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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并不为之所动,狠狠的扔下一个“打”字,执行之人手中的大杖就已落下,景帝又对沧旸道,“那番话,孤可以免了他的死罪,却不能轻易饶恕。旸儿,你向来进退有度,今天是第一次在朝堂之上称呼孤为母亲,就是为林肇曈求情,可听到了刚才他说你阿谀奉承?”
沧旸一时无言,耳边尽是刑杖起落的闷响,扰乱了心绪,又听景帝道,“究竟是被你怎样纵容才会胆大无畏至斯?你给孤看着,这就是后果!”
林肇曈的衣襟渐渐染上了血迹,景帝见沧旸的面色竟然有些苍白,一滴泪水竟然静静滑落,被她迅速擦掉,抬眸注视着自己,轻声道,“沧旸……知道了……”
景帝长叹,本是想将这二人好好教训一番,也只得就此作罢,令执刑的宫人退下,对沧旸道,“记住,若是再教不好你的夫君,下次,孤就直接斩了他!”
待所有人都退去,沧旸才静静走到林肇曈面前,见他连唇上都已无丝毫血色,汗水顺着面颊不断滴落,轻声问到,“疼吗?”
林肇曈喘息了一会,才有些艰难的说道,“殿下…不在乎…那些人的生死么?殿下…知道劳役之苦么?他们……”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殿下一句话的作用,旁人根本无法企及,究竟为何那样做?若是,为了我,林肇曈百身何赎……”挣扎着想起身,却牵动了伤处,林肇曈突然从长椅上跌落,沧旸伸手去扶他,却被他避开,“不劳殿下费心。”
沧旸的手滞了一下,站起身,“当然不是为了你,我冉沧旸就是一个薄情寡义,曲意逢迎之人。”平静的话语,没有一丝感情,说完便自己走出大殿,也不再去理会身后之人究竟伤得如何,又要怎样回到府中。
、向背之情
出了王宫,沧旸被久候的夙煜叫住,“三妹,林大人可无事?”
见沧旸点点头,夙煜若有所思,又道,“我认为,林大人所言甚有道理,母亲修建陵墓一事,实在不合时宜,然而百官并不敢言,不如等母亲不再动怒时,我们再试着劝阻?”
沧旸勉强笑了一下,说道,“二姐,沧旸分得清家事与国事,林大人既然站在朝堂之上,就该为他的一言一行承担责任,今日之事,若只是为了他而为,沧旸就不配这个王女之名,我是真心赞成母亲所做。”
夙煜闻言颇为不解,又惊又急道,“此话怎讲?战争三载,国库空虚,若修陵墓,必然再征劳役万人,实为劳民伤财之举,此时,更应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深深叹气,沧旸道,“二姐,这些,我又如何不知?那些奏章我是先阅读过才呈给母亲,修建陵墓,舆山三百六十四名居民将背井离乡,被强行驱逐;三年战事,多少城池化为焦土,边境家园被毁,不得不流亡他乡之人,又岂止十万,这些流民迁徙各地,连京畿附近城镇,都涌入数万人;国库空虚,粮食储备更是不足,若调用备荒赈恤之粮救济,以流民的数量,恐怕只能维持月余,今年又有多个郡县久旱不雨,若只是歉收,减税尚可应付,但如果演变为旱灾蝗灾,则又是一场浩劫……”
夙煜这才醒悟,“所以,母亲这一次将会征用流民修建工事,实则是予其衣食住行,给其安身立命之所,稳定住他们的情绪,控制住人心之向背,防止人民长期积怨……”
轻轻颔首,“那三百六十四人无辜,劳役中会丧生之人亦是无辜,但是母亲身为国君,她看到的是整个千绥,与他国战争不可避免,否则国之沦陷,民无所附,必要的牺牲也不能避免,因为要以此换得天下的稳定…我们看得到的,母亲也看得到,可是她若要为苍生牟福,心中亦要有承受天下人苦难的勇气,所以,这一次,我支持母亲的决定……”
沉默了良久,夙煜才道,“我真是愧为姐姐,竟远不如你想得通透。”
“二姐…只是宅心仁厚。”
看着沧旸说话时,眼中虽有盈盈泪光,言语中却是从容平静,夙煜笑着摇头,自己不是宅心仁厚,也许,只是仁弱而已。
半月过去,林肇曈的伤势已经无碍,王府中的药物实为有效,然而,令他无法释怀的是,在此期间,沧旸从未露过面,那一日,是侍卫长空将他从王宫中带回,之后的医治,无论他肯或不肯,始终由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子为他治疗,两位侍从也是尽心服侍,而沧旸,甚至都未曾派人前来探望过。
不知为何,林肇曈心中总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明明沧旸就在身边,却仿佛越来越远,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两天之前,他突然很想见到沧旸,便去了书房,却被告知,殿下并不在府中;昨日晚,去了她的寝宫,却被长空拦住,只道殿下已经睡下,侧君大人请回…
今日午时,再次前往书房,才终于见到了她,她抬眼看了一下自己,问道,“有事?”便又继续手中所做之事。
好陌生的语气,正如她对其他人一般,林肇曈一时语塞,正想着如何开口,却又有人来禀告,太傅告老还乡,沧旸令人将府中马车的车轮都包上了厚厚一层蒲苇,又装入许多金帛什物,便出府去了。
林肇曈独自静立在长廊之中,她以前也是这么忙么?可是以前,无论多忙,她都会笑着,耐心的听自己把话说完……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肇曈的一位侍从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恭敬行礼道,“公子,可找到你了,殿下要你去府中正厅。”
终于想见我了么?可是快步走到正厅,见除了沧旸外,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那女孩见到林肇曈,泪水就决堤而出,忙跑过来拉着他的衣袖道,“林哥哥,都是我不好,三殿下说林哥哥触怒圣颜……”女孩哭得厉害,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
林肇曈不着痕迹的将衣袖抽出,见沧旸只是静静喝茶,也不看他们,他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只好问道,“你是舆山的村民?”
女孩抽噎着点点头,“林哥哥不记得了?我的娘亲和爹爹因为不愿迁徙而被囚在狱中,那日我在宫门之外,吵着要见当今圣上,却被禁卫拦住治罪,是林哥哥答应要为村民请愿,想不到却连累了林哥哥。三殿下说,会有官员将村中之人妥善安置的,也不会为难娘亲和爹爹。”
林肇曈记得这件事情,却对这个女孩没有什么印象,心中想得是,原来她叫我来,只是会客而已,所以只点点头,未再说些什么,侍从将那个女孩送出府去,沧旸便离了正厅,向书房走去,林肇曈也默默一路跟随,沧旸不得不驻足问道,“跟着我做什么?”
林肇曈低声答道,“你不想见我,但是,我想见到你。”
、为臣之道
若是平时,这样的他,自己恐怕早已心软得不忍再为难了吧?沧旸轻轻叹息,“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我不走”,林肇曈却快速迈进书房的门槛,挡在房门处。
未再多言,沧旸整理出许多书籍交给林肇曈,见他疑惑着接过,翻看几页便蹙眉道,“殿下这是何意?”
沧旸将书置于一旁的桌上,对林肇曈道,“教你身为人臣之道,若想留在书房,就好好阅读这些书,一会我会问你读书的进展,不愿看就回去吧。”
沧旸虽然这样说了,可是林肇曈并未依言而做,当日晚,沧旸整理好手中的案牍,便叫来一旁的林肇曈,“读了多少书?有何感想?”
林肇曈别扭的转过头,也不看沧旸,“殿下何必管我?”
其实沧旸早就注意到他只是闷坐桌案前,虽未离开,可书卷并不肯翻看一眼,这气性也算是不小,没有打算开导,只冷冷道“伸手。”
林肇曈不明所以的伸出右手,未曾料到被沧旸轻轻拉过,翻了过来,握住了指尖,拾起桌上的绿檀木镇尺就打在了掌心之上,林肇曈一时大窘,虽然学武时多少有些笨拙,可论起读书他若说是过目不忘也并不过分,即便幼年在学堂之时,也从未因为学习之事被先生打过掌心,可是这些书中所言,在林肇曈看来,皆是些圆滑不正之道,他并不想看。
尴尬之中,林肇曈连目光也不知该停在何处,一时盯着自己的掌心,一时又向那镇尺瞄去一眼,转而又看向沧旸,却不想正好对上她略有些责备的眼神,脸上瞬间染透了朱红,立即将头转向一边,盯着远处的窗纸,再不肯扭过头来。镇尺起起落落二十次,沧旸便放开了他的手,只留下一句“明日再来读书”,便离了书房,林肇曈微微握了握有些滚烫的手,掌心略肿起,有些酥麻的感觉。
此后几日,林肇曈都是按时来到书房,坐在桌旁,并不翻看书卷,无声的抗议。
终于有一天,林肇曈举着高高肿起的双手让沧旸挑一只打时,沧旸不由轻叹,取来了药膏,细细涂抹在他的掌心。
林肇曈有些诧异,这几日,沧旸也不多言,每次问过自己是否读书后,就拉过手打上二十镇尺,两只手虽然轮流交替受过,但林肇曈事后也不做任何处理,于是那掌心的红肿也一日重似一日,他想知道,那面无表情,手执“凶器”的人,究竟会不会再次不舍……
两只手都涂好药,沧旸又叮嘱道,“今日回去先用冷水浸了毛巾敷一下,明日这个时候再热敷,应该就无碍了”。
感觉得到林肇曈这几日对自己的试探,沧旸垂眸叹气,“手上暂时是打不得了,你自己选吧,想伏在桌案上,榻上,还是去搬一条长椅?”
林肇曈愕然,原来不是不打了,只是不打在手上而已,并不懂沧旸为何忽而温柔忽而冷漠,林肇曈站在原地也不动,他不想趴下挨打,上次的杖伤疼得锥心刺骨,还令他心有余悸,却也不想就此妥协,于是持着负隅顽抗的态度道,“不经之谈,毁誉之语,殿下何故一定要我读那些言论?”
“原因你不会不懂,读不读是你的事,我只完成监督之职”,沧旸说道,“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秉性如此,又怎能因若干文字而改,知道你不怕疼,更不怕死,所以只劝你一句,在圣上面前收敛些。”
沧旸说得轻松,却听得林肇曈心中一沉,他倒宁愿沧旸蛮不讲理的打上他几下,而不是如现在一般听之任之……这样一来,更没有理由留在这里,林肇曈心中百般复杂,很疼,很难过,似乎是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似乎失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左脚刚刚迈出书房,却听到沧旸轻声道,“谁让你走的?”
不解的回眸,看沧旸放下了手中的一份奏折上,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林肇曈疑惑的摇头,沧旸叹息,他果然不知道,拉着他坐在桌旁,“你的生辰,是我太忙,竟然忘了……”
生辰?以前,他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所以沧旸总是将遇见他的那一日作为他的生辰,每逢那日的清早,总会收到一件小小的礼物,不是那些玉器珍宝,而是一个泥人,一卷书,或者一株植物…九年来,都是如此,今年,那一天,早就过去了……
见林肇曈呆愣,沧旸道,“是林伯伯…你的父亲告诉我的,今日才是你真正的生辰”,放下那些公务,看窗外已是黄昏,又道,“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要……你的原谅……”林肇曈定定的看着沧旸,眸中有些湿润,“书,我会读。”
沧旸也怔了一下,随即微笑点头,沉默片刻,又问道,“那些村民,那些服役之人,让你想到了自己的过去,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