,尽管仍有迟疑却还是点了头。若非万不得已,他着实不愿她牵扯进这一潭浑水,可事已至此,与其他拼命阻止,倒不如让她自己渐渐了解清楚。
杜冉琴见他不再阻拦,便一提裙襟,卖过门槛进了古刹。绕过前三座大殿,便是一片青葱竹林,与时令不符,略显诡谲,然而这竹林的布局却与鬼谷竹简小筑有着几分相似,杜冉琴见状便心下更加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提步按照乾坤八卦的卦象踩过石头阵,便见眼前一片竹林从中央分开了一条幽径。
“何人来此?”
空远的回想倒是有几许禅意,只是这声音之苍老到让她心下有了几分迟疑。独孤虹是独孤家嫡长女,独孤三郎既是她三弟,照理说应当不及而立之年,为何这声音听来这般苍老?
“远来是客,我凑巧在别处见过这竹阵,误打误撞闯了进来,还望郎君见谅。”
“罢,既是有缘,就不怪罪你唐突无礼了。”
人声由远及近,不消一刻,一个一袭袈裟,剃了头的出家人便出现在杜冉琴和房乔视野之中。这人身高八尺有余,头小身长,五官小巧,与独孤虹有七成相似,却比姐姐更俊俏些。若她所料不错,此人定是独孤家三郎无疑。
“怎么又是你?!”这独孤三郎好端端一身佛家仙气,在见着杜冉琴身后之人时立刻散去了,转而摆出了一脸嫌弃。
“我只是陪人来,也没闯你这竹阵,你有何不满?”
这下独孤三郎又重新打量起了杜冉琴。态度骤变,冷飕飕道:
“光天化日,来这佛家重地,你却蒙着面纱,一看就是带有欺瞒之心。你与那公狐狸熟识,想来也差不离是一路货色,我这儿不欢迎,若家里没人快死,不急着求医。你就快快下山,我还能饶你扰我清静。”
呵,看来她嫁的这夫君真是八面玲珑,什么人都结实。看样子独孤家三郎与房乔应是颇为熟稔,看来既不像是深仇大恨,可却也绝不是什么至交好友。
“呦,我只当只有我心下觉着他是公狐狸。不料今日我倒与独孤三郎意气相投了!难得遇着知己,我这面纱不围也罢……”杜冉琴说罢便摘下面纱,接着道:
“如此一来,我既诚恳见人,独孤三郎可能允我进去喝杯茶?”
独孤三郎见到杜冉琴面纱之下的容颜,猛地一惊,转瞬又恢复了平静,骤然冷了脸,转身漠然回道:
“今日与你无缘。你还是下山去吧。”
原本杜冉琴只是想来问问那能让死者指甲根部发桃红斑的毒物是什么,再问问那毒物是什么人可用,并没指望这独孤三郎能知无不言,只想从他这儿看看他神色,以确定那秘药是不是独孤家的,可眼下看来,这独孤三郎一见到她就大吃一惊。反倒像是还有其他事情藏着掖着。这下,她更打定了主意,要探探他口风。
“那件事,玄龄告诉我了,怎的,还不请我进去坐坐?”
杜冉琴这话一处,房乔先是一愣,紧接着独孤三郎也跟着一愣。刚刚这么几句话,她便猜这两人之间定然有些什么过节,她这么说总过多些可能从这独孤三郎嘴里套些话出来。至于房乔嘛。他总归不会当面拆台的。
“她就在里头,你真要见她?”独孤三郎犹犹豫豫,态度一变,反倒是有些忐忑,迟疑地看着她。
她?还是他?和她杜冉琴有啥关系?老天,还真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给撞出事儿来了?
杜冉琴果断点了头,跟在独孤三郎后头进了竹屋。
屋中有个一袭素衣,披银色披帛锦缎的贵夫人,背影看不出年岁,正跪坐着敲木鱼。独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