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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双儿眸子一紧,手心狠狠攥住衣襟,片刻僵硬过后才叩头离去。
一出萧家大门,秦采薇忙捧起苏双儿的脸,一脸忧心地问:
“双儿,你还好吗?莫怕,就算房公和杜娘回不来,有我在,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苏双儿无力一笑,轻轻推开秦采薇的手,略有些丧气地回:
“我现在才知道,杜娘以前过的有多难。这次我还是给她添麻烦了。”
“杜娘不是那种会为这点事情斤斤计较的性子,你就大胆些,修书过去问问她的意思也无妨。”
苏双儿点了点头,这才又接着去给长孙家送蚕去了。一路下来,她始终偏着头,没敢抬起,也没人注意她脸上那大红巴掌印子,到最后了只剩下了两家还没去,一户是左武侯大将军尉迟恭家,另一户就是潞国公也就是现右卫将军侯君集家。
“诺,潞国公家到了,去吧。”秦采薇倒是挺纳闷为何苏双儿把这两户人家留在了最后。谁知先前一直好端端的苏双儿,到了这儿反倒不敢往前走了。
“怎了?”秦采薇觉得纳闷,便蹙起眉头打听。
只见苏双儿脸红到了脖子根,结结巴巴回道:
“我、我今日的模样不好,要不,我改日再来拜访潞国公吧,这蚕蛹……就托你送去了!”苏双儿说罢便把蚕包塞给了秦采薇,说什么也不肯进门。
秦采薇这般聪明,自然看出了端倪,也没强求,偷偷笑着替她去看那“意中人”了,若她没猜错,这苏双儿定是在上元节乞巧会上看上了侯君集。那日乞巧会,杜娘出尽了风头,苏双儿一双眼睛没盯着自己看,反倒老围着她秦采薇打转,那时候她还没明白,现在想来,多半是在她夫君褚遂良身旁的那位潞国公侯君集!
不过也难怪,潞国公长得清朗俊秀,虽略显女气,可却是个翩翩佳郎,虽说侯君集已经有了个十七岁的儿子,可他十四岁便娶妻,而今不过三十一,前妻又早死,现在府上并没正室夫人,倒是个好选择。
秦采薇一边摇头笑着一边进了潞国公府上,在女僮的指引下一路到了潞国公府上的后院,远远便听到一片欢声笑语。秦采薇不由微微蹙起眉头加快了脚步,只因这放浪的女声倒是颇耳熟。
穿过假山,绕过拐角,只见一粉衣薄衫的娘子竟然不顾冬日严寒,露着大半个膀子,靠在那一脸俊逸却脸带淫邪之人的怀里!而他怀里的那娘子,却是……秦采薇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花眼,才猛地大呵:
“三娘!你怎的不在杜家,跑来了这里?!你从兄在边疆战场,你阿父去寺庙修持,你怎会、怎会竟……”秦采薇气得嘴都抖了起来,牙齿直打颤,说不下去了。那侯君集怀里抱的,不是杜冉芸,还能是谁?!
杜冉芸听见这声音一愣,慌忙躲进了侯君集怀里,不肯抬头。侯君集一下子被扰了兴致,略有不耐地抬起头,问她:
“你不是登善的娘子么?来这儿作甚?”
秦采薇顾不上回侯君集的话,冲上前一把拽住杜冉芸的手腕,凭借多年习武的力气,一把将她从侯君集怀里拽出来,道:
“还不跟我走?!”
杜冉芸一下子慌了,一边披好衣衫,一边猛烈摇头,拼命往回缩!
“大胆!还不放手!”侯君集一下子怒了,一把攥住秦采薇的手腕,厉色相逼。
秦采薇咬咬牙,恨恨地瞪了又缩回去的杜冉芸一眼,一时气结说不出话。现在看来,这侯君集根本不是什么善类,怕是也不会顾什么蚕事,这家里又没夫人,给他蚕蛹也是白瞎!
秦采薇收回手腕,闷气哼了一声,便转身就走了,她前脚刚走,后脚便又听见了那的浪笑,只觉一阵心寒,忧心万分!
走到前堂,眼看就要离开这府上,秦采薇猛地一停脚步,取出那没交出去的蚕包,叹了口气。这事儿,她可要怎么向苏双儿和杜冉琴开口说?
正在她发愣的时候,却听见一声清朗的笑声,再一抬头,却对上一张与侯君集有七分相似,略显稚嫩,却清朗如风的笑颜。
“夫人,我阿父让夫人见笑了。这蚕包是上巳节蚕事要用的吧?我娘死得早,不如就交给我,上巳节那日,我自会转交给姑姑,让姑姑代劳。”回话之人正是侯君集那十七岁的儿子侯志林,秦采薇听杜冉琴说起过,在国子监时,好像是杜娘与他有过交情。
秦采薇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送上蚕包,逃命似的跑了。她这刚走,这十七岁的少年便也变了脸色,清俊明朗的笑容一扫而光,转而换上与年龄不符的苦笑。
“我以为,今日能见到她……谁料,她竟真的连招呼都不打,就真一走了之。难为我今日还特意安排那娘子来府里和阿父见面,我还想你见到了,说不定能阻止……看来……连见你一面都这般不容易啊。”
侯志林举起蚕包对着太阳比了比,仰着头只觉一行清泪顺着眼眶不知不觉轻轻滑落了。
”少郎,公文又来了,主子还是不管,今日也还是送到你书房?〃侯志林背对着来找人的管事,点了点头,收好蚕包便往书房去了。
第一四五章 杜娘决心
杜冉琴在石丘县令府上住了没几宿就搬去了军营,借口说是出去探亲,实则是压根看不下去房乔日日挂着那乖巧的假笑哄骗一个才刚十四的小娘子,在县令府上住的她浑身难受,每当吃饭的时候见着他对乌勒吉嘘寒问暖巧言令色,就一阵阵的反胃。
她不由暗自腹诽了许久,默默嘀咕着房乔根本不是那种善于表现的性格。除了她上次差点儿死没死成,然后房乔去鬼谷接她回来,那一阵子,他还算是体贴入微,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在外笑面狐狸,在家冰块脸,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情趣,反倒是比以前还不好说话,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她简直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怎么忍他忍过来得!
“小茴,前几天,你看房玄龄那死样子,是不是觉得很恶心呢?那笑起来的弧度,像是用尺子量过,然后训练有素地摆出来的一样,每次都丝毫不差,你看了不觉得闹心吗?他那样哄骗一个才十四的小娘子,真的好吗?”杜冉琴实在是憋不住了,在军帐里不过是帮杜如晦处理来回的信笺,每天也没什么事儿可做,闲的难受开始找杜茴倒苦水。
“夫人,主子本就那么笑得啊,我看倒是和平日没啥分别。”
“没分别?他晚上进了房,就从来没笑过!”
“那……夫人,主子他刚认识你的时候,也是这样?”
“不……那倒不是,那时候和现在一样,笑得怪碍眼的!”
“碍眼?”
“算了算了,没事!”杜冉琴一时烦躁,也说不出所以然了。她知道那假笑是他的保护色,轻易不会褪下。即使是他本身其实并不爱笑。私下里常常冰块脸,可是他却一直是个心思细腻的夫君,若非故意和她怄气,也算是个好夫君。
“可不是没事啊夫人!以前主子对你笑,现在都不对你笑了。你还能说没事?”杜茴明显是想歪了,以为她是在抱怨失宠。
杜冉琴一时气结,也无力做过多解释。只是耸耸肩就当没说起过这话题,然后又接着在房乔的营帐里头翻看着他留下的书简,悠闲地又过了大半天。可到了晌午的时候,一封从长安而来的加急之信,却让她一下子坐不住了!
她一边读信,一边止不住气得咬牙跺脚,好不容易看完这信。便像一阵风似的刮出了营帐!杜茴看着夫人这焦急模样。也顾不得手里的活儿。放下木桶,追了出去,跟在她后头跑了老远,直到远远瞧见兵部尚书杜如晦,才见夫人停下脚。
“阿兄,你和玄龄这次来主要是打探消息的先锋,若是兵图到手。我和玄龄直接回长安也无妨吧?”
杜如晦正沉思小可汗的合谋之计是否可行,便突然被急匆匆冲过来的杜冉琴打断了思路,他一边点头一边漫不经心回道:
“是,不过玄龄说了,不许你擅自冒险,你最好什么想法都别有。”
“阿兄,玄龄他小题大做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关心则乱,他感情用事,你也一样?若我真能有办法得到兵图,试试看又有何不可?”
杜如晦听罢这话,倒是起了兴致,歪头对上妹妹真挚的神色,有些动摇了。
“阿兄,我行事一向缜密小心,你大可放心。若中途真是不能成功,我自会想法子平安脱身。你只需要帮我挡住玄龄,其余事,我自可做好安排。”
杜如晦仔细想了想大妹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她年幼时便已小心谨慎,又懂得灵活变通,现在过了这么些年的历练,去尝试看看,倒也并不是行不通。
“那你要我如何?”
“阿兄就等玄龄来找我的时候,说我和小茴去城里看百姓的生计,去寻思帮着县令富民的法子去了就行。”
“啧,这倒是个活儿,不如你别去盗那兵图,还是去看看你嘴里说的那事儿能不能成吧,就算没那东西,这东突厥也已经日薄西山,不成气候,不足为惧了。”
“阿兄!你可知战场上轻敌是大忌?!石丘县百姓的生计,夫君自会挂心,他每日写的摘记已经写了不少法子,不必我锦上添花去了。”
“那他可还会信你这蹩脚的话?”
“信也好不信也罢,总归你就这么说,我会让他挑不出毛病的。”
杜如晦这才点了头,与大妹一击掌,算是达成了协议。杜冉琴得到了内应,这也就毫不耽搁,回了营帐,取来行礼,手脚麻利地换上一身边陲之地人们常穿的粗布麻衣,却细细打扮了脸颊,即便是粗麻上身却仍旧遮挡不住灵动之色。
“夫人,你这是要做啥?穿这衣裳,还用好好打扮么?”
“小茴,我问你,你可认识颉利可汗的小儿子双乎日亲王?听说颉利可汗为了照顾这小王子,让他好离亲人近些,便把离石丘最近的封地给了小王子……”
杜茴听罢眼珠一转,开口道:
“虽说谈不上是朋友,不过熟识是没错。双乎日今年刚加冠,体格和法宏寺的玄英大师有些像,人很随和,在颉利可汗几个儿子里算是人缘最好的,就是有些呆头呆脑。”
“那依你看,这兵图最可能放在什么人手里?”
“以前是我阿父姬翀掌握派兵布局,如今他身陷囹圄,怕是拉克申亲王会接替我阿父掌管布兵。拉克申亲王是颉利可汗的弟弟,他一向很疼双乎日和乌勒吉。”
这就没错了,看来她这几日在军营里收到的信息还是有点用处。
杜冉琴同小茴确认了这些消息,便觉多了几分胜算。房乔从乌勒吉下手,多半也是想通过乌勒吉拿到拉克申亲王手里的兵图。可乌勒吉毕竟是公主,对于派兵布局不好过问过多,反倒是双乎日这儿,也许有漏子可以钻。
“小茴,那你可知道双乎日在封地的宅院怎么走?从这儿到双乎日的封地又要多久?”
“从这儿过去,也就两三日的路,不过……要见到双乎日,也不必那么麻烦。双乎日一向放心不下乌勒吉,乌勒吉在石丘住了这么久,他应该也已经到这里。”
“那若我想避开县令家,去哪儿才能见到他?”
“嗯……”杜茴微微皱起眉头,眨巴着眼睛细细想着双乎日以往的习惯,突然猛地眼神一亮,一拍脑门喊道:
“啊!没错了!石丘城北有处闹市,那儿有个赌马的赛马场,突厥人和汉人都喜欢在那儿赌马,双乎日骑术了得,定会去看一看。”
“嗯,正巧了,我也打算去那儿看看,不一定能见到正主,可若是真碰上了,小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