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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精神一日不如一日,直到启程的五日后,她决定每到晚上,干脆搬个简单的铺盖,自个睡到停着的车辇上,这样,总算是解决了睡的问题。
同行的太监问起来,她只说是车上睡舒畅得多,倒是唬弄了过去。
可,清洗的问题,始终困扰着她,这也是她扮做太监上路,唯一缺乏考虑的地方。
她毕竟;是个女子。
那些太监每日驿馆沐浴,都混在一个澡堂子内,她可以吗?不是没想过等到他们洗完后再去,可,那样,终究是不妥的,半道万一进来一个人,她就彻底完了。
且不说,她在胸前绑了好几层布带子,才让因诞下宸儿后,丰满不少的胸部看起来总算是一马平川。但,这也使得哪怕睡觉,她都不能脱去外衣,以免让人察觉里面的乾坤。之前未睡车辇时,她连靴子都是不能脱的,不然,定让人发现,她的足小巧得完全不似男子的样子。
后来独自歇于车上,总算可以更换外面的衣裳,可,端着一盐水到车里清洗,无疑只会让人觉得她的举止更加异常,实际上,她的行为已和常人不太一样,譬如,每晚都会煎一幅汤药服下。纵然,借着膳房之便,做这件事,不费太大力气,可一个小太监,一直喝药,不让人以为她是个病秧子,就得对这药起疑心。
但,她是绝不能让他们知道这是什么药的,只推说是一进春就易过敏喝的药,每每还得把药渣子妥善处理了方罢。
所以;她不能再行唐突之事。
饶是如此,她不能每日只洗下脸就算清理干净了,毕竟那脸还隔着层面具。
她是有洁癖的人,因坐月子,不能沐浴,都让她难受十分,更何况,这身上如今满满都是烟薰的味道呢?
这一日,因着天降大雨,行军受到了影响,因此,到了晚上,没能赶到最近的驿馆,第一次扎营在了郊外。
晚上,倒是晓雨初霁。
她在灶头帮着生火,旦见,掌膳的一名太监提了一条鲜活的鱼从不远处走来,边走边笑道:
“前面那竟有条湖泊,看,这鱼新鲜吧。今晚,倒是一道不错的加餐。”
所谓的加餐,是指他们这帮太监的加餐,除了皇上之外,任何人每日的餐粮都是做好定额的,这也使得,平时在宫里并不算起眼的一条鱼,如今看起来,是令人眼谗的。
而她耳中只听进了两个宇:
湖泊?
因驻营于野外,自然不会有多余的水供这些下人清洗,湖水太冷,一般人熬一夜就过去了,自不会去洗,对于她来说,待到夜深,借着那水,是否能让她稍稍清洗下呢?
她边生火,边动着这个念头,直到好不容易伺候上面的王子用完膳点,太监都钻进营帐内睡了,她瞧着夜色渐深,方拿了两条棉巾,朝吃饭时从掌膳太监口中套来的湖泊位置处行去。
扎的营帐连绵数里,松明火炬熊熊恰照得灼如白日,值夜的禁军在各营帐之间来回巡逻,甲铠上镶钉相碰发出丁当之声,这些声响里,是她轻微地向湖泊方向走去的步子,有禁军瞧见她,她说是身上腻得慌,想去湖边擦一下,那禁军没有拦她只嘱咐快去快回,明日得赶早路,才来得及晚上抵达下一个驿馆。
她应了声,一溜小跑奔至湖边,果真是个好地方。
这个好字,对她来说,只意味着,总算能简单清洗一下了。
湖边村影葱葱,大部分是近水的树木,枝杆兀自探进水中,包裹围绕间,哪怕躲个人进去,不近前,却是看不清的。
现在,湖边,很安静。
那些兵士,太监,累了一天,都睡得比猪都踏实,绝不会有闲情雅致到这湖泊边来。
她选了最远的一处树丛,那里,恰好背对着一座光凸凸的山壁,再往里,则是一望无际的湖泊。也就是说,她所需留意的,只是她行来的一侧是否有闲人前来,其余地万,皆不会有人过来。
小心翼翼地从略斜的泥滩上涉到水旁,刚下了雨,湿滑得紧。
她将一块棉巾挂于枝丫上,另一块棉巾用水濡湿了,将一只靴子褪去,放置于稍高的位置。
随后,掂起足尖,用手将那块湿棉巾稍稍捂得热了些,方将她莹白的足尖慢慢地擦洗着,纵然没擦洗下多少的污渍,但,直让她觉得畅快起来。
方擦完一只莲足,却陡然听得不远处传来步履声,确切说,是不止一人的步履声。
她听得男子爽朗的大笑声,接着,似乎有人跳入湖中,往这边游来。
她惊惶莫名,忙要穿上靴子时,不曾想,手忙脚乱间,那靴恁是从略斜的泥滩上滚落下水,幸好有树丫挡着,只在那回旋,并不漂往愈远处。
可,她并不能涉水去取回。
因为,那划水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
能这般爽朗大笑的男子,莫非是轩辕聿?
但,耶声音分明不该是轩辕聿的,她将袍子盖住她的足,只听得不远处有人喊道:
“远汐候,别游远了,天寒,水冷。”
竟然是他!
银啻苍?!
她从树影间望去,那游水的人已游至她附近,他和她中间,仅隔着一圈的树影,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停了游水,精壮的身子,撩开树丫,蓦地向她划来。
他发现了她?
她下意识地退后,不料泥滩上的卵石极滑,急切间一个趔趄,扑通一声,趺坐在了地上。
不想见,却又偏见到的人,终是穿过那些树枝,游至浅滩,从水里慢慢的站起。
古铜色的皮肤,在月华的照拂下,仿笼了层层的银纱。
然,那些银纱,却抵不过,他冰灰眸子中的华彩。
现在,这双眸子正凝定她,一个看似惊慌失措的小太监。
银啻苍凝定这张平淡无奇的太监脸,本以为是有人潜在暗处,常年的警觉,让他选择将这暗处的人揪出来,却没有料到,是这样一张脸。
很陌生,应该从没有见过。看‘他’跌坐于地的姿势,显然也不是个练家子。
只是,为什么,他移不开眼睛呢,甚至于,低下身子,有用手指勾起那张太监脸的冲动。
难道,这一路远离女色太久,他有了断袖之癖?
这一念头起时,那小太监紧张地在他的指尖离他还有一寸距离时朝后躲去。
那样的慌张,真的,很可爱。
看来,他的取向,确实有了问题。
他伸手一拉那小太监的袍子,带着戏谑地道:
“哪里来的小太监,看到本候跑这么快?”
那太监被他这一拉,瘦弱的身子,越犟着越是反冲力地坠进他的怀里。
他裸露的肌肤贴到那太监身上时,只让那太监慌乱地道:
“奴才是偷溜出来玩水的,不想被您看到,求您饶了奴才,奴才再不敢了。”
夕颜确是慌乱的,这个银啻苍,难道,发现什么了吗?
银啻苍抱住那小太监的身子,柔软娇小,竟让他有种莫名相识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让他凑近那张太监的脸,真的很普通,普通得差点连他都快被骗了过去。
但,当看到那‘太监’脸颊边沿一些几乎不易察觉的痕迹时,只让他的唇边浮起一抹笑弧。
妩心,他教了她很多东西,惟有这样东西,她学得最快,可,她自己制作面具时总是疏漏百出。
所以,每每只能戴他制好的面具。
想不到,其实,她的易容术竟是不在他之下了。
也就是说,她之前的疏漏百出,不过是故意的。
他不再去多想这份故意,现在,他的怀里,却有这份故意带来的最美好的存在。
原以为,这辈子,再没有机会抱住她,却不料,竟会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身份下抱住她。
但,也惟有这样,他才能容许自己,稍微地不自持一下。
毕竟,旁人看起来,他只是对一个小太监感了兴趣,对于他这样‘声名狼藉’的人来说,这些,算不得什么。
鼻端,能闻到,来自于她身上的馨香,臂弯,能拥住那抹娇软。
这样的人生,该是无憾了。
所以,纳兰敬德,这个老家伙,开出的条件,真的让他动心啊。
只是,动心,罢了。
今晚对他,无疑是意外的收获,这个收获,当然亦来自于那老家伙的临时相约。
难道,是那老家伙的安排?
他的笑意愈深。
只是,这份笑,很快便敛了去。
随着,一叠声的跪拜,他的手仅能放开怀里的人儿。
“参见皇上。”
月华如水的彼端,轩辕聿着一袭玄黑的行袍,袍上,以莹蓝丝线勾勒出云纹,在这夜色里,只让他周身如笼了一袭华彩的光晕,让人不可逼视。
银啻苍手一放,夕颜忙扑通一声跪于地,湮声于那叠声的跪拜中。
“臣,参见皇上。”银啻苍微伸臂,一旁早有随他出来的侍从替他罩上银灰的衫袍。
“远汐候,今晚,倒是好兴致。”
“这湖景太美,让臣不自禁地愿融于其中,皇上的兴致看来,亦是好的。”
轩辕聿冷笑一声:
“这等湖景,朕自是不会错过。”
他怎会错过,那些隐于暗处的谋算呢?
径直越过远汐候,往湖泊那端行去,不知为什么,眼角余光,看到地上匍着一个小太监时,他的步子却是顿了一顿,一顿间,他看到,那小太监只把露于外的指尖都缩进袖盖下。
看装扮,该是膳房的太监,怎会在这呢?
他眉尖一扬,听得银啻苍道:
“看来,本候在尔等眼里,却是微不足道的。”
轩辕聿并没有出声,李公公早识得主子的心思,道:
“这等不中用的奴才,竟敢怠慢候爷,来呀,拖下去,仗责二十。”
夕颜胸口一闷,二十?
她知道是银啻苍帮她,毕竟,她出现在这,解释起来,也是颇多麻烦的。
可,她倘若被拖下去仗责,打得重伤不要紧,打完后总得上药吧,那地方,且不论能不能让那些大老爷们上药,光是她的身份,不就提前泄露,而且,或许还得栽个和银啻苍私会的名声。
但,她该怎么说呢?
不过是想清洗一下,偏偏天不遂人愿也就罢了,还招惹到银啻苍,以及那一人。
“李公公,慢着,本候说的,是那膳房的掌事太监,今晚的晚膳,用得臣甚不痛快。至于这个,不过是拎不清,出营前恰好碰到,让他端茶点到湖边,结果竟带来了茶巾。”
轩辕聿淡淡一笑,并未停住行往湖边的步子:
“看来,这一路,远汐候颇多不满。小李子,这事你去处置,务必消了远汐候的愠意。”
说罢,他不再说一句话。
湖旁,树影幢幢间,他的目光留意到湖里飘着那只履鞋,眉心略盛了一蹙,却并没有回身。
听得银啻苍的声音在后面传来:
“就不劳烦李心心,膳房的太监伺候好皇上即可,本候却是无关打紧的。只让这个拎不清的奴才,再替本候端碗茶点来罢。”
“瞧候爷说的,那膳房主事的太监,奴才定会好好责罚的。”李心心顿了一顿,冲着夕颜,复催促了一声,“还不快去。”
“诺。”夕颜俯身,行礼,怅惶地向营帐地奔去。
银啻苍睨和她奔去的步子,微徽地,唇边笑意愈深。
返身,他朝轩辕聿行礼后,复往营帐而去。
轩辕聿目光落在水里的履鞋上,手一指,顿时有太监会意涉水过去,将那履鞋取了过来奉至轩辕聿跟前。
银啻苍的营帐,紧临轩辕聿大帐,他一路行至营帐口,吩咐道
“替本候准备热水沐浴。”
“诺。”紧随他的侍卫应声道。
帐内,因着驻营野外较冷,还是拢了一盆银碳,此刻,只让帐内,温暖怡人。
他的营帐和轩辕聿的大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