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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丽的脸庞上眉毛弯弯、瞳眸明亮,搭配上粉嫩的唇,不知有多惹人怜爱,偏生这样出色的脸蛋却常见病气,时常需要吃药补身。
“知道了。”他俯身轻轻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微微笑开,“走吧,过生辰去。”
他一手接过她手上的托盘,一手握着她的小手踏步往桃花林去。
这座占地不小的桃花林是两人打小就常来玩的秘密花园。
这座院子名为绮罗苑,是褚司容生母生前的居处,而一旁桃花林就是因为其生母喜桃花而栽种,只是主人逝世后,这座院子便再没人入住,只有打扫的下人跟常约在这见面的巩棋华、褚司容会进入。
紧邻这片桃花林的另一院子名澄园,是右丞相府老太太巩氏的院落,而巩棋华便是住在澄园的西厢,离这儿不远。
说来巩棋华跟褚家的关系很远,巩棋华因父母双双早逝,辗转由族亲巩氏收养,而右丞相褚临安并非巩氏亲生子,是因为身为正室的巩氏无出,这才将庶子记在名下为嫡,是以巩棋华虽喊褚司容一声司容表哥,其实两人的血缘很淡,倒是因为自小由巩氏养大,巩棋华亦视巩氏为祖母,且比起老太太,巩氏的确更喜欢巩棋华喊她祖母。
褚司容看着小碎步跟着他的巩棋华,脸上的疼宠藏不住。
他犹记得两人初识时,他没给她好脸色看,是因为她努力示好,久而久之,两人方熟识。
她在府里因身分尴尬,打小便没伴,兴许是发现他时常在下学后来绮罗苑思念母亲,便时时钻小洞来找他。
说也奇怪,除了初识开始他摆臭脸之外,两人竟特别投缘,即便她小他五岁,但一起读书习字、玩耍说心事倒没隔阂。
当年不解,不过这几年下来,他渐渐明白了缘由。
他爹相貌堂堂,温文儒雅,外人都认为他爹是爱子的慈父,只有他清楚,爹私下待他有多严厉,久而久之有些苦无法对外人道,他变得早熟内敛,不爱与人来往。
但棋华与他的情况不同,虽府里人不待见她,可祖母疼惜她,在个性温婉的祖母教养下,她待人真诚、性格开朗,更有着悲天悯人的善良天性。
也就是这样的个性,才让两人的命运有了交集。
那是她来到褚府的第一年,他在生辰日的前夕因小错被爹掌掴,夜里,辗转难眠的他到桃花林散心,愈想愈委屈便哭了,她提着灯过来,不畏他的臭脸,静静陪伴他一整夜,隔天夜里,她送给他一束一早就亲手摘下却因等到夜晚才送出的枯花当生辰礼物,那年她才六岁——
“给你花花,虽然它们垂下来了,但还是很漂亮哦。”
仰起的小小脸蛋尽是笑意,但他知道她已蹲在桃花林等了他四个时辰。
“我是男人,男人不爱花。”他故作一脸嫌恶。
小小脸蛋微皱,“不对,我听祖母总跟你说男孩子应该怎样怎样的……那,大表哥应该是男孩不是男人啊。”
“不管是男人、男孩都不爱花!”他没好气的回答。
“那你喜欢什么啊?”她好奇的又问。
童言童语的问话,却让他当下感到喉头酸涩……从小到大,除了祖母,再没人问过他喜欢什么,可他毕竟是男孩子,总不若她与祖母那般亲昵。
“你眼睛湿湿的,你在哭吗?我难过时也会哭,祖母说哭没关系,是人就会哭,对了,我抱你一下,你就不会哭了,祖母抱我,我就不哭了。”
小家伙不过到他腰的高度而已,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咚咚咚地扑向他,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腿,他本是下意识想推开,却因她仰头说的话而停下了动作。
“别关系,我疼你喔,不哭不哭……”
那年,他就是被那句话给安抚了。
想到这里,褚司容将巩棋华的手握得更紧,黑眸里的温柔也更深了。
从那之后,她就特别爱黏着他,尤其喜欢缠着他学识字,虽先有祖母为她启蒙,后来也让她上了女学,可她总喜欢早一步来央求他教她更多的字,而两人的感情便是由这一笔一画慢慢建立起来,至今依旧如此。
思绪翻飞间,两人来到桃花林中心,居中的楼阁名为桃花源,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进去,连打扫的下人都不行。楼阁分为上下两层楼,二楼可倚栏欣赏这片桃花林,一楼则是他修身养性之地,备有书房,并以屏风隔出另一开放式厅堂,堂内摆置桌椅外,还放有一把上好古琴,以及他擅长吹奏的横笛。
他在桌前坐下,将托盘放在桌上,打开食盒盖子,蹙眉看着那块看来就不怎么工整美味的糕点。这块糕点形状歪斜,颜色灰绿,从横切面可看出夹了不少馅料,可怎么看都不可口。
“这叫八珍糕,以后你生日我都做给你吃。”巩棋华挨着他坐下,笑咪咪的道。
“祖母教妳的?”他很讶异,因为祖母一向知道她在这方面没啥慧根。
她笑得有点尴尬,“我拚命拜托祖母教我的,因为……因为每年你过生辰我都想送你不一样的礼,今年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个。”
选来选去却选了最不擅长的!褚司容有点哭笑不得。
事实上这几年下来,她送他的生辰礼物可说是五花八门。
第一年,是一把快枯萎的花。
第二年,她送他一块绣有他名字的丝帕,不过名字绣得像毛虫。
第三年,因为他擅于吹笛,她亦开始学琴,但刚学琴的她只会弹一首让他头皮发麻、让满园桃花几乎凋零的不成调曲子,还大言不惭的说曲名叫“桃花落”,是她的自创曲。
第四年,她亲手绘了一张他的画像相赠,但画中人怎么看都不像他,画中人的眼神太温暖、嘴角带笑,是他自己都不曾在镜子里见过的神态,但她说了,他看到她时都是这个样子的——好吧,他其实满喜欢那年的礼物。
第五年、第六年,年年有新意,一直到他们认识的这第九年,她特地为他进厨房制了八珍糕。
其实近年她曾多次想做东西给他吃,但成果不是差强人意,而是惨不忍睹,总之呢,棋琴书画都行的她,就是确定了没有厨艺慧根。
所以,他不得不怀疑这块八珍糕能否入口。
巩棋华瞧他皱眉打量八珍糕,佯装生气的抗议,“这很难做的,要将人参、茯苓、山药、扁豆、薏米、芡实、建莲、白糖放到锅子里蒸熟,还要等凉了才……总之,我忙很久了。”
闻言,褚司容反倒觉得头皮微微发麻。简单的就做不好,复杂的行吗?
瞧他依旧一脸踌躇,她再次强调,“祖母说八珍糕是养身的好东西,你快吃。”她也知道外观看来不怎么可口,可是她这次做得特别用心,味道应不差。
瞧她孩子气的嘟起嘴来,他微微一笑,他总是拗不过她。他拿起八珍糕咬了一口,倏地眼睛瞪大,憋住了气,但还是很快地咀嚼几下,一口咽了下去。
只见原本神采奕奕的俊脸变色了,巩棋华蹙眉看了那被咬了一口的糕点,没多想的伸手拿起咬了一口。“恶……”着实难吃得吞不下去,她只好再吐回盘子。
他笑了起来,“怎么吐了,很养身的。”
她登时红了脸,吐吐舌头,“是人参放太多了吗?好苦喔,难怪祖母一直说,也不知吃了这块糕的人是幸还是不幸。”
她唯一瞒着祖母的便是两人的事,所以只跟祖母说想学糕点做给以后的夫君吃,祖母才会这般调侃。
“祖母没起疑吗?”他拿出她当年送的丝帕轻拭她嘴角沾到的糕点屑。
“没有,每年三、四月要忙的事多,三月有褚伯伯的生辰宴,四月要祭祖,祠堂修缮布置、备祭品等事,虽有太太全权处理,可很多细节也得问过祖母,祖母没空理我呢。”她可不好意思把在祖母面前说的借口说给他听,指不定他会取笑她。
她将食盒盖子盖上,决定不再荼毒他,还是明年再努力吧。
巩棋华起身走到古筝后方坐下,“我弹桃花落给你听,就当补偿。”
他微笑点头,那首本来不成调的桃花落在两人重新编曲,加上她日积月累的精进琴艺后,已经变得悦耳动听。
起了吹笛兴致,他吹起横笛加入她,顿时优美纯净的音色流泄,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这也是他们在桃花源常做的事,她抚琴,他吹笛,加上两人皆通音律又能诗文,有时接着赋诗作对,时光飞快流逝,每每离开都已月上树梢。
但此刻,他的笛声略带哀伤,不复一开始的轻快,低沉而凝重,就连她已停下抚琴,他亦无所觉。
巩棋华很心疼,她知道他的心有多难受。
褚府占地广,打从绮罗苑的主人逝世后,这座院子便空下,很多人甚至不记得它有名字,而以旧院称之,贴切表达这里早已被众人遗忘甚至遗弃,就如同在这里出生的小主人。
她猜不透,司容表哥是正室所出的嫡长子,为何会让褚伯伯冷落至此?难道是妻子难产逝世后,太爱妻子的褚伯伯因迁怒而不喜司容表哥?
不,她总觉得不是如此,长相俊朗的褚伯伯虽嘴角总带着笑,可其实不好亲近,对太太、姨娘们也相当冷淡,这样的人会为了亡妻而冷待嫡长子吗?
算了,不想了,无论如何,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让心情低落的司容表哥快乐。
她起身走到他身边,“今天是你过生辰,不如咱们去……”
褚司容放下笛子,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可人儿,摇摇头,“妳都快十五岁了,还想穿男装爬墙溜去逛巿集?”
她双手合十的请求,“拜托嘛,打小我这身子骨有多不争气你是知道的,我觉得今天状况不错,我们就去走走嘛。”
“要不是妳动不动就生病,祖母怎么会不让妳上街。”
“所以有你带我去真好。”明眸滴溜溜一转,笑得好不开心。
黑眸浮现笑意,他伸手点了她挺翘的鼻头,“但也被妳吓了好几回,胆子才渐渐养大。”
那时明知她身子不好,他还是拗不过她,最终让她穿上男装,由他带着去逛市集。
犹记得第一次两人走在热闹街道上,她开心的直冲着他笑,那张天真无邪的俏脸上尽是满足、感谢与快乐,自此那灿烂笑容便在他心中留下印记,而为了看那样的神态,他一次又一次的带她外出。
现在她同样以这样灿烂的笑颜拜托他,他实在很难拒绝,不过跟幼时不同的是,他懂得索讨报酬。
他凝睇着她的眸光转深,低声道:“好,但要先给点……”
明白他的意思,她虽羞涩,仍微微的点头。
他修长的身躯欺近,一手环抱她的纤腰,低头攫取她的唇,深深一吻,这便是近年带她翻墙出府的甜蜜报酬。
一如过往,要前往位于下城的巿集,巩棋华得女扮男装。
桃花源的二楼早备有一箱适合她的男装,只不过当年的小小丫头早已出落成一美少女,身形更为婀娜,换上男装前还得用布条绑胸才能伪装得过。
此刻,巩棋华已换穿一袭银白长衫,素净着一张俏脸,就像个粉妆玉琢的美少年。
褚司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盯得她的心一阵狂跳,但她着实喜欢他看她的神情,那让她觉得自己很美,且他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