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上次那批东西,铺子后堂里锁着四、五件,另几件吴邪认为特别稀罕的则收在更稳妥的地方。王盟打开柜子,刚听他们讲半天,都在说古代图腾什么的,便随手搬出两件个头稍大,上面花纹多而清晰的出来,放到前厅的桌上。
老樊坐直身体,推推眼镜,聚精会神而又小心翼翼地盯着这两件东西,眼睛里散发出热切的光芒,这是研究者看到有价值的研究对象时才会露出的神色:专注、虔诚、热情,带着发自内心的膜拜,某种意义上简直像一种宗教。吴邪看他的表情,不由会心一笑,说您可以拿起来看,铜器,不怕摔。
“哎哟,吴老板说笑,怎么能摔……那多心疼啊。”老樊咽口唾沫,在裤子上搓了搓手,将其中一件捧起来,拿到眼前细看。这是个阔口扁身的壶,或者说是一个钵盂,在它向外突出的圆润结构上,刻绘着许多飘飘然的图样,笔触灵动大胆,潇洒不羁,既有先民创作的热情奔放,又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则,被界定在严格的戒律下,并非完全是异想天开的产物。
吴邪没有打岔,让老樊认真看东西,回头瞥了闷油瓶一眼,本以为这会儿他肯定昏昏欲睡了,谁知他也正看着自己,淡然的眼睛里似乎有微光闪烁。吴邪心里一跳,朝他笑笑,闷油瓶不动声色,往老樊身上看了一眼,似乎是提醒他别走神,盯着。
吴邪又回过头,老樊已把这钵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嘴里啧啧有声,长出口气,说吴老板我要是没想错的话,这可是好东西啊。哎呀,不得了,不得了,你们是挖到宝贝了。
他这话说得郑重,吴邪微微皱眉,问怎么不得了。
老樊抬起头,神色兴奋,想了想,又很谨慎地说:“还不能最后断定,毕竟我的研究目前正在进行,还没到最后出结果的时候。如果按我的研究思路来走,你这个东西,是属于一个古老文明的遗存。三星堆、金沙遗址,您知道吧?”
“知道,您是说古蜀国吧。”吴邪点头,这几个都是鼎鼎大名的古蜀国文化遗迹,根据闷油瓶的情报,上次他们去的斗也是古蜀国后裔,有联系是正常的。
“可以这么说,但是又不完全一样。”老樊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在目前的学界研究中,我们所谓的古蜀国文明其实并没有完全统一的界限和论证,只知当年在那一片儿曾有过辉煌的文明,但是它们起始于哪年,来源于何处,国家组织机构怎么样?到底是几个小国的松散联合,还是完全一统的国家?其文字、风俗等各方面具体情况如何,至今没有能盖棺定论的研究结果,一切都还建立在推论上。现在有一种声音认为,所谓古蜀国是一个相对松散的文明结构,不像中原王朝那样,铁箍般的大一统,而是各自在宗教、文化上有不同倾向性,甚至某些起源都不同。我个人研究重点在巴蜀之间的一支,这一支崇拜巫蛊,看起来最多地继承了更早之前的古文明遗风,这是一种和中原文化全然不同的民族风情。”
巴蜀之间?吴邪一怔,不就是他们上次去的斗所在的位置吗?想到这儿,他偷偷瞟了闷油瓶一眼。闷油瓶撑着头,不动声色地旁观他俩对话,冷淡如常,但吴邪知道他正在认真听。
收回视线,稍稍整理下思路,吴邪问:“那老樊依你看,这钵上的花纹代表什么?你刚说不得了,有什么不得了的?”
“这是蛇。”老樊放下东西,斩钉截铁地说:“我能肯定,上面画的图案是蛇。”
蛇?这答案出乎吴邪意料,他拿起钵,仔细看了看,上边一团团圆乎乎的东西,绕着一个长条形的物事,排列组合上没啥规律,怎么看也不像蛇啊。难道是盘起来的蛇?这也太牵强了点吧。不过他没有急着反驳老樊的话,只是问他为什么这么看。
“这是一个文化隐喻。”老樊想了想,解释道:“我研究先民图腾超过二十年了,图腾之所以不是一般的涂画,其意义就在于厚重的文化内蕴,以及表现手法上的变形和扭曲。一个图样成为图腾之后,它就有很大可能不会被按照原型画出来,它被神化了,被变形了。我们在看这些图腾的时候,也需要带入古人的思考方式,用神化和变形的视角去看。一条普通蛇,我们画它,它就是蛇的模样,但如果它在人的观念里是个蛇神,肯定就不会被画成普通蛇的样子,得给加上羽毛啊、鳞爪啊、祥云啊等等显示它与众不同、高高在上的东西。所以,很多时候看古人的东西,要分得清哪些是描绘,哪些是神化后的再创作。”
听这番话,吴邪不住点头,说得靠谱,老樊不愧是下力气研究过的。
“我之所以说这是蛇,在于这个画面的整体构图,它表现的是应该是当时当地人对他们文化中关于‘□’的描述。”
□?吴邪一愣,这命题有点大啊。这时,他听见闷油瓶也轻轻嗯了一声,起身走过来,在自己旁边坐下,面对王盟,眼睛看着老樊,四个人坐成个四边形,一副开会的架势。很显然,闷油瓶对老樊的话产生兴趣了。
“呃……这,这位?”看这个年轻人也过来了,老樊不知如何称呼,有点发愣。为防止尴尬,吴邪急中生智,跟老樊介绍:“这是张……张教授,我朋友,地理系的,业余也研究古文字,我们经常交流。”
“哎哟,这么年轻的教授,少见少见,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老樊赶忙招呼,闷油瓶点点头,说您继续,我听着,于是老樊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上。
作者有话要说:
☆、建木
这个钵上的图画,画的应是当地先民们对□的概念。首先需要明确,神话传说这回事不一定是瞎扯谈,上古神话有很多相近之处,比如世界上大多数民族都有关于大洪水的传说,像诺亚方舟、大禹治水,虽然故事情节、表现形式不同,包装出的“英雄”不同,但它们都在描述同一件事:很早以前,地面上曾有过泛滥的洪水。结合历史和气象学研究可知,史上有多个冰河期,在冰河期结束的时候,随着气温的升高,两级冰盖融化,海平面抬升,确实造成过洪水泛滥的情形。这也是神话学研究的一大重要意义。某个角度看,神话传说就是真实历史的再现,它们记载着人类和世界的过去。
在老樊研究的这一支古蜀国文明中,它们崇拜三样东西:太阳、蛇和神树。
听到这三个词,吴邪心里一动,扭头看向闷油瓶,闷油瓶不动声色,盯着老樊,静待下面的讲述。吴邪也收敛心神,目光落回到钵上,然后看看旁边的盘子,上面画着的东西也差不多。
太阳崇拜相对常见,世界各地、各个民族多少都有。巴蜀一带云深雾重,阴雨多,日照少,乃至于留下了蜀犬吠日的成语。而在过去生产力低下的社会里,天候好不好,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人能否吃饱,顺利繁衍下去。狩猎和农耕社会崇拜太阳,是没有什么争议的正常现象。而对神树的崇拜,也是贯穿整个古蜀国的共有文化特征,青铜文明在当时地位尊崇,延续时间也更长,形成了有别于中原文化的独特文明形态,像三星堆就出土过几米高的青铜神树,国宝级别的。
“他们没有像中原一样很快进入铁器文明时代,而是沉溺于青铜当中,对其中原因,我们可以理解为生产力达不到,也可猜测是由于某种特殊因素,例如信仰,让他们选择了继续膜拜青铜神树。”
“嗯……青铜神树。”吴邪无意识地重复这几个字,想起秦岭那可怕的梦魇,不由皱起眉头。
神树是他们信仰的核心。对高大神木的信仰在各民族中并不孤立,中原也有,例如建木登天的传说,所谓登天,不外乎就是当神仙,不会死了。人要通过建木才能登天,而建木后来被神斩断,人也就失去了寿与天齐的机会。
吴邪心里又是一跳,几乎听得入神。
老樊笑笑,指着钵体,继续说:看这个长条形的物体,这就是神树的抽象表达,周围这些圆形的图案既代表太阳,也是蛇的象征。太阳围绕神树起落,周而复始——啊,咱们中原文明不也说吗?日出日落,肇始于扶桑,太阳栖息在大树上。蛇,则是神树的守护者,是永生的使者,也是太阳在人间的表征。说到这儿时,老樊思索片刻,表示蛇盘起来也就是圆的一团嘛,跟太阳似的。至于多个太阳并不奇怪,古代中原也有过羿射九日的传说,兴许是指代某个不知名的历史事件,也可能只是古人瑰丽的想象。
“永生的使者?是……是不是说蛇会蜕皮的事?”王盟一直安静地听,这会儿突然插了句嘴。
“对,可以这么理解。古人应该是观察到蛇蜕皮一次就新生一回,觉得蛇好像不会死一样,于是就将蛇理解成了可以永生的东西,甚至将它视作了神树的守护者。”
蜕皮一次,新生一回……吴邪突然打了个寒颤,这似乎不仅仅是对蛇的联想啊。记得当初在鲁王宫,那个玉蛹里的家伙,不就蜕了一堆皮屑下来吗?闷油瓶当时也说,他蜕皮一次就变年轻一点,直到最后返老还童,获得长生,看来这还真不只是胡说八道,也不只是蛇才有的功能。
难道说,另有啥共同的原理?
想到这儿,吴邪顿感一阵恶心翻上来,背脊上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强迫自己不要产生什么明显的生理反应,他继续琢磨。对了,蛇是神树的守护者,是永生的使者……青铜神树上有烛九阴,陨玉那里有蛇母,的确,在每一个涉及永生的关键环节上,似乎都有蛇的身影,它们当真与那神秘的过去有丝丝缕缕的联系吗?
“曾经有一条蛇,它无意中知道了一个大秘密,然后它就消失了,其他蛇再也看不见它了。”
曾经有一条蛇……
它消失了……
吴邪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足底直上头顶,他感觉自己似乎隐约抓住了什么,但仔细一想,却又什么都没抓住。老樊还在滔滔不绝,吴邪却一个字也听不见,耳边响着各种杂乱的声音,像从过去而来,又像从未来过来。
“总之,这都是我自己的研究结果,不敢说完全正确,也不敢说最终就一定是这样,但是……作为学术上一种观点,提出来也是好的,相信会有益处。”老樊说完,看着吴邪。
“嗯。”吴邪点点头,似乎还有些失神,他拿起那个钵看看,又看看旁边的铜盘,考虑片刻,说老樊,谢谢你,你的研究很有价值,这个……这个钵可以让给你,但是有两个条件。
“说,吴老板你说!”老樊一听吴邪有松口的意思,顿时激动起来,拍胸脯保证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不会为难你的。第一个条件是现在不能给你,请你周末再来,这两天我需要把这钵上的图样全部拍下来、拓下来,在我的研究中可能也会用到它。第二个就是……东西你拿走之后不能转手,我让给你是帮助你做研究的,不能倒卖,更不可出国,否则给我知道的话……”他笑笑,眼睛里却带着寒意,“我既然能把这东西从地里带出来,自然也有本事从人手上拿回来。”
老樊一愣,跟着连连点头,说吴老板放心,我就是搞学问的,其他事情当真不懂,吴老板不差钱,不为名,肯割爱也是看上我肚子里这点粗陋的见解,我懂。
“不客气,老樊,大家以后就是朋友了,有空多来坐,多聊聊,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