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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也有在芯里面贴进约三厘左右的毛的「毛入工」。这与瑕疵相反,是填入细毛,外行人几乎看不出来,但只要放在光下一照,就一清二楚了。此外好像还有事先浸泡某种液体的「沁工」,或印上污渍做为记号的「晕工」等等的老千牌。
不管怎么样,都是可以不看图案而识别纸牌的老千手法。
可是无论哪一种,似乎都无法辨识出全部的牌。一般的老千牌可以辨识出一月到九月的月份,或是看出丹物、十物、五光物,能够识别出一月到十二月全部的,好像叫做「总工」 。
所谓「工」,是花牌加工工程的总称。
此外还有为了切牌时可以动手脚,而改变花牌长度的「长牌」、「宽牌」等老千牌。
老师真的很清楚。
可是手法与手脚姑且不论,想法和我在从军时代学到的技俩似乎没什么特别不同。简单地说,只要可以不用翻牌就知道是什么牌就行了。
只要知道是什么牌,切牌和发牌时就能占尽优势。
不过老师告诉我的老千牌,似乎都得用眼睛才能判别,而且也只能做出笼统的区别。
我的话,是一直锻链到详细背起每一张牌的特征,光用摸的就可以大概辨识出是哪一张,换句话说,操弄手法能够比一般老千牌更细腻。
至于富之市……
他眼睛不便,没办法使用这类老千牌吧。
好像也有光摸就知道是什么的老千牌,但似乎只能依光滑粗糙做出大略的区别,那样的话,没办法以几十个人为对手,使出精细的手法吧。
那么果然……
——和我一样。
富之市一定是精通自己的牌。
据说视觉不如意的人,五感中剩下的四感会变得特别灵敏。
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富之市的老千手法,是不是就是利用这四种感觉?那个按摩师一定是光靠触摸就可以知道是哪张牌子。
一定是这样的。
那么……
只要换了纸牌,这招就没效了。
如果他的手法和我一样,只要拿掉他摸熟的牌就行了。
我就是这么想,才带来了旅馆的纸牌。
「那是怎样?」老师说,「沼上你把刚才拿到的旅馆花牌的特征全背起来了吗?」
「那种事谁办得到?这可是刚才才在那儿拿到的牌呢,我哪知道什么特征啊。可是这样的话,对方也一样不知道啊。」
「他应该是不知道吧。」老师不满地噘起嘴巴,「可是这样一来,也不晓得赢不赢得了了啊。」
「不过我可是将压倒性不利的状况扳到平分秋色了呢。」
「没办法的。」老师冷酷地说,「首先你要怎么换牌?如果那个按摩师就像你说的耍老千,牌一换他不就马上知道了吗?那不管你再怎么巧妙地掉包都没用的。一知道牌被换了,对方就发现我们的圈套了,不会和我们赌的。只会叫我们回去。这招没用的。肤浅。」
「唔唔……」
说的没错。
没错是没错……
为什么他只会净说些挫人锐气的话呢?
「那你说要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所以叫你不要随便跟人家乱拍胸脯保证啊。总之还是别赌花牌的好。绝对会输的。啊,喏,已经看到了。那里就是那个按摩师的家……」
老师以粗短的手指指示前方。
有一栋没有点灯的农家。
雪原中蹦出好几束枯芒草。
虽然处处破损,不过是一户大农家。木板屋顶上就像这一带的人家都会做的,到处填满了小石子。屋里完全没有一丝光明透出,看来这户人家的主人真的眼睛看不见吧。
月亮出来了。
「芒上月,简直是和尚牌。」※
〔※花牌的芒牌中,图案为下半部芒草,上挂一轮明月,因芒草图形肖似光头的上半部分,因此也称和尚牌。〕
老师「叽叽叽」地尖声怪笑。
「好,豁出去了。」
老师说完,丢下还在踌躇的我上前,咚咚咚地粗鲁敲门。
先前还说得那么窝囊,倒是挺有胆的。
「不好意思,我们是住在小针旅馆的妖怪研究家旅人,我们听说这里有在赌博,所以过来了。」
里头传来声响。
「旅人……?」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事吗?」
「我说你啊,」老师完全不改他一贯的步调,以强势的口吻说了,「没事就不会来了啊。我可是没吃晚饭就过来的,没吃饭呢。更进一步说明的话,我的体格非常健硕,少吃一餐饭是非常严重的事。我都做了这么大的牺牲过来了,怎么可能没事呢!」
「你……怎么会知道我这儿?」
「我就说是小针先生介绍的啦。」
那就一定是来赌博的啊——老师说。
「我带了个想赌博的人过来。我们有点小钱,想要多赚一些。」
什么叫想赌博的人。
说得跟自己无关似的。
门「喀啦啦」地打开了。
我横下心来。
听天由命了。
一个秃头男子从里面探出头来。
被月光照亮的那张脸,皱得跟颗梅干似的。
「是小针先生……介绍的?」
「就跟你说是啦。我叫多多良胜五郎,是妖怪研究家,那边那个是沼上莲次,是传说搜集家。我是个明辨是非的一般人,但这个沼上是个教人伤透脑筋的赌博狂,他光是听到赌博的赌字,就坐立不安,浑身发痒,是个不道德到了极点的家伙。」
「不、不道德?」
「所以我是在问你,能不能陪他赌个几把?」
「老爷你不赌吗?」
「赌的都是这个人。我是为了进行公正的审判才一道来的。怎么样?」
老师用力顶出脸去。
光是气息也带有压迫感吗?富之市那张梅干般的脸往中央挤缩。这表情极讨人厌。
「暧,小的也是嗜赌成痴……当然是无妨,不过老爷们难道是……」
「不是!」老师挺起胸膛,「我们绝对不是受输得一塌糊涂的小针先生所托,来赢回输掉的份。听说他输得惨兮兮呢。不,我刚才也说过了,这个沼上是个没药救的赌博狂,他现在手里有五百圆的钜款。这么一来,这个人已经按捺不住了。不是把钱翻倍,就是要把钱赌光才肯罢休,他是个天生的赌徒啊。嗳,真的很伤脑筋的。」老师一脸严肃地说。
的确,我怀里收着富美寄放的钱。
金额也像老师说的,是钜款五百圆。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未免也把我说得太难听了。完全听不出是装的还是真心话。
「请、请进。」富之市说。
真的没有灯。
「这儿只有小的盲人一个人居住,有许多不周延的地方,还请见谅。噢,要点灯是吧……」
「我们自己会点,不用忙。」
老师说着,「咚砰磅」地撞倒了什么,还「空」地弄出钝重的声响。
「好痛!没事,我已经习惯逆境了。」
老师说完,再次制造出「叩、叩」的震动,不久后「咻」地一声,飘来火柴燃烧的味道。黑暗中浮现老师朦胧的大脸,背后生出个更巨大的黑影。是老师点亮了设在墙上的纸方灯。
微弱的橘色灯光闪烁了两三下,很快地安定下来。
老师明暗分明的圆脸浮现在幽暗的走廊上,看起来相当恐怖。从富之市所在的位置看去,应该更恐怖吧,但他看起来无动于衷。
他看来甚至没有发现灯已经点着了。
好像是真的没有视力。
老师就这样四处点亮各处的纸方灯,不久后,细微的光线累积起来,可以大致看见颇为广大的农家内部了。
纸门几乎都打开着。
还可以看到似乎从来不收的被褥。我们来访之前,按摩师傅似乎躺在床里。隆出个人形的薄硬被子张着嘴巴,就像个洞穴般。
听说富之市买下了旧房子,不过买下来之后,感觉也没怎么整理过。
这里和我们居住的旅馆及八兵卫老人的家没什么不同,也看不到经过修缮或改建的痕迹。维持着过往的陈旧。
不过尽管可以看见全景,但光量很少,无法确认细节,所以其实不是很清楚。
「这……」
也可以说是最适合耍老千的环境。
「小的过的是不需灯光的日子,因为浪费,所以也没牵电。村子最近好像变得很明亮了,嗳,既然客人来得这么频繁,我想还是牵个电好了。」
「有电当然比较好吧。」
老师以邪恶的眼神四处打量说。
然后我们被带到最大间的铺木板房间。
这里有着类似祭坛的东西。
那看起来就像在八兵卫家看到的壁龛。佛坛加上挂轴,连神龛都摆在一块儿,景像十分不可思议。
「啊啊,有牌位呐。」老师说。
前任屋主连佛坛和牌位都留下来就走了吗?不,或许不是迁走,只是断了香火。
「咦?好稀奇的绘马。这是什么?」
「咦?有……有什么吗?」
哪有人对着眼睛看不见的人问这是什么的。
我望向老师那里。他拿着什么,正在端详。
「喏,上头画着奇妙的图案。好像什么妖怪呢。这画感觉很不错呢。」
「那……是不是祈求病愈的绘马?把不舒服的部位画在绘马上供奉,就可以痊愈的绘马。」富之市应道。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的确是呐。祈求病愈啊。我好像在哪里读过。我听说在上州这儿……也有几处很灵验的神社。这一带也有吗?好像听说有吗?有还是没有去了?可是没有拿去供奉,摆在这儿的话……表示已经治好了吗?」
老师说着,把绘马转向我这儿。
四方形的框中画了八颗眼珠子。
富之市答道:
「我不清楚,也有可能是没效,不知道呐。」
富之市说着,背过身去,也就是背对祭坛而坐。
「那附近有坐垫吧?这里铺地板,会冷着,请铺上坐垫坐吧。」
那么要赌什么呢?——按摩师傅说。
「听说老爷爱赌,小的也……嗳,极嗜此道,大部分的赌法都可以奉陪。」
我咽了一口口水。
——只能赌花牌了。
就像老师说的,玩猜单双骰子没有胜算。
可是用我带来的纸牌玩的话,胜算就有五成。老师质疑要怎么换牌,但不必卑鄙地偷换牌,正大光明地拿出牌来的话,对方也不会说不吧。因为要是拒绝的话,就等于是在招认自己耍了老千。再说,对方也总想不到我会耍老千吧。
不过我也耍不了老千。
我伸手入怀,握住旅馆的花牌。
「呃……那么……」
「不能赌花牌呐。」
「咦?」
老师大声打断我的话,在富之市旁边蹲下。
「赌花牌不成呀,按摩师傅,跟这个沼上啊,千千万万不能赌花牌。」
「为、为什么呢?」
「你在胡、胡说些……」
老师「叽叽叽」地怪笑。
「按摩师傅,你好好听仔细啦,这家伙呢,会说要用自己带来的纸牌决胜负。他现在一定正在怀里握紧了他带来的那副牌。」
唔……是这样没错。
「可是按摩师傅,你可千万不能中了他这一手。绝对不行。」
「这、这一手是指……?」
「这个沼上啊,他对自己带来的纸牌是了若指掌。他光是用摸的就可以知道是什么牌了。」
「光是摸……就可以知道牌?」
「是的,多卑鄙的家伙啊。这样就没有办法公平地决胜负了。所以千万不能用他带来的牌赌。沼上,我说你啊,我都已经那样叮咛过你了,不是吗?既然要赌,就正大光明的赌啊。」
「你、你这……」
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富之市梅干般的脸皱得更不成样子了。
「光是摸……」
——他在动摇。
原来如此……被这么一说,富之市也不能用他那一招了。
换句话说,这是……
——策略吗?
我留意老师,然而这位大师外表完全没有变化。完全看不出是策略还是临时起意的虚张声势。策略的话,给我个眼神也好吧?
我内心只是七上八下。
「这个人把纸牌的特征全背下来了。他很坏吧?真是个坏胚子呢。」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