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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小娘子,打搅了,不知你家老夫人可是住在这儿?”
这小女僮打量了杜冉琴一把,见她发戴数簪,衣着华贵,自然不敢怠慢,忙点头作福回道:
“诺,我家夫人正巧在屋子里,夫人请自便。”
杜冉琴点头道了谢,便上前一步敲了门。
“何人?”
“是我,房公夫人,杜冉琴。”
杜冉琴话音刚落,“吱呀”一声,门就开了。屋内敞亮开阔,独孤環跪坐在中央仍是一身素衣正在敲木鱼,似是从未离开过原地。那方才开门的又是谁?看来这独孤環多半也有绝技在身。杜冉琴放平忐忑的心,轻轻迈步入了这屋子。
“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姨母,杜娘冒昧来打搅,确实有事相求。”
“嗯,你但说无妨。”
“姨母,我本无心争夺独孤家门主和族长的位置,不知姨母可否早日将族长之位传给我辈旁人,好早一日让杜娘落个安心?”
独孤環听她如此开门见山,便停住了手里头的木鱼,衣袂窸窣,轻轻站起了,不过发上别着九枚银簪,却丝毫没晃动,一身的寂静。
“此事机缘未到,我岂能冒然交出族长之位?历来独孤家以善于毒蛊、医术、经算命理著称,历来族长更迭,也定是要有先兆,又在时机得宜之时才能进行的举措。甚至这族长之人选,也并非历代现任族长一己之心就能定夺,族长必得能够喂养我独孤家秘传蛊王,才能胜任。眼下独孤家小辈人中,还无一人有此能耐,你说,我暂且代姐姐身为一族之长,如何草率定夺?”
杜冉琴先前虽说对独孤家也算有所了解,可独孤環这番话却还是让她发怵了,这么一来,在没有先兆、独孤家族长人选未定之时,她岂不是要一直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那究竟,独孤家晚辈之中,究竟是何人想要害我?我又该如何提防?姨母……可否明示?”
独孤環听罢此话,缓缓回过神,悠然一笑,道:
“万事皆有命数,更何况你们皆是我晚辈,历来独孤家争夺族长之位,死伤皆不可免,我帮了你,又岂能知道你不会害他人?”
杜冉琴倒是让独孤環这番话给堵死了,一时哑口无言,确也无从辩解。她与独孤環不过两面之缘,确实没法让独孤環信她不会加害于人。
“那……恕姨母原谅我此番冒昧,杜娘先告退了。”
杜冉琴屈膝行礼完毕,只觉一阵清风拂过,她人便已退到门外,而这扇朱红镂雕大门,也轻轻无声息地关上了。这架势,只怕不只是独孤環会武艺,这感觉分明与鬼谷中迷阵有相似之处。
第一三七章 酒楼遇险
绕过曲径回到裴彩依的寝房里头,杜冉琴陪着她聊了会儿,看着天色不早了,便先走了,到了门口,叫上一直等着的小茴,两人便往法宏寺走去了。
只是刚走没几步,一阵“咕——”的巨响,闹得杜冉琴尴尬了起来,看来今日走得路太多,她这不争气的破肚子,又开始鸣叫抗议了!偏巧了,杜冉琴一抬头,就在不远处瞧见了一座装潢考究的酒楼,一阵隐隐约约的酒肉香,就这么钻入了她的灵鼻子。
“小茴,都怪咱在法宏寺里,既喝不了酒,又吃不上肉,这不才走这么点儿路,肚子就大叫着抗议了!不如,我们今日就在外头吃,也好给法宏寺省顿斋菜,怎么样?”杜冉琴眯起眼儿,舔着嘴,已然控制不住加快了步子。
“是,夫人。”杜茴偷偷掩嘴一笑,快步跟在杜冉琴后头进了酒楼。
这酒楼看来人气挺旺,一进去便瞧见一桌桌的好菜,逗得人食指大动,这时候一个打扮利落又面相机灵的店小二跑来了,高声问道:
“客观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杜冉琴笑着应:
“就上点你家的招牌菜。”
店小二忙点了点头,一边吆喝着“上招牌菜咯——!”,一边送两人到靠窗的雅座上。不一会儿又来了几桌衣着考究的贵客,这小二便又跑走了。
不一会儿,一个面貌和善的中年人,就端着一盘糖醋鱼朝杜冉琴这边走了过来,到了跟前停住脚,送上菜,和和气气地问:
“两位小娘子,我家的米酒十里飘香,要不要来一碗尝尝?”
“嗯,不必麻烦了。”虽说她早就想喝两杯。可是出门在外,她毕竟得多多小心,杜茴虽说机灵可也才十岁,她哪能顾着自己乐意就真的敞开了大吃大喝?
“唉,这位娘子。难得有空出门一趟。怎如此拘泥?这样,这一碗米酒,就当是送给二位。可好?”
这中年人说罢便转身端来了一碗,而杜冉琴听了这话,则稍稍察觉出了些许端倪,四下一扫,只见满屋贵客,竟全是中年男子,衣着华贵,盘中菜色也丝毫不输珍馐阁,心下顿时有了点儿不安。一回头,盯着这中年男子送上的米酒看看,只见这酒碗丝毫没有磕碰,倒像是新换上的。她再一抬头看看檐角、看看桌椅,竟发觉没有丝毫掉漆之处,细细闻来还有一股淡淡的漆味。
“店家。这酒楼……开了多久了?”长安这一带,杜冉琴儿时曾常来,可十年之后她来长安才数个月,这附近她倒没怎么来过。
“哦,我家店是半年前开的。”中年人笑着弯眉答道。
半年前?这就更不对了。半年前差不多她刚来长安,那时候从兄杜如晦把珍馐阁交给她,她派苏慕卿将长安各个酒楼的状况以及潜在对手做过一番整理,并没听说在这地方还有这么一座气派的酒楼!
这店家看似老实,为何要有意瞒她何时开店?
杜冉琴一眯眼睛,猛地想到了些许头绪,便突然转脸笑着叫店家过来,问道:
“店家,你家可有拿手的素菜?我不喜欢吃肉喝酒,太过粗俗,我只要琉璃盘装着青葱绿菜,才肯下酒。”
“素的?绿菜?”这店家倒是发了愁,这个隆冬时节,哪来的那么多绿菜?这中年人忙转身朝伙房走去,像是去想办法给这贵客做“素菜”去了。
杜冉琴见他犹豫,便立刻给杜茴使了个颜色,让她跟着去打探打探。若这酒楼真的开了半年,不会不知道要贮藏绿菜以备隆冬时节和春寒之处各家贵族享用。可若这店真有蹊跷,就一定拿不出那绿菜。
杜茴接到杜冉琴的暗示,四下一看,见没人留心她这么个小女娃,便四处摸摸看看,溜达着跟到了伙房。只听方才那店家正和小二商量着:
“素菜、绿菜?这要到哪里找?”
“不行,就快去珍馐阁买来!”
“不成!她可是珍馐阁的主子!”
“啧……那可如何是好,若她不饮下那酒,我可如何交差?”
“这……也怪不得你,谁会想到她在和尚堆里吃了个把月的素,还要素菜?”
“这样,去吧冬日的瓤白菜端上来,这也算是有素了,看她吃不吃,若她还不吃,那就……强灌,也要给她灌进去!”
杜茴听到这儿,便眼睛一转,忙偷偷跑回杜冉琴身边,凑上前把方才二人的对话,一字不差传了过来。
杜冉琴神色一凛,忙侧脸对杜茴吩咐道:
“去法宏寺,叫玄英大师速来此相助。”
杜茴一点头,忙溜了出门!好在杜茴已经会骑马,从这地方到法宏寺打个来回不过两刻钟,应当赶得及帮上夫人的忙!
不一会儿,换成了那店小二来,端上了一盘瓤白菜,哈哈笑着道:
“这儿今日素菜备的不多,都让点了,剩下一盘白菜卷肉,不知道夫人要不要?”
杜冉琴笑着点了头,又四下张望了一番,接着蹿起眉头道:
“真是,那丫头又不知道到哪里去玩了!唉,菜都来了,她还不回来!”
说罢此话,她便朝这店小二歉然一笑,道:
“店家,我家小妹方才似是不太喜欢糖醋鱼,要不,麻烦你们再做些糕点?等她来了,我才好安心吃喝。”
“这——你要什么糕点?”
“嗯……配米酒的话,果然还是得要芙蓉龙须酥,有劳店家了!”
杜冉琴看得出店小二已然流露出些许不耐烦的神色,可这是缓兵之计,若是她所料不错,欲以酒害她之人,应当不愿此事声张,否则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既然如此,那她敢笃定,拖上这些许时候,这害她之人还是能忍的住的。
这芙蓉龙须酥得要将面点做成龙须丝状,再盘搓成荷花花瓣模样,中央配上绿豆沙和红豆团子,以做花心,最后包裹上荷叶,温火烘培,以珍馐阁特级大厨的手法来看,最快也要三刻钟,等着这道点心上来,她的救兵也就到了。
一刻多时候过去了,这龙须酥也差不多做成了形状,伙房里头,方才那店小二不停地催促这大厨快些,而刚刚那中年人也跑来看了五六趟。
“快了没?客人还等着用它配米酒呢!”店家又来催第七遍了。
“啧,这倒怪了!这龙须酥甜的很,配烈酒、清酒、烧酒都成,就是配带甜味的米酒不好吃,这米酒不仅会让这龙须酥黏在嘴里糊成一团,还不好下咽,且甜上加甜,会腻的!”这大厨是今日才请来的,被催了这么多遍,心情也有些不好,更是语气略显不善!
“糟了!她这是缓兵之计!那杜冉琴是珍馐阁的掌柜,怎会不知道这东西配在一起不对胃口!”
这店小二一惊,忙给店家使了个颜色,两人便一同冲了出去!
“你这诡计多端的贱蹄子,今日老子倒是中了你道,我看你还能等救兵等到什么时候!”
方才那一脸和善的中年人已然活脱脱变成了个索命阎罗,一眨眼就飞身来到杜冉琴跟前,伸手掐住了她喉咙,一捏她鼻子就逼的她不得不长大了嘴巴!
酒楼里头的宾客一见这架势,便慌忙四处逃窜走,偌大的堂内,只剩下了杜冉琴一个客人!
“给她倒!”
这人一声命下,方才那小二边上前端来那碗酒,就要往她嘴里灌!杜冉琴死命咬住嘴唇,秉着呼吸,宁可憋死也不肯张嘴,让这酒液哗啦啦倒了她一身!又趁着灌他之人倒酒的功夫,悄悄换了气,万分忐忑等着杜茴把李玄霸带来!
僵持了片刻,这年轻的瘦子看她竟然还能撑住,一下子急了,愣是要掰开她的嘴!就在这时候,“嘭”一声巨响传来,只见一披着褐色袈裟,手持法杖的高僧破窗而入,一甩法杖便将这小二打扮的男子敲昏了。
“杜冉琴!你竟然请的动法宏寺的高僧!”这中年男子顾不得其他,忙松开手,连连后退。
她这才重获自由,拼命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一张脸涨的紫红,斗大的汗珠顺着发鬓流淌而下,一下子手脚也发了软,本想走一步,却一下子“哐啷”倒在了一边桌上!
李玄霸见她竟沦落成这副模样,眉头一竖,陡然怒气冲天,纵身一跃,一脚将那中年人踹翻,踩上他喉咙,额头青筋暴起,眼珠也发了红。
“咳、咳咳,你、你是出家人、岂能、岂能滥伤人性命!”
“玄霸!不要,你不能再给自己增添孽障了,我没事……”杜冉琴也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自然知道玄霸是因杀兄之痛才剃发遁入空门,她岂能害他这时候再杀生?
“再说,他也不是主谋,想害我的人,还在暗处。”
李玄霸这才收敛了怒气,一转手杖,一举挥下,将此人打昏,这才飞身来到她身旁,将她摇摇晃晃的身子,稳稳接住了。
“你既然知道有人暗中害你,怎的还敢只身一人出寺?!”李玄霸瞧见她颤抖的模样,一股子闷气升上来,忍不住大吼了一嗓。
第一三八章 吉人天相
杜冉琴见李玄霸这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