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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起来,甚至连原本苍白的嘴唇也透出了血色。
“第一百次了,你可以听得见我说话了吗?”白蘋皇后将画像捧在怀中,温柔地凝望着画中的淳煦。
画中人的眼睛似乎动了动,却又仿佛只是错觉。过了良久,终于有一丝细弱低沉的声音从画中飘了出来:“我不是……死了么?”
白蘋皇后手一抖,差点把画轴掉落下去。她慌乱地捧着画像,无力地跌坐在软榻上,颤抖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遍一遍呼唤着画中人的名字:“淳煦……淳煦……”
“蘋儿。”画中的淳煦似乎神志仍然有些模糊,迟疑地问,“我究竟……在哪里?”
“我用画魂之术把你留在今世了……”白蘋哽咽着回答,“你现在只能呆在画里,别怪我……为你做了这个决定……”
“画魂……”淳煦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道,“蒴儿,辛苦你了。”
白蘋皇后猛地将手中的画轴抛在软榻上,俯下身捂住了脸,生怕自己的泪水沾湿了淳煦的画像——淳煦,淳煦,他还是那么温存体贴,不枉了她当年拖着小产后虚弱的身体,亲手从柴堆中拣出他所有的骨灰,甚至连他洒落在御街石板上于涸的血迹,她也用小刀一点点刮取下来。待到亲手将他遗留在世上的全部碾磨成粉,她和水绘制出这幅小像,耗费极大的心力总算强留住了他的灵魂。此后,加上搜寻血瑚海葵所受的苦楚,油尽灯枯般的她昏沉了好几年,若非心中还存着强烈的愿望,单凭淳熹帝的救治又怎么可能让她恢复健康!
她的画技并不太好,虽然勉强画出几分他的外形,却远远无法表现出他的神采之万一。庆幸的是天可怜见,她终于研习到画魂之术的更深一层,随着和他同根同源的帝王之血的浸润,那画像便活了一般,越来越接近他原本的形貌,甚至在浸血百次之后,连他的魂魄也恢复了意识。那么她十几年的心血和朔庭的牺牲,终究没有白费!
“别哭……”仿佛感应到了白蘋心中所想,淳煦忽然问,“朔庭怎么样了?”
“他是你的好儿子。”白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慢慢地道,“你想必也知道,当年淳熹召集了十万人一起烧死你,不仅是为了防止天谴,也是为了让你从此魂飞魄散……”
“可是我如今魂魄仍在……”空气中缥缈的声音忽然顿住,好半天才在令人压抑的沉默中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难道……难道是朔庭……”
“不错,朔庭正是察觉到这一点,才在最后一刻用自己的血和性命破解了淳熹的法术,连淳熹都无能为力……”白蘋说到这里,几乎已是泣不成声,“我们一直瞒着他的身份,可他那么聪明,早就猜到了……那孩子死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因为他终于保全了父亲完整的灵魂……淳煦,我们何其有幸,能有他那样有勇有谋的好孩子……”
“可是我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想他死……”淳煦的声音微弱地回应。
“我会让朔庭活过来的!”白蘋皇后说到这里,终于振作起来。她将画轴重新抱好,抹去眼角的泪水笑道,“你放心,朔庭那么好的孩子,肯定会活过来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可以真真正正在一起了……”
“那就好……”刚刚恢复的神志支撑不了多久,画轴内缥缈的声音又渐渐消散开去,最终只有一卷冰冷沉寂的画轴落在白蘋皇后怀中。
“血,还是不够。”白蘋皇后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最终恋恋不舍地将画轴重新卷起来放进金匣里。然后她躺回软榻上,再度合上了双眼,恍如一尊白玉雕像般,一动不动,杳无声息。
舒轸仍然在天空里飞翔。他几乎已经将大陆和七海的天空梳理过一遍,却依然没有找到云浮城的影子。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样过了多久了。反正每天早晨一睁开眼睛,他就会展开翅膀继续旅程,直到太阳落山,才降落在某一处地面休息。
这样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舒轸隐隐地想,反倒是一旦看见了云浮城,满足了愿望,自己以后的岁月才不知该靠什么来支撑。那是生命中无法承载的漫长与空虚。如果有可能,他或许宁可像舒沫那样执著于一件事、一个人或者一段感情,即使那是一件可怕而危险的事情。神的轻烟与魔的欲火,让孤立在人生独木桥上的舒轸无所适从。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一只风鹞。
有了鸟灵的翅膀,舒轸一向飞得很高,将一众飞禽都远远抛在脚下。可是这只风鹞,却在看见舒轸的第一眼起,就奋力扇动翅膀抵抗住高空凛冽的气流,欢叫着盘旋在他的身边。
“你认识我么,小东西?”舒轸笑着问。
鸟儿欢快地回应着,围着舒轸的头飞了一圈,却不防靠近了那对黑色的翅膀,顿时被凌厉的煞气一击,惨叫着跌落下去。
舒轸赶紧一伸手,将失去平衡的风鹞握在手心里:“别怕。”此刻他已经想起来,这只风鹞,正是自己昔时在隐翼山救活的那只。他不仅温暖了它冻僵的身体,还给了它自由,怪不得这只鸟儿到现在都还记得他。
风鹞温顺地用嘴轻轻摩擦着舒轸的手指,低声“咕咕”地叫着。
舒轸带着它飞了一阵,慢慢松开了手:“自己去玩吧,我要去云浮城,很远的。”
风鹞从他手心里飞出去,侧着头仿佛听得懂他的说话。听到“云浮城”三个字,鸟儿黑豆般的眼睛忽然一亮,张口衔住了舒轸的衣带,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风鹞一向被空桑人豢养来送信,至于它们究竟能飞多高多远却并没有人知道。而这只自由的风鹞,难道真的到过云浮城吗?舒轸笑了笑,索性跟着风鹞飞了出去。
他们飞上了云霄,白云在他们脚下连成波涛,汇成海洋,积为雪峰,化为山脉,就连太阳,也只能远远地悬挂在天际,将身边狭窄的云层镀上金边。
头上已经再也没有白云,只有浅淡得青白的天空,仿佛倒扣的鸭蛋壳,那是原本的蓝被一个巨大的光源黯淡了颜色。随着他们越飞越高,一团模糊的亮光出现在舒轸的视线里,就像——一个雾蒙蒙的太阳。
可是此刻太阳明明还在远处的天边。舒轸望了望云海边缘金红的光,再次确定自己头顶的圆光并非太阳。并非太阳,难道就是一
云浮城?
心脏顿时激动得狂跳起来,连冻僵的手足也似乎重新充满了热血。舒轸缓了缓因为窒息而怦怦急跳的心,正鼓足力气准备扑动翅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如同流星一般坠落,霎时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
舒轸本能地伸手一捞,却没能留住风鹞坠落的身影。它是世上飞得最高的风鹞吧,就像自己一样,在无人见证之处完成了一生的壮举。舒轸沉默地凝视了一会儿风鹞消失的方向,终于再度鼓起翅膀,向着高空的光亮飞去。
飞得越近,那团亮光就越大、越明亮,而翅膀上所承载的压力也越来越制,呼啸而去。
怨灵凝结的翅膀,最终会在这个最光明的地方得到净化吧。舒轸注视着翅膀上蔓延的亮光,笑了笑,拼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和灵力,箭一般朝着那团模糊的亮光射了过去!就算拼着翅膀尽毁再无退路,他也要看清楚云浮城的模样!
如同投火的飞蛾,舒轸一头扎进了光亮之中,而最后一点儿怨灵凝结的黑色翅膀,也完全化为了虚无。
“啊!”一声惨叫从光亮里面发出,随后一个身影重重地向着地面跌了下去。白衣飘摇的人形仿佛那只死去的风鹞,毫无阻拦地扎透厚厚的云海,穿越呼啸的气流,深深地砸进了镜湖之中。
在最光明的地方,他被光明灼瞎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黑暗,身周是一片冰冷,舒轸在这片黑暗的冰冷中浮沉了许久,求生的本能终于迫使他挺身一纵跃出湖面,在清新的空气中大声呛咳起来。 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心却终于慢慢静下来。舒轸仰面躺在镜湖的水面上,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波浪送到了一片沙地上,伸手摸了摸,触手可及的是一片茂密的芦苇丛,锋锐的芦苇叶子仿佛纤薄的刀刃,带给他新鲜的刺痛和生命的征兆。 湿淋淋地站起身,舒轸捂住胸口大声咳出呛进肺里的水,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手掌碰到了一棵大树的树干。虽然眼睛看不见,舒轸还是斜敏锐地感觉到面前是一棵心砚树,这种树具有灵力,向来为修炼之人所爱,若能在此修行一阵,或许能够恢复视力。
没有犹豫什么,舒轸纵身跃上了树枝,寻找到一根结实的枝丫坐了下来。然而身体的疲惫和思绪的混乱让他一时无法集中精神,只能斜倚着树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没有错,那双来路不正的翅膀,真的消失了,只有肩胛骨上被硬生生劈开的伤口,还在火辣辣地提醒着他先前的遭遇。
我去过了,也看见了。舒轸茫然地睁着怎么也无法聚焦的双眼,忽然觉得一切都可以在此刻结束。
可是很多年后想走来,此刻,才是他一切的开始吧。
心砚树的树干是中空的,就像胎儿借以安身的子宫,摈弃了外界的一切干扰,全心全意投入到自己的生长中。
此刻,舒轸就将自己置身于这个最安全最隐蔽的所在。眼前还是一片漆黑,鼻尖流动着心砚树淡淡的味道,让他想起云浮遗族的“树葬”风俗,就那样和树木融为一体,虽然不能达到先祖们与天地同在的理想,至少也稍微接近了一些。
看不见,也听不见,舒轸安心地在树洞中放松了身体,慢慢地用灵力治疗着自己的眼睛。他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他不着急。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就那么轻飘飘地从黑暗中探出头来,然后蹑手蹑脚地向他移近——
舒轸霍地睁开了眼睛。
仍旧是一片漆黑。可是过了一会儿,那个白色的人影又慢吞吞地从黑暗的幕布后走出来,大着胆子站在原地看着他?
冥灵。舒轸的心里冒出这两个字,随即闭上了双眼。反正无论他睁服闭眼,不属于人世的冥灵都会通过他身周充盈的灵力映射在他的脑中。它们伤害不了他,他也不会去干涉。
可是那个冥灵仍然站在原地,天真地歪着脑袋打量着舒轸,仿佛对舒轸的不加理会有些懊恼,终于开口道:“喂,你是谁啊?”
舒轸现在“看”得清楚,这个冥灵是个七八岁的女童模样,虽然形体尚幼,仍然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她稚拙而好奇的神情让舒轸蓦地想起了幼年的舒沫,不由笑着反问道:“你又是谁?”
“我……”女童似乎被问住了,她再度歪着头想了想,忽然笑道,“对了,爹爹说我叫华穹,就是灿烂的天空!”
“你爹爹是谁?”舒轸好奇地追问道。
“爹爹就是爹爹……”华穹这回真的被问住了,她像个小大人一般背着手走了几步,忽然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好啊,是你闯到我家里来,为什么总是我回答你的话?你也要回答我才是!”
“我叫舒轸。”舒轸故意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我受伤了,善良的华穹姑娘同意让我住在你家里吗?”
“同意!”小小的冥灵一下子跳起来,轻巧地落在舒轸肩膀上,“不过爹爹好久没来了,你可要陪我玩才行!”
“你爹爹不住在心砚树里面吗?”舒轸试探着问。
“嗯,爹爹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在那堵围墙的后面!”华穹也说不清楚她爹爹究竟在哪里,坐在舒轸肩膀上,无形的小小手掌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