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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座新坟除了松软潮湿的土地没有丝毫标志说明是五姨娘的坟墓,可雪姝就是笃定。她抽噎着,双手扒着泥土又往坟头上堆了不少土,突然泥土中露出一片很碎的衣角,有巴掌那般大,雪姝看着那片碎片就更加悲恸地哭起来,那碎衣角正是五姨娘身上所穿的那件米黄色裙衫……雪姝颤抖着轻轻拿起那片衣角,上面沾染的血迹,让人无不想象到野狗撕碎她身体时该是怎样的凶残和暴虐……
她突然跪着就大哭起来,往事一幕幕,虽然不愉快,但至少还象一家人。如今分崩离兮,走的走,死的死,再也回不去从前了。原本雪姝心中本无恨,可此刻,她却满腔愤恨,怒火滔天。她发誓,她要报仇,不管那个人是谁,即便无比尊贵高高在上,只要无辜伤害了她的家人,她就不会轻易放过他。
为五姨娘掊上最后一棒土,雪姝抹干眼泪就离开了。透过薄薄乳白的晨雾,雪姝腰板挺直脚步异常坚定。
究竟是谁为五姨娘收的尸,雪姝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此时尽管城门才刚刚打开,状元桥头的早集就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了。雪姝一脸悲痛,低着头沉沉地走着。她在思考,一定要与颜坡谈一谈,他是挖地洞的老手,能不能请他帮忙……
或许可以把父王瞒天过海从地下救出来……
尽管要瞒过皇上的耳目不大容易,但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去做。
刚踏上状元桥,雪姝无意间一抬头就看到姬无夜正从桥那头沉沉走来,他低着头,阴着脸,气息冷酷的样子,看来心情非常糟。
雪姝眉梢一挑,突然看到他的身后竟跟着喜宝和黄岑两人,两丫头背后各背了一个大竹篓,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样子,象是被抓回来的逃兵。两人的样子相当狼狈,两脚黄泥,头发散乱,衣裙上也有象被树枝划破的痕迹,好象刚从深山老林被抓回来一样。她们的身后跟着不少脸青的侍卫,牵着马,人人看着她俩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好象喜宝和黄岑两人做了怎样不可饶恕的事情。
雪姝深吸一口气瞬间别过脸,身子一侧,就背对了他们。
意思是当没看见让他们先过。
可就是雪姝侧身的刹那,姬无夜倏地抬起了头,待看到桥上那个青袍俊挺的影子,他眉峰一皱,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了。
可又能怎样?
她是木爷,状元桥头的一霸,若她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他又能拿她怎么办?
那一晚以为她被烧死了,他痛不欲生,日日待在她的屋子里生不如死……喜宝在收拾她的东西时,他突然就看见了压在楠木箱子底下的夜行衣和碧玉面具……那夜行衣的肩头上还有当初在‘万佛寺’被他撕裂的痕迹……
那一刻,姬无夜突然狂笑出声,直觉老天弄人,无比嘲弄。他早该想到的,之前不是没有怀疑,只是阴差阳错,或许是她掩饰的太好……如今,即便他剖开自己的心给她,恐怖她也是不屑一顾的。
这世上突然间也了无生趣。
姬无夜眼睛看着她唇角勾出一抹自嘲扭头就要与她擦肩而去。
“咦?”突然,喜宝发出一声惊疑。
此刻,状元桥头人来人往并不算人少,雪姝面对着西子湖站立并不怎么引人注意,可喜宝就象一只养熟的小狗,似中嗅到了什么气息。
姬无夜已经与雪姝错开几步的身子一顿,他瞬间站定。
喜宝突然就从雪姝身后探出了一只小脑袋,她古灵精怪的样子,看着雪姝眼珠子叽哩骨碌乱转着。雪姝知道躲不过,不由大方地侧过脸眸光下移……喜宝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似乎是吓着了,她踉跄着身子猛然后退。
雪姝轻哼一声侧过身子抬脚就走。
“小姐……”身后,喜宝猛然间又发出一声犀利惨叫,她以为她既被吓着了就根本不会认出她,没想……
雪姝仿若闻所未闻,照样表面无常地往前走。可在喜宝惨叫出声的那一刻,她还是心颤地晃了晃身子。而这一晃落在某人眼里就已经足够,姬无夜瞬间微缩了眼眸,他早已忍不住半侧过身看着她。
不是一直不肯承认的吗?
为何还要心颤?
雪姝突然间走的飞快,可下一刻,喜宝还是扑过来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了她,她胖胖的小手,脸贴在她后心,泪水湿了她的衣衫,喜宝抽噎着哭叫,“小,小姐,我知道就是你,是你,呜呜呜……我以为你死了。”
喜宝的动作引来桥上路上侧目相看,众人不由议论纷纷,“咦,这不是木爷吗?那是谁家的小姑娘竟然这样抱着她?好象还挺伤心……”
“那丫头好象是明珠郡主的贴身小侍女,叫什么喜宝的……”
“咦,那丫头竟然唤木爷为小姐……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丫头想主子想疯了,得了失心疯?”
“喂喂喂,瞧见了没?瑞王也正在那儿站着……”
“难道木爷……”
人们的怀疑声越来越响亮,雪姝再忍不下去了,她猛地腰身一扭,下一刻,喜宝就已经倒飞而去,她阴着脸,怒吼,“不知死活的东西,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劈死你!什么人家的狗东西,如此没教养,难道你主子死了,这般不知好歹!竟敢对我木爷下手,真是不想活了。”
她抱着肩脸色阴沉,即便只是这一个动作,狰狞的神态已让旁边看热闹的人顿时缩了缩脖子。
姬无夜始终没动,只眸光深深地看着她,
喜宝被狠狠地摔在桥上,痛的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尽管眼睛里泪汪汪,但仍有一抹倔强,她竟慢慢爬起来,“小姐,你没死,即便再丑,你还是我的小姐,我不能没有你,我要跟着你……”说着,喜宝爬起来又向她踉跄走来。
黄岑扑过去一把就抱住了她,“喜宝,你别发疯了,小姐早就死了……我知道你想她,可这个人不是,她明明就是个男人,你不要痴了,不要再自讨苦吃。”黄岑说着也哭了,她比喜宝大两岁,明显很有眼色。即便真是她,大庭广众之下也绝不会承认,喜宝若执著,只有吃苦头的份。所以,黄岑抱着喜宝没放。
可下一刻,喜宝却猛地推开了黄岑,她不说话,还是执拗地一步步向着雪姝走来。
“原来这果真是明珠郡主的丫头喜宝,看来,她是真的疯了……”
“唉,可怜的丫头,听说自从明珠郡主被烧死后,瑞王想护着她,可她发了疯般一次一次从瑞王府里逃……”
雪姝听到这里,拧紧了眉头,表情显得更加恐怖了。
此刻她的周围已经空出一大片地方,已经无人敢站在她四周了。
快走到雪姝身边时,喜宝二话不说一个纵身又扑过来。雪姝似是嫌恶地地一闪身,喜宝扑了个空跌在地上。众人顿时又发出一阵惊呼。雪姝的眸光却似有似无狠狠地瞪着姬无夜,这个男人,明显是想让喜宝试探她,若说方才相遇本是无心,那么此刻,他明显就是故意。
他知道喜宝对她的感觉很深,也知道她也绝不会真正伤害这丫头。可是……
已经物是人非了不是吗?她没有什么不能下手的。
瑞王府的侍卫看着喜宝,脸上都不由出现焦急,特别是严问,眼睛死死盯着喜宝,有几瞬他竟恳求地向她望来。可雪姝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侍卫们方才义愤填膺的表情早就不见了,他们的目光都有意无意梭着姬无夜,仿若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绝对会扑过来把她撕了。很显然,他们根本就没认出她。
可姬无夜始终沉着脸一声不响,眸光也不似在看着她,而是直直凝着一个地方不动,里面好象没了灵魂,显得很空洞。
看着喜宝颤微微地又爬了起来,雪姝心里就有了气,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倔强了?她不明白,喜宝因何只一眼就笃定她就是她的小姐,即便相处多年,可她早已面目全非,按说她绝对认不出才对,没想,只一眼,喜宝就是这副样子了。雪姝真是泄气,她都怀疑颜坡的手艺是不是下降了?
“小姐,你不要喜宝了吗?”喜宝站起来又泫然欲泣地说的可怜至极,挪动着小腿又要扑过来。
若不是偶然相遇,雪姝都怀疑这一切会不会是姬无夜故意而为之?若是喜宝认出了她又说明什么?她还是他的颜侧妃……
休想!
喜宝还未靠近,雪姝就狠狠地一脚踢过去,喜宝痛叫一声倒飞而去,这次可不是向着桥面飞去,而是向着桥下……
黄岑大叫一声,急忙本能地伸出手要去够喜宝,可雪姝那一脚力度何等的大,她是要决了姬无夜的心,根本不会让黄岑抓到喜宝,喜宝贴着黄岑的指尖飞过。
姬无夜的眉梢终于动了了下。
雪姝冷哼一声,不屑地转身就走。
身后并未传来喜宝落水的声音,雪姝知道,她那一脚的速度根本快不过严问。
姬无夜也瞬间转过了身,似是再无待下去的理由,他冰着脸沉沉一叹,抬脚就下了桥。
这算不算从此已经形如陌路?
严问抱着喜宝眼睛却一直盯着雪姝直到她隐入人群再看不见,他还一动未动。他的脸上少见地现出遗撼和痛惜的表情,那样子倒不象是为喜宝,而是为她和姬无夜惋惜。
严问看出了她的义无反顾,她的绝决。
雪姝挺直的脊背一直走到窄巷,才蓦地松下来,她一下子贴靠在墙上,回头望着状元桥的方向,面有痛苦之色,“喜宝,对不起……”
回到家,颜坡和木青明显正坐在院子里等她。颜坡看到她就急忙站起来,皱着眉,“你这一夜一夜的都跑到哪里去了?”
什么一夜一夜?不过才两夜……
尽管是在这里,雪姝的眼睛还是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放心,晴郡主已经被燕世子强抓回去了,如今家里只有我们。”聪明的木青一眼就看透了雪姝的心思,开口就解了她的疑惑。
“这两夜我一直都在靠山王府,颜坡,我父王中了毒,是皇上在害他,你可否帮我把他救出来?”既然如此,雪姝也不客气开口就直截了当地说。并且含糊其词,把在某人的那一夜也说是在靠山王府。
颜坡果然不疑有他,但还是一步跨过去小心地关上了大门,“到屋里说。”
“你想怎样救?”颜坡二话没说直接问她想怎么救,不言而喻,那是答应了要帮她。
雪姝感激地点点头,“最好神不知鬼不觉,皇上的耳目肯定都隐在四周,我不想连累了大家。”
颜坡一听,顿时对木青使了个眼神。木青会意,走到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份地图,然后就打开门出去了,象往常那样坐在院子里喝茶,其实是在为他们把风。
颜坡打开那张地图,雪姝顿感不可思议,那是一份地下通道图,雪姝完全没想到颜坡已把整个盛京的地下挖成了一个四通八达的地宫模样。她象看怪物一般看了颜坡一眼,颜坡嘿嘿笑着一指,“唯今之计,只有在离靠山王府最近的一个出口接着往前挖就可以,给我几天时间,我保准能神不鬼不觉地挖到你父王居住的院子。”
几天时间?可父王怎能再等上几天?一天都是煎熬。
但雪姝没说话,颜坡如是说,肯定是尽了全力。
她的眼睛瞟着颜坡手指的那个地方,突然眼一瞪,顿时汗颜,因为那地方竟然就是孟珏冉居住在窄巷的那个竹屋……
雪姝怪异地又看了颜坡一眼,那意思是说,你真厉害,连他居住的地方都敢动。
她想想又顿觉好笑,即便再莫测高深的一个人,也有被人算计的时候。雪姝此刻才真正叹服颜坡,公孙斑追杀他十年,都不曾动到他一根毫毛,也是非常有道理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