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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马上又响起了好几名玩家的惨叫声。趁着反击镰刀攻击的空档看了一眼之后,发现娱蚣尾巴末端的长枪状骨头将好几名玩家给横扫在地。
「呜……」
虽然巴不得能过去帮忙,但我和亚丝娜、以及在稍远处独力抵抗左边镰刀的希兹克利夫,都没有多余力量可以赶过去了。
「桐人……」
我朝发出声音的亚丝娜看了一下。
——不行啊
——说的也是……——又攻过来了……
——以左上斩抵挡下来
我和亚丝娜只互望了一眼便了解对方的心意,两个人用完全相同的动作将镰刀弹了回去。
勉强将不时响起的哀号与惨叫声赶出自己脑袋,把精神集中在抵挡敌人那藏着凶猛威力的攻击上。结果很不可思议的,中途开始我们两个便不用开口,甚至也不用看对方,就有一种仿佛思绪完全连结在一起的超传导感,让我们两个人同时以相同技巧响应,并挡下敌人那丝毫不给人喘息机会的攻击。
这一瞬间——就在这个生死一瞬的死斗中,我体验到过去从未有过的一体感。亚丝娜与我融合为一体,成为一股战斗意识不断挥着剑——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无可比拟的官能体验。虽然有时在抵挡敌人的重攻击时会被余波所伤,因而让HP一点一点减少,但我们在这时根本已经不在意这件事情了。
22
战斗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
当这场让人感觉似乎永无止尽的死斗终于结束,头目怪物的巨大身躯四处飞散时,我们当中已经没有任何人有多余力气可以发出欢呼声了。有的人像倒下般往黑曜石地板一坐,有的人则是整个躺在地面上剧烈喘着气。
结束了——吗……?
嗯嗯——结束了——
这个共同思绪的对话结束之后,我和亚丝娜的「连结」似乎也就中断了。忽然间强烈疲劳感朝我袭来,这让我承受不住而跪到地板上。我与亚丝娜背对背坐了下来,两个人暂时都无法动弹。
我们一起存活下来了——即使这么想,现在也不是放开胸怀感到高兴的时候。因为牺牲者实在太多了。继战斗开始时就牺牲的三人后,就不断以一定的速度响起刺耳的物体破碎声,当我数到第六个人时就放弃继续数下去了。
「总共牺牲了——几个人……?」
在我左边累得蹲在地上的克莱因拾起头,用沙哑声音对我问道。张开手脚仰卧在克莱因身边的艾基尔,也把脸转向我这边。
右手一挥将地图叫了出来,数了一下上面绿色光点。由出发时的人数反推总共出现了多少牺牲者。
「——总共有十四个人牺牲了。」
虽然是我亲自确认过的人数,但还是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他们每个人都是顶级且经历无数战役的玩家。就算没办法脱离或是瞬间回复好了,只要采取以生存为优先的战斗方式,应该不会马上就死亡才对——虽然是这么想,但——
「骗人的吧……」
艾基尔的声音也失去了平时那种活力。幸存者头上都笼罩了一层阴郁的空气。
好不容易才攻略了四分之三——而上面还有二十五层楼。虽然说仍有好几千名玩家,但认真以攻略为目标,而待在最前线的大概只有几百个人而已吧。如果光是一层的攻略就出现这么多牺牲者,那么我们将面临——最后可能仅剩下一名玩家能够面对最终头目这样的困境。
而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残活下来的应该就是那个男人吧……
我的视线往房间深处看去。在全部趴在地上的人群中,只有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挺直了身子毅然站在那里。那个人当然是希兹克利夫。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没受伤。将视线对准他,让箭头出现之后,可以见到他的HP条已经减少了许多。我与亚丝娜得合力才好不容易抵挡下来的骨镰刀,他自己一个人便撑完全场战斗。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受到数值上的伤害外,就算因为过于疲惫而倒下也一点都不为过。
但是他那种悠然而立的身影,却让人完全无法感觉他在精神上有任何疲劳。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坚韧度。简直就像机械——像是装备着永动机械的战斗机器一样……
我在因为疲惫而感到意识朦胧的情况下,不断凝视着希兹克利夫的侧脸。这名传说中的男人表情一直都足如此地平稳。他只是无言俯视趴在地上的KOB成员以及其它玩家。他那温暖又充满慈悲的眼神——就好像——
就好像看着在精致笼子里游戏着的小白老鼠群一般。
这一剎那间,一股令人恐惧的战栗感贯穿我全身。
意识一口气完全清醒了过来。由指尖到脑中央急速开始发冷。在我心中开始产生某种预感。细微的灵感种子不断膨胀,充满疑问的树芽开始向上伸展。
希兹克利夫的那种眼神、那种平稳度。那不是体恤受伤同伴所露出的表情。他与我们并不站在同等的立场。他那是由遥远的高处给予我们垂怜的——造物神的表情……
我想起之前在与希兹克利夫对决时,他那种超乎常人的恐怖反应力。那已经超越了人类速度极限。不对,应该说是,超越了SAO允许玩家能使出的最快速度。
再加上他平常那种态度。虽然身为最强公会领袖却从不曾发出过命令,只将所有事情交给其它玩家,自己则在一旁注视。如果那不是因为信任自己部下——而是因为知道一般玩家不可能得知的情报而对自己的自制呢?
不为死亡游戏规则所束缚的存在。但又不是NPC。只是程序的话,不可能表现出那种充满慈悲的表情。
既不是NPC也不是一般玩家,剩下来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但要怎么做才能确认这种可能性呢。目前没有……任何办法。
不对,应该有。有一个只有在这一刻、在这个地方才能办到的方法。
我凝视着希兹克利夫的HP条。在经过严酷战斗之后,它已经大大地减少了,但仍未降到一半以下。勉强维持在将近五成左右的HP条目前仍然显示为蓝色。
至今为止从未陷入黄色警戒区域的这个男人,有着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压倒性防御力。
与我对决时,希兹克利夫就是在HP快要降到一半以下的瞬间,才在表情上出现变化。而那应该不是因为害怕HP条变成黄色才对。
不是怕变成黄色——我想那应该是——
我慢慢地重新握好右手的剑。以极微小的动作缓缓地将右脚往后移。跟着腰稍微向后一缩,做出低空冲刺的准备姿势。希兹克利夫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他那平稳视线只看向意志消沉的公会成员而已。
如果预测不正确,那么我将被打为犯罪者,然后得接受毫不容情的制裁。
那个时候……就对不起了……
我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亚丝娜。这个时候她刚好也抬起头,我们两个人便四目相对。
「桐人……?」
亚丝娜露出惊讶表情,只有动嘴而没有发出声音。但这时候我右脚已经往地面一踢。
我与希兹克利夫的距离大概有十公尺,我以紧贴着地板的高度全力冲刺,一瞬间便跑过这段距离,右手的剑一边旋转一边往上刺去。我用的是单手剑基本突进技「愤怒刺击」。因为威力不强,所以就算命中希兹克利夫也不会伤害到他的性命。不过,如果真如我所料——
希兹克利夫以惊人的反应速度注意到拖曳着淡蓝色闪光、由左侧进逼的剑尖后,瞪大了眼睛露出惊愕表情。他马上举起左手盾牌准备抵挡。
但他这个动作我在决斗时就已经见过多次,所以还记得很清楚。我的剑化成一条光线,在空中以锐利角度改变了轨道,擦过盾边缘往希兹克利夫胸口刺去。
就在剑快刺进他胸膛时,碰上了一道肉眼见不到的墙壁。强烈的冲击由剑传到我的手臂。紫色闪光炸裂,我和那家伙之间出现了由同样是紫色——也就是系统颜色所显示的讯息。
「ImmortalObject」。不死存在。对我们这些弱小且有限制存在的玩家来说,这是绝不可能拥有的属性。对决时,希兹克利夫所害怕的,一定就是让这个宛如神般的保护暴露在众人眼光之下。
「桐人,你做什么——」
看见我突然攻击而发出惊叫声跑了过来的亚丝娜,在看见讯息之后瞬间停止了动作。我、希兹克利夫以及克莱因和周围的玩家们也完全没有动作。在一片寂静当中,系统讯息慢慢地消失无踪。
我放下剑,轻轻向后一跃,拉开与希兹克利夫之间的距离。往前走了几步的亚丝娜来到我右边与我并肩站着。
「系统上不死……?这是怎么回事啊……团长?」
听见亚丝娜困惑的声音之后,希兹克利夫没有做出回答。他只用相当严峻的表情盯着我看。我垂着两手上的剑,开口说道:
「这就是传说的真相。系统似乎会保护这个男人的HP,而不会让它陷入黄色警戒区域。能够拥有不死属性的……除了NPC之外就只有系统管理员了。但这个游戏里面应该没有管理员才对。除了一个人之外……」
我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下天空。
「……其实我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有一个疑问……就是那家伙现在究竟是在哪里观察我们,并进行这个世界的调整呢。但是我一直忘记了一个不论是哪个小孩子都知道的,最单纯的真理。」
我笔直地看着红衣圣骑士,接着开口说道:
「那就是『没有什么事,比站在旁边看人家玩角色扮演游戏还要来的无聊了』。我说的没错吧……茅场晶彦。」
周围充斥着让一切完全冻结的寂静。
希兹克利夫面无表情地紧盯着我看。周围的玩家们没有任何动作。不对,应该说没办法有任何动作。
我身边的亚丝娜慢慢向前走了一步。她的眼睛像是在凝视着什么虚无空间似的,不带丝毫感情。只见她嘴唇稍微一动,接着沙哑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团长……真的……是这样吗……?」
希兹克利夫依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稍微侧头对着我如此说:
「……就当是让我做个参考,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件事……?」
「一开始让我觉得奇怪的,就是在之前那次对决时的最后一瞬间,因为你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果然如此。那的确是让我相当懊悔的失误。因为被你的攻势给压制,导致系统的极限辅助产生了效果。」
他轻轻点了点头,嘴唇的一角微微扬起,露出有点像是苦笑的样子,这也是他脸上首度显露出表情。
「我原本预定攻略到第九十五层时,才要把这件事公布出来。」
慢慢地看了一遍所有玩家,脸上笑容变成超然微笑后,红衣圣骑士充满威严地宣布:
「——的确,我就是茅场晶彦。进一步来说,就是要在最上层等待各位的最终头目。」
这时感觉到身旁的亚丝娜有点站不稳的迹象,我的视线仍盯着茅场,直接用右手扶住她。
「……你品味也太差劲了吧。最强玩家直接转变成最凶恶的最终头目吗。」
「你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剧本吗?我原本认为这应该会造成一段不小的高潮,但想不到在进行到四分之三时就被人看穿了。原本就认为你是这个世界里最大的不确定因子,但想不到竟然会有这样的破坏力……」
身为这游戏的开发者,同时也是将一万名玩家的精神囚禁于此的男人茅场晶彦,一边露出似曾相似的浅笑一边耸了耸肩。圣骑士希兹克利夫在容貌上与现实生活中的茅场长得完全不同。但是给人的那种无机质、类似金属般的冷漠气氛,就与两年前降临在我们头上的无脸化身一样。茅场脸上带着笑容继续说道:
「……我本来就预测你将是最后站在我面前的人。在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