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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瑞琥想安慰童童,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童童淡然一笑:“运交华盖欲何求?”反倒关心起瑞琥来,说:“老九咋个了?”
瑞琥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一个月只有三十多元钱,加上井下补助也不过四十左右。给妈妈奶奶寄20元,给瑞珀5块,剩下的做伙食、烟钱、零用、上储金会,根本没钱买衣服。老九看我无论上下班,一年四季都是一身工作服,给我买了件米黄|色的甲克衫。过年回兴盛走人户,瑞珀全是补疤衣服,就把甲克衫给了瑞珀。这么久了,她突然问起来。。。。。。”
童童摇头说:“也许她没别的啥意思。她得的啥子病?”
瑞琥迟疑了很久,小声说:“不晓得。”
童童看了他几眼,不说话了。他从小跟着妈妈在妇产科长大,多少有些那方面的知识。可是在1966年,这种事是讳莫如深、难以启齿的啊。知心朋友间也不便追问下去。
闷了很久,快到宿舍时,瑞琥又说:“她教村小,一个月只有5块钱,回去看病,我也没钱给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哎。。。。。。”
童童哑然无语。
昙花果 (15)
九。初吻和梦魇。
看到台上那个女红卫兵,童童心中一阵狂跳:“聪聪!她串联来了?”
批斗台搭在区公所门口,就是原来的辩论台。赶场的农民、知青、街村居民,上千人塞断了顺子场这条最宽的街道。台上“聪聪”军帽下一对小辫。皮带束腰。军装整洁。黄丝线绣的红绸袖章上绣了个镰刀斧头。挎包上栓着毛巾,吊着口盅。绑腿、军靴上还糊着泥巴。顺子不通车,她们是硬走来的。
真是聪聪吗?好像啊!
上月,童童接到“母病重”的电报回兴盛,在邮电局第一次看见穿军装的聪聪,英气逼人,不过不是这一身行军打扮。两人都双眼发亮。你呆呆地看着我;我定定地看着你,都有满肚子的话要说。聪聪清楚童童的怪毛病,主动约了个“晚上7点,文化馆桥头”,还“风雨无阻,不见不散。”
幺妹已经分手;瑞琥也不在家。萧条的大街上,残破的标语、大字报满地乱滚。雨天,这些破烂裹夹着遍地泥泞。一拨拨欢呼毛主席发布最新最高指示的游行队伍,从这肮脏的垃圾堆里涌过。一群群造反派押着戴尖帽、坐喷气式的走资派也游行在这肮脏的垃圾堆里。
妈妈是扫厕所时晕倒的。血压控制住了,照样扫厕所。如再装病,从重惩处。
苦闷、无聊!可以向聪聪倾诉吗?蓝瑛都果断地离开了自己,作为红卫兵,毛主席的革命小将,洪玉聪同志的政治觉悟、阶级斗争、路线斗争观念还不如她吗?万没想到,聪聪更苦闷、更渴望倾诉。在草亭溪边树影里,聪聪向童童尽情地倾诉了她的迷惘、她的苦闷、她的烦恼、她的伤痛。她说“破四旧、立四新”的胡闹、无聊、可笑;她说“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惨无人道;说柳然老师的惨死;说大兴县对四类分子的集体屠杀,连80岁的老人、38天的婴儿都不能幸免;她不敢说城关医院,只说她参加的各单位批斗会的凶残;她说那些自杀的人;说蓝群英用铜头皮带抽柳然老师;说她和蓝群英的隔阂、感情的裂痕。。。。。。映着对岸幽微的灯光,童童看到她眼里含着的泪珠,亮晶晶地滚进月牙凹,又从月牙凹里溢出来,淌在脸颊上。
今晚聪聪没穿军装,像童童样在毛衣外笼了件灰色的棉大衣。臃肿的线条,暗淡的色调,反衬出她齐耳短发的清爽和容貌的秀丽。孩子气的伤痛中,已透出几分成熟的忧伤。在聪聪动情地诉说中,他俩的手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感受到聪聪的真诚、友爱,童童也忍不住把青牛山上,赵指导员可笑的“科学实验”;让他逃脱了批斗,差点被打死的雷击;知青中的流言、倾轧;他和刘韵蓉、夏翔、蓝瑛的故事,连同蓝瑛写信给夏翔,请她转告自己,这个荒唐、滑稽而残酷的结局,也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他本是求苦恼的解脱,并不奢望聪聪的回应或安慰。没想到聪聪绽开苦脸,长呼了一口气,轻松地微笑着说:“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哪一天到来了?”童童莫名其妙。
“证实我预感的这一天。”
“啥子预感?”童童更糊涂了。
聪聪意味深长地含笑望着他。童童想了好久,想不出来。聪聪见他实在懵懂,轻轻地唱起来:“想起我的阿妹在深山。。。。。。”做了个怪相说:“还死不承认哩!”
童童恍然大悟,吞吞吐吐地说:“其实,当时,真的不是那回事。。。。。。”又故作潇洒地说:“都结束了。。。。。。我现在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聪聪揶揄道:“童宝玉同志要向贾宝玉同志学习,想出家了?”故意上下打量他一番说:“你凡心不死,六根未尽,尘缘难了,岂是佛门中人!”
童童说:“我痴迷解脱,顿悟成佛。”
“不行,只有脱胎换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好,我马上自杀,转世投胎,重新做人!”
“你千万不要跳雪瀑,污了柳然老师的净土。”聪聪说:“可以选择从这里跳河、回家服毒、上吊、刎颈、割腕、跳楼、卧轨、撞汽车,等等,很多方式嘛!”说完,忍不住顽童似地笑起来。
童童大为惊异,说:“看不出你一个姑娘家,小小年纪,对自杀还颇有研究哩!”
聪聪笑容顿失,说:“这年头看得多了。哪个专门去研究哟!”
童童把玩笑开下去,说:“你给我设计一个最佳自杀方式吧!”
“吐泡口水把自己淹死!”说完又笑了。
聪聪说:“阿弥陀佛,闷了好久啊!”轻轻松松地笑,说:“今晚上,我好高兴!”
“我被人甩了,你幸灾乐祸?”
“祸兮福所倚!”聪聪抓紧童童的手,月牙凹盛满真诚,轻声说:“我不像蓝瑛,我不会离开你!”
童童说:“可是我。。。。。。”
聪聪打断他说:“我说过,你不准在我面前说政治条件、阶级成分!”
“你说过的,我们只是friend。”
“是呀!friend就是朋友呀!我们是朋友哇!”聪聪悻悻地说:“蓝群英就到处说我们两个在耍朋友!”
“真是个鬼精灵!”童童想起四姐说过的话,说:“我不能伤害你!”
“你拒绝我才是伤害我!”
童童无语。聪聪凑近他耳边亲切地呼唤:“!”
这后一个称呼,童童在书上看到过,是蒋介石和宋美龄的互称:“亲爱的”!
童童感到一阵眩晕。同“deanring”样令他迷醉的,是从聪聪的呼吸里、领口中,弥漫而出、拂面而来,温软馥郁、她特有的体香。这体香来自她青春的胴体;来自她身上所有内外腺体的分泌;来自她身体中所有细胞的新陈代谢。这些微妙的有机物分子,从她皮肤的每一个毛孔,从她胸膛中每一个肺泡,从她头面五官和躯体上的每一个孔窍,从她肢体的每一个皱襞,细细微微、绵绵密密地散发出来,弥散在她周围,如星月之晕,似兰麝之味。童童神魂逸飞,情思勃发。他忘情地紧抱聪聪,尽情地吸进令他心醉神迷、终生难忘的异香。
聪聪伏在童童胸前,幸福地闭上眼睛。两件厚实的棉大衣成了可恶的障碍。他们各自解开棉衣,裹住对方。在温暖的棉衣中,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聪聪揽住童童强健的脖颈,像冬尼娅样手指插进童童粗硬的头发,嗅着他身上醉人的汗味。童童的嘴唇在她的脸上吮吸。她的嘴唇一阵酥麻,渴望着激|情的碰撞。她偏过头来。童童的嘴唇滑过她细嫩的脸颊,滑过她敏感的嘴角,和她的嘴唇紧紧地吸在了一起。聪聪陶醉了。温暖激动的电流在体内回环。她全身发软,紧贴在他的怀里。这是她的初吻。这是19岁妹伢伢的初吻。她终于和自己的deanring完成了幸福的初吻。
童童紧紧搂着聪聪的细腰,抚摩着她浑圆膨突的髋部;隔着薄薄的毛衣,抚摩着她柔韧的肋骨和凹下的脊柱。一对坚实挺拔、园突丰满的Ru房在他的胸前弹跳、顶撞、滚来滚去,激起他狂喜的渴望和澎湃的爱情。她的嘴唇温软湿润。他一会儿紧吸着她,一会而又触碰、拨弄她。在她激动地喘息中,把舌头伸进她的嘴里,摩挲她的牙龈,顶开她光洁整齐的牙齿,挤进她温暖的口腔、搅动、挤压、绞轧着她柔嫩敏感的舌头。她紧紧地吸住他,感到他的膨胀、粗壮、充满口腔、充满身体。一阵阵激动从舌头冲出,温软酥麻、令人沉醉的快感弥漫全身。他们扭动、喘息,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小河、树丛、对岸的灯光、荒唐肮脏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久久、久久,直到嘴唇麻木,舌头疼痛,激|情退潮之后,才发觉不知何时下起的小雨,把裹在身上的两件棉衣淋得湿漉漉的了。
从此以后,他们每晚在一起。风中、雨里,走遍了兴盛城郊的可去之处。草亭溪边、雪瀑山上、黄龙观、洪家冲、乾元关。。。。。。到处留下他们的脚迹。直到聪聪随队串联,说是到韶山朝圣。
批斗台上的“聪聪”用流利的普通话向群众作慷慨激昂的演讲。区公所门坊石上贴着一副墨汁淋漓,笔力雄劲的白纸大对联: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两边八字门墙上两幅大标语:“打倒胡天道,气死保皇狗!”“胡天道复辟资本主义,罪该万死!”落款:“毛泽东主义红卫兵,宜农星火战斗队”。
胡天道是顺子区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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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台上“聪聪”一声呼喊:“五类分子滚出会场!”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几个别着标牌、衣衫烂缕的人,畏缩地快步离开。“聪聪”大喊:“把走资派胡天道揪出来!”
两个红卫兵按标准的喷气式把胡天道推上批判台。胡天道身材高大。红卫兵只得把他的头按得更低。两个钟头的批斗,让只穿着单衣的胡天道在寒冬腊月也汗如雨下、面如猪肝。斗完,戴上三尺高的尖帽子,坐喷气式在上下场游了两个来回。勒令不得离开区公所,必须随叫随到,听候革命群众的批判斗争。整个过程完全是土改时农会斗地主的翻版,但没有首都红卫兵那样多残酷的花样,还有待进行到吊鸭儿浮水、倒挂金勾、灌辣椒水、灌大粪、坐老虎凳、剥光衣服抽荨麻、抽蘸水皮鞭。。。。。。直到动枪动炮的武斗。
赶场的知青们无不热血沸腾、跃跃欲试。文化大革命终于进山了!
夏礼诚、古正云、李问菊和一大批知青,围着宜宾农校的主义兵们问长问短,取送上门来的革命真经。
“聪聪”是星火战斗队的队长,是宜宾红旗联合司令部成员,曾两次进京接受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检阅。她和战友们热情地向知青们介绍:党中央公布了《中共中央关于开展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简称《十六条》。毛主席亲自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形势大好,不是小好,而且是越来越好!毛泽东思想已经传遍全球。毛泽东主义是全世界无产阶级的圣经。日本、德国、意大利、西班牙、法国、美国等等,好多帝国主义、资本主义国家的革命青年,都以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