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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破之暝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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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皆空’,就在那一刻,我的世界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空洞。我失魂落魄,不知道怎样离开苏州的,我或许想去一趟杭州吧,以前曾经答应明允带他去看断桥残雪,但血液里的惯性却把我直接送回了上海。那个夜里,我像一只丧家之犬般流浪在上海的街头,一直走到外滩。杨柳岸,晓风残月,嘿嘿,杨柳是没有的,晓风也是没有的,但残月却真的有,真的有。就在天边挂着,像是最后看见的明允咧开来微笑着的嘴。我听见黄浦江水一波一波拍打着江堤的声音,‘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了不起呵,千百年前的古人,写的每一字每一句竟然都是我苏柏然的心声。莫不是千百年前就已经注定,千百年后会有我这样一个落拓子弟醉倒在1930年的某一个冬日夜晚。直至天明,直至太阳升起,直至暖洋洋的日光照着我的脚跟,过往的路人指指点点,尽皆讥笑着我的醉态与落魄。哈哈,那又有什么呢?我爬起来,满不在乎,叫了一辆黄包车让车夫把我拉到静安路的东禾园。等到父亲那张如妖怪般狰狞的脸时隔一年半后再次映入眼帘时,我再也无法感觉到害怕了。我悠然坐下,跷着二郎腿,我欢然而笑,然后神态自若地向着父亲伸出一只手来:‘去伦敦的船票,越快越好。再加一张支票。拿到这两样马上就走,五年之内绝不踏上中国半步。’我这样讲,心里确也这样想来着。再见父亲,再见上海,再见中国,也许我永远也不会回来了。至于明允,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正在心底向他告别,但我确实知道,我这一生,再也不会看见那张如美玉般的脸庞了。
“英国,剑桥镇。嘿嘿,费尽心机逃离的地方,却终于还是主动回到了那里。陆天虎来接我,乌沉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他仍旧照料我,监视我,但其实我并不需要他来监视,我自己已经给自己上了一把锁。我每天机械地起床、去三一学院、回宿舍,有时与各种国籍的青年男女交往,渐渐地像一个正常学生,对数学好像也不像前一年那样厌倦。得过且过吧。就这样过了差不多大半年,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在陆天虎的监督下挂了个越洋电话回家。是父亲接的,一听是我的声音,他沉默了半晌,然后这样说道:‘你弟弟,明允,已经不在苏州了。他的病已经好了。’  
  
 苏明允(2)
 “奇怪的是,父亲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欣喜。我知道他接下来还会有些什么事要告诉我,果然如我所料,明允失踪了。
“此后我从桂阿姨那儿知道了更多的一些细节。明允在我离开那座疗养院后,神志渐渐清醒过来,也不闹了,也肯自己吃饭了,只是一直不大说话。一个月之后父亲将明允接回了上海,那时的他已经不像在苏州时那样骨瘦如柴,脸上的血色恢复了不少,见到父亲和他母亲时也肯淡淡地笑上一笑。回到东禾园的明允并不提及我,开始静下心地安静地看看书、背背功课之类,有时也躲在书房里听他那戏迷母亲买回的唱片,也有流行的歌儿,更多的是京剧和黄梅戏。每每听见传出‘咿咿呀呀’的丝弦声,便知道明允正躲在房内发呆。不过也好,总比从前疯了傻了强吧。却不料明允的安静只是短时间的,大概他与我这做哥哥的也有相通的心思,便只是暂时的安静下来,等待家人放松警惕。又过了两三个月,明允忽然就从东禾园里消失了。这个15岁的孩子比我更决绝,他的消失毫无征兆,去了哪里更无一丝线索。人家说雪泥鸿爪,明允却连一丁点痕迹也没留下。
“到我打电话回家时,明允已经失踪了两个月。父亲想方设法四处寻找,却连小儿子的一根汗毛也捞不到。有一段时间,明允的母亲整天哭得死去活来,总以为那孩子已经跳了黄浦江。但很奇怪,在这一点上我和父亲有着相同的坚信。明允不可能寻死,如果真的已经对生命绝望,那他干吗不顺理成章地死在那所冷冰冰的疗养院里?我猜,明允是有他的绝望,但那不是对于活着,更多的是对养育他的家庭,是对他的父母,尤其是对我。
“打完电话的那个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有那么一会儿,忽然对着酒桌对面的那个男人哈哈大笑起来,将一大杯酒浇了他满脸。我支撑着站起来,指着陆天虎的鼻子大喊大叫,大概说了好些极难听的话。他也不管,只是不说话地看着我,伸出袖子把脸上的酒水抹干净。我颓唐地坐下,对自己的痛恨与鄙视刹那间达到了顶点。我这算是个什么东西呢?我这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呢?就对面那个令我不快的姓陆的男人,好歹他还算是忠人之事。而我,却无法令我生命中的每一个亲人快乐。母亲、父亲、明允,所有人,所有事,都在我的手指缝里带着一张张冷漠的脸彻底溜走。就像是,十根手指纠缠起来,努力想要织成一张网,想要将我所爱的人们如一粒一粒心爱的棋子般小心放在网的中央,却终于让他们被蛛丝的毒素一一害死。我这张纠结的网,竟是剧毒无比的哩。至于明允,我的明允,他是对我彻底失望了吧,他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吧?我这样毫无逻辑地想着,语无伦次地呢喃着,昏天黑地地沉睡着,不知不觉,天已大亮,继而大黑,一整个昼与夜消失。再醒过来时,已是第三天的中午。
“那个男人熬了一小锅荷叶粳米粥,加了蜂蜜,宿舍里弥漫着清甜温暖的香味。他舀给我一碗,配上一小碟切成丝的熏鸡。我饥肠辘辘,一口气吃了两碗,抬眼看时,陆天虎正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一旁看着我,仍旧是一副监视者的嘴脸。我没好气地将碗扔在桌上,径自出门,打算到康河边去溜达溜达。这一次,陆天虎居然并没有跟着我。  
  
 苏明允(3)
 “我去了克莱尔学院,那儿有一座克莱尔桥,建于1639年,是一座带护栏的七孔石桥,在康河沿岸算得上年纪最老。这么说吧,这座桥之所以有名,并不仅仅因为它已经有三百岁,更值得一提的是桥两边的护栏上各有七个石球,两边相互对称,可是左边护栏上倒数第二个球竟然被整整齐齐地切了一个15度的角。当年克莱尔桥的建造设计者将石桥完工之后,居然只收到学院付给他的15便士设计费。他很气愤,于是将那个石球切掉与15便士对应的15度角,就这样,人们永远会记住克莱尔学院在三百年前所做过的那件不光彩的事。好的与丑的建筑都足以永留青史,而数学,也许只是留在这建筑体上的一道伤痕。我出神地站在桥上,低头望着桥下的河水发呆。水面上映出的不再是明允的脸,只是我自己,只是那个正被粼粼波光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苏柏然。到英国来这么久,我第一次想到,也许我真的应该开始我的学业了。明允已经消失,他选择了自己的路,而我,也应该有我的路。
“我决定暂时离开英格兰,两个月之后去了德国魏玛国立建筑学校。虽然那所学校远远及不上剑桥有名,但说实话,我喜欢它的风格,我暂时把数学放在稍稍次要的位置,却把平面构成、立体构成和色彩构成放在第一。简言之,色相第一,现代工业第一,自然第一。那时国立建筑学校的校长是米斯先生,我非常崇敬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视他为精神导师,他所提倡的‘少即是多’令我受益匪浅。我在魏玛一直待到1933年,德国的政治气氛已经相当恶化。就是在这一年,国立建筑学校被德国文化部下命令关闭。我暂时还不想回国,于是再次回到英国,回到剑桥,三一学院第三次收容了我。
“在这几年里,陆天虎一直跟着我。表面上看他仍旧是父亲派来监视我的看守,但事实上,我必须说他几乎成为我那几年孤单生活的唯一伴侣。他向来不苟言笑,看上去像一座冷酷无情的石头雕像。但是,或许是在我大醉的那一次吧,我与陆天虎之间竟有了某种奇怪的默契,我不知道他是否同情我或者可怜我,但总的来讲,确实有种不需要言语的情谊在我和他之间产生了。我猜,孤零零的我和孤零零的他,相互都是对方的某种慰藉。虽然我们并不点破,但彼此都在心中庆幸着。就这样我重新回到三一学院,仍旧是数学系。时过数年,对数学的热爱忽然重新在我的血液里复活过来。说得具体一些吧,我忽然间迷上了亨利?庞加莱。”
讲到这里,苏柏然的脸上隐隐闪现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他举起杯子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应该怎样给你介绍庞加莱。这么说吧,我相信你曾经对我的记忆能力和心算能力表示过钦佩,但我刚才说的这个亨利?庞加莱恰恰是心算的绝顶高手。他是个很笨拙的人,举止迟缓,眼睛近视,但拥有一个其怪无比的大脑。所谓天才,大概都是他这个样子的。
“我刚回到三一学院不到一个月,我的导师陶特教授就因中风被送进了医院。中风前的当天晚上,他正是一个人在书房里试图破解庞加莱在1904年提出的那个著名猜想。陶特教授中风事件当时在三一学院搞得很轰动,所有人都盛传大洋彼岸的巴黎大学的数学奇才都在为庞加莱疯狂。陶特教授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巴黎,回来不也就疯了吗?于是在那段时间,三一学院数学系的所有人都一头扎进了庞加莱猜想,我也不例外。  
  
 苏明允(4)
 “少华,我大概给你讲一下吧。所谓庞加莱猜想,大致说的是这样一个猜测。在一个三维空间里,如果每一条封闭的曲线都能收缩到一点,那么这个空间一定是一个三维的圆球。好啦,我看见你的表情了,用这种语言描述起来的确有点抽象。这么说吧,你可以这样来想象一下,假设我们钻到一个巨大的球形房间里,它没有窗户也没有门,非常结实。现在拿出一只不管是什么形状的气球来,我们来吹它,可以无限地往下吹,吹到无限大。最后会怎么样呢?庞加莱这样想,到最后,气球表面和整个球形房间的墙壁一定会紧紧地贴在一起,毫无一丝缝隙。
“放心吧,我现在并不打算跟你详细讨论庞加莱先生和他的猜想。我只是重新迷上了数学,具体的建筑学暂时被我放在一边,抽象的有关一个圆球形的建筑忽然一下子占据了我的整个头脑。我一整天一整天地算,用草稿纸一麻袋一麻袋地算,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果然也变得像庞加莱一样举止迟缓,言行笨拙。对了,你才看见我时不也有这样的感觉吗?那个坐在花园里的傻子!嘿嘿,确是如此。但这样的痴迷只持续了不到三年,在无数人宣布攻克了那个猜想然后又被发现漏洞百出之后,我作了最后一次猜想计算,然后决定搁笔。
“我这样想,也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思维方式来破解庞加莱。比方说,如果放在三维空间里不容易计算,那么###空间呢?如果我们可以先破解五维或者四维空间里的气球与球形房间的毫无缝隙,接下来的计算是不是会变得容易些呢?不说这个了,对于最老到的数学家来说,庞加莱猜想都算得上一个足以耗尽他一生的陷阱,何况对于我们的天才飞行员先生。反正,就这么个奇怪的题目,居然让我聚精会神地在英国熬过了三年时光,这个时候已经是1936年,父亲希望我尽快回上海。我猛然悟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年,当年的‘五年之约’早已经过了期限。我确实可以回去了,虽然明允在这六年中从来不曾有过一丝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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