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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也只能打给头儿——
“喂?简浅,什么?你猜我在哪——哈,老娘在西藏泡帅哥,不和你多聊了,拜~”
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我终于明白这是一场持久战,而且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联合持久战,对方人多势众,我只能背水一战。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惜不成,工作不能丢,蓝安明与宗晨关系又那样好。
反间计。
数次挑拨,没人理我。
釜底抽薪。
找范阿姨再次以死相逼逼宗晨回去?——还是算了。
调虎离山。
门都没有,他就差没全职陪护了,笔记本,资料,全随身带着。
……
最后,唯有一计可施。
美人计。我主动献吻,他气喘吁吁,眼神迷乱,却还是狠心推开我——“浅浅,书上说,心脏病人——不宜房事过多,咱不急,先记着,等动了手术后再慢慢还。”
彻底失败!
宗晨开始反攻,他参谋师爷众多,我节节败退。
先是三天两头带我去见心脏移植后的病人——
这位张大妈,四十多岁移植的,活了七年,天天下地干活,生龙活虎;那位李大爷,五十岁才动手术,天天舞刀弄枪,十年了;那可爱的小姑娘才十六,一年前刚动手术,排异现象正常……
然后是各种权威的专家门诊,许多心脏移植的案例资料——还有什么心理医生,竟然还一本正经的与我分析术前恐惧症。
凡是该想到的,他都想到了,以至后来,我一看见移植这两字便发毛。
我算是再次领教了他的锲而不舍。
效果不是没有——我竟然开始,渐渐麻木了。麻木到随口丢过一句:“别再给我看资料了啊——不就移植嘛,小手术,盲肠还开刀呢,吓唬谁呢。”
“既然这样,那好,咱们商量商量什么时候动这个小手术吧。”宗晨绝不会错过任何时机。
我终于举了白旗。
但心里也是明白。若不是心力衰竭发展到后期,卫衡不会这么心急火燎的找到宗晨,虽然他们一直瞒着我说一直很稳定。可我不是傻子,久病成医,到底是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最清楚。
不过,我竟真的开始不怕了,不再惶恐,抗拒。或许是觉得,其实这辈子已值了。
我望着宗晨,说:“接受手术,有条件。若失败了,请你不带任何留恋的离开。”
“不会失败的,浅浅,”他握着我的手,“卫衡已经很棒了,还有几位全国移植科最有经验的医生。”
“你先答应我。”我泪眼婆娑的,觉得自己特矫情,可没办法,到这份上了还不矫情,以后便没机会了。
“那好,我问你,如果成功了,你还赶我走吗?”他的下巴忽然绷紧了。
我一时为难起来,不赶吧,我是有男朋友的人,赶吧,心里又实在过不去。
“要是我说不赶,卫衡给我动手术时,会不会不小心手那么一抖?”我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开口。
“会。”一个声音传来——竟是卫衡,他站在门口,一本正经。
我立刻白了脸,哪有这样公私不分,没职业道德的医生。
“你放心,”宗晨也严肃起来,“公平竞争。”
“去,谁和你竞争,她现在就是我女朋友。”
我当机立断,转移话题:“不如商量手术时间。”
事实上,早在我同意以前,爸爸便和卫衡瞒着我申请移植的心脏,又托了些关系,到底是申请到了,手术时间定在下个月。
主刀医生那栏,赫然写着卫衡。
我真吓一跳,揪着卫衡问:“医院不是有回避原则。万一你情绪激动,真手抖了,怎么办?”
他又给我来了个爆栗。
“若我没尽力,”他笑,笑容柔软而懒散,几乎晃了我的眼,“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无话可说。
时间太瘦,指缝太宽。这一个月,似乎飞一样的快。
宗晨自我住院后消失了几天,又重新出现,身边还带了个同样沉默寡言的助理。
白天那助理时不时在病房外晃悠,晚上则是宗晨自己过来。有时忙了,也带着手提和资料,久而久之,甚至连那阅兵式一样整齐的铅笔都搬来了医院。
我逗他:“你不是移民了?”
“谁规定移民不能回来?”
我又讽刺:“你工作流动性还真大,一会伦敦,一会杭州,哪个老板有了这样的员工算是倒霉。”
他挑挑眉:“不好意思,我的老板是自己。”
告诉他,我爱他。
我终于爆发:“一个面瘫也就罢了,白天还叫另一个面瘫守着。不知道这会影响病人心情?”
“你歪心思那么多,谁知道会不会跑了。”他笑,“我从来不在同一个地方摔倒。”
头儿从西藏回来后,便也匆匆赶过来,抱着我便哭天喊地,被宗晨给制止了。
他只淡淡说了一句:“省点眼泪,她会没事的。不如帮我在上海找处好的写字楼。”
头儿很及时的收回眼泪,以工作第一的原则,迅速联系下属。
我问:“你找写字楼做什么?”
“开个工作室。”
“哦,叫什么名啊?”我忽然兴致勃勃。
宗晨皱了皱眉:“这倒没想过。”
“叫粽子吧,多形象。”我又逗他。
宗晨冷冷看我一眼,不置一词。
“是土了点,设计师就是穷讲究。”
他继续选择性失聪,打开手提工作。
“哎,宗晨,不如你和我八卦蓝安明吧?”我又说。
他终于放下手头的工作,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简浅,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从我早上来看你,到现在,便一直说个不停,到底怎么了?”他走到我身边,调暗了灯光。
我默了默,终于开口:“很快要手术了,你又那么忙,晚上来了,不是对着电脑便是对着图纸,我……想和你多说点话,说什么都好……我怕以后……”
“好了。”他神色柔和下来,“是我不对,没注意到你的焦躁。浅浅,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来,你想听蓝安明的八卦也行,以后,每天都说给你听。”
“没有每天了,宗晨你别在我面前装的信心满满,我知道,我知道你比我还害怕。才短短几天,就瘦的这样厉害——”
现在的我,身体并无大的不适,只是要养精蓄锐,每天吃很多东西,渐渐变胖了起来。宗晨早上一来,便是捏我的腰打趣:“腰呢?哪去了?”
可相反的,他却越发的瘦了,我看着他就难受。
“浅浅。”他忽然说,“蓝安明喜欢的女人比他大六岁。”
“姐弟恋?”
宗晨又笑:“是,还有更多,你如果想知道,便好好休息,明天告诉你。”
我笑他:“用这招哄,也太逊了。不过,那女人在哪,英国?”
“没有,她很神秘,每每出现蛛丝马迹,可安明赶过去,又扑了空¬;。到现在也没找到。”
“捉迷藏啊——到底怎么回事?”
宗晨揉了揉我的发,只说了两个字:“睡觉。”
我知道他不会多说,只好道别:“晚安。”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晚安。”
他轻轻走出的脚步声,像踩着细软的沙般悄然,病床与沙发间拉了帘子,他的影子透过帘,隐隐绰绰。
夜静极了,我甚至能听到铅笔滑过纸张的沙沙声,那么温和柔软。
宗晨,我怎能不担心——这世上,其实死不可怕,可痛苦的,只是活着的你们。
爸爸,你,卫衡,每个人,都为我花了那么大的心血。我舍不得死,我害怕你们伤心,害怕爸爸突然变得悲凉的神色,害怕你故作坚强的目光,害怕卫衡每天为我的手术忙进忙出、我害怕自己拥有的太多,太贪心,最终却失去所有。
离手术越近,我越是焦躁不安。
有时梦里醒来,看见你与卫衡隔着窗低声说什么,看到爸爸明明那样累,却还是不肯回家休息,甚至那晚,在你以为我睡着时候,轻轻握着我的手,说:“浅浅,我也怕。”
我差点便哭了出来,假装翻身,狠狠咬着唇,吞下喉间的酸涩。
可我得坚强,不是吗?
还有一星期呢,七天,算是很长的时间了。
宗晨开始丢下所有工作,什么都不做,成天便是陪着我。
晒太阳,五月的太阳真好,暖暖的,让人直想睡觉。
我躺在椅子上,开始写东西。
宗晨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笑着说:“回忆录呀。”
他登时便青了脸,将本子狠狠拽走:“再说这样的话,我就——”
说到一半又愣住,说不下去了——是啊,他能将我怎么样。
我将本子拾起,笑他:“我无聊,写日记玩玩。”
他也沉默,坐在我身边,许久又说:“以后你要不写,我天天逼着你写。”
【3】
这个时节,花团锦簇,医院西侧就有,我时时下去看,也看见蝴蝶,是种很久没见过的凤蝶,孔雀蓝的色,大的翅膀,并不怕人。
有时我躺着久了,蝴蝶也会停在椅背上,双翼微微收起,似乎也在睡觉。
我便摇头晃脑的和宗晨背诗——蓝田日暖玉生烟,庄生晓梦迷蝴蝶。
他笑话我——你连哪句对哪句都错了。
可我喜欢的就是这两句——什么沧海月明珠有泪,此情可待成追忆,悲春伤秋的,不如这两句,庄生迷蝴蝶,难得糊涂,多好。
他又笑,说:“反正你都有理。”
手术前两天,我兴致大发,说:“宗晨我们去看日出吧。”他先是不答应,后来经不住闹,便开了车去保俶塔。
那是我第一次看日出。先是混沌的红,衬着一层朦胧,渐渐的,便有了力道,喷薄而出,成了新鲜的红,光芒四射,睥睨大地。
彼时,晨曦勾勒出流光溢彩的色泽,我靠着宗晨的肩,四周美好而静谧。
我轻轻的说,宗晨,如果这一辈子,只剩下今天,那就这样一直坐下去,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呼吸声渐急促,慢慢的,胸膛起伏又平缓下去。我知道我又说错话了,可是宗晨,过了今天,我真的很满足了。
微薄的晨光渐渐热烈,一点一点的,折射到大地各个角落。森林,树木,河流,小溪,湖泊,建筑群,屋顶,马路,汽车,带来光,带来温暖。可是我也知道,在这世上,总有那么几处地方,几方角落,是阳光也到达不了的。那里黑暗,潮湿,甚至发霉,可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缕晨光,会以刚刚好的角度折射其间。
那晨光,也许微弱,也许转瞬即逝,只存在了短短的几秒,可只要存在过,只要曾为之搁浅,那便够了,不是吗?
也许是因为阳光开始炙热灼眼,我忽然便湿润了眼眶,转过身,紧紧的抱住宗晨。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闷闷低喃,谢谢你,曾为我搁浅。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真好听,柔柔的,软进心底。
“没什么,”我抬头,笑,“我说你是我的太阳,你是我的月亮,你是我的星星,你是我的——”
“你背诗呢。”他笑,嘴角扬起轻柔的弧线。他开始低头吻我。发际,前额,睫毛,眼睛,脸颊,唇线,湿润的吻,带着清晨阳光的味道,暖进身,也暖进心。
如果能一直这样。
如果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如果能一直看着你的眼睛,直到最后一秒。
那么,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手术前一天,我开始贿赂医生。“卫衡,让我抽根烟吧,还剩最后两根呢。”
他戴着大口罩,只露出一双桃花眼,训斥我:“抽什么,手术后给你买一包。”一边麻利的给我做术前最后检查。他的脸庞削瘦不少,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摆弄着仪器,目不斜视,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被他弄的痒了。又笑:“哎医生,你可得有职业道德,不许到时手抽筋。”
他食指狠狠弹我前额:“我现在就手抽筋,你别和我贫啊,没见我工作呢。”
我默了默:“你是不是紧张?”
“你才紧张,你全家都紧张。”
“我是全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