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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有些润湿,我吸了吸鼻子,朝她道:“玉容华也一道吧,人多热闹一些。”
她这才点了头:“娘娘盛情,嫔妾先谢过娘娘了。”语毕,便随了众人一道进去。
入内,我与玉容华都坐了,众人却还都站着。我忍不住便道:“今日除夕,也不必拘礼了,都坐吧。”
宫人们还是不动,芳涵上前,附于我的耳畔,轻声道:“娘娘,此举甚为不妥。主子和下人们到底是不一样的,你们坐着,我们只管站着,免得落了他人口舌。”
芳涵总是这么心细,半步都不让我走错。
点了头,不再勉强他们。
众人只是喝酒聊天,我才发现,比起方才在熙宁宫的晚宴,此刻倒是更加轻松热闹了。可以笑得自然,说得畅快。不必去烦心是否会,有人不开心。
闹的久了,才让众人退下去。
玉容华似乎喝多了一些,消瘦的脸颊染起了不自然的红。她朝我看了一眼,低低地自嘲起来:“娘娘,您说多可笑呢?拂希的事情,明明我是最了解的,竟然让那绿美人以此来博了彩头!我真笨啊,这么多年,居然都未曾想到!”
喝了酒,她说起话来愈发地大胆起来。我不打断她,让她继续说着。
“当年皇上还是世子的时候,拂希还是柳家的千金,柳夫人便是太后的亲妹妹……”
拂希(2)
她说起太后的时候,我觉得微微一惊,今日千绿弹那曲子的时候,太后的脸色并未见着高兴。只是,既然是自己亲妹妹的女儿,不该是,她的亲外甥女么?
“柳夫人出阁的时候嫁了一个商扈,是北齐人。”
北齐人,所以才有了千绯口中的“北国佳人”,呵。
“那时候柳老爷四处经商,拂希却还是在王府待的时间长,皇上与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一直不娶正室,便是一心想要将那位置留与拂希的。可是太后一直不喜拂希,我原来不知是为何,后来才知,柳老爷是要拂希进北齐后宫选秀的。做世子夫人,他自然更喜欢做皇帝的妃子。”
听了她此话,我不免冷笑,若是那柳老爷能看见夏侯子衿的今天,那么往日他定是死也都想着把女儿嫁给他吧?
玉容华朝我一笑,接着道,“偏巧那时候北齐有使臣来访,说是愿与天朝永结姻亲只好。当年的嘉盛帝膝下只昭阳一位帝姬,且已经嫁于南诏帝君为后。太后便说服了老王爷认了拂希为义女,再恳请嘉盛帝赐婚。反正迟早要做那北齐皇帝的女人,太后便想趁早断了皇上的年头。”
“王爷的女儿赐给北齐皇帝为妃,自也不算失了台面。而那柳老爷,也自得高兴。嘉盛帝甚至欢心,隔日便下了圣旨,要拂希远嫁北齐。临走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以为是回去准备和皇上的婚事,走的时候,她还很开心呢。”
不知怎的,听了她的话,心里,是一面忐忑,一面庆幸。
拂希未能成为夏侯子衿的女人,可她却已然还活在世上。
呵,我竟然也会这么恶毒,居然会不希望她活着。
一手抚摸着皓腕上的玉镯,我淡声道:“北齐的皇帝都已逾花甲了,嘉盛帝把年轻貌美的拂希嫁过去,想来皇上定是记恨在心的。”
或许,三年前那次改朝换代也另有隐情。可,这些,却不是我该去管的。
玉容华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自嘲一笑:“皇上他恨的,又岂止是这些?拂希过北齐没多久,便传来消息说,怀了帝裔。”
我一惊,从未听说过北齐的皇帝膝下有子的!
我只知,北齐只一位王爷,却也不是北齐皇帝所出,皆是义子。可,玉容华却说,拂希怀了帝裔!
“那孩子……”不自觉地问出来。
她朝我缓缓点头:“不错,孩子并未生下来。她怀了帝裔没多久,便疫了。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拂希身子弱,染了风寒,便一病不起了。”她突然笑一声,瞧着我道,“虽是北齐,却也是皇宫啊,娘娘您说,这宫里的事情,有谁说得清呢?”
心下微沉,这就好比,现在的千绯啊。
在宫里,怀了孕的女人,每走一步,都十分凶险。
拂希,是死在了北齐后宫的宫斗中。
她是夏侯子衿的心里,永远捞上的印子。
他定的恨极的,如若那时候,他便已经是天子,怎能容忍自己钟爱的女子客死他乡?
所以,他瞧见今夜的千绿,从她身上,瞧见拂希的影子,哪怕不过是浮华,他都愿,小心翼翼地,去碰触。
而夏侯子衿对我的那种奇怪的举动,我似乎冥冥之中,有些了解了。
他只是怕了,怕重蹈覆辙。
心下的某处,被什么东西微微化开。想起的时候,在这险象环生的后宫之中,我竟然,会高兴。
作者题外话:拂希和裕太妃木有关系哦o(∩_∩)o…
除夕夜的箫声
晚凉送玉容华出去的时候已是很晚了,我却是没有一丝睡意。芳涵为我披上披风,劝道:“娘娘还是休息吧,外头也愈发的冷了呢。”
我摇头,今夜听了玉容华的一席话,对夏侯子衿居然多了一种怜悯。呵,若是被他知道我心中如是想着,定又要生气了。
是了,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与芳涵两人缓步行至院中,在石凳上坐了。夜空上看不见星星,风倒是真的冷啊。芳涵安静地站在我的身边,一句话都不说了。
坐了会儿,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箫声。
我吃了一惊,便见芳涵的脸色微变,淡声道:“夜深,定是那个宫人闲来无事,拿出箫来胡乱吹奏的。奴婢唤了祥瑞出去瞧瞧。”说着,她转身欲走。
我忽然叫住她,这箫声中隐隐地透着思念之意,今日除夕夜,那吹箫之人想来,是念家了。
宫人,是一辈子都不准出宫的。
即便死了,连尸体都不允许带出去。
这曲子,真是箫声咽,音尘绝。
听着听着,竟让人忍不住想到落泪。
我自然,不是念家。
我只是忽然,想起我的先生,而后,又想起顾卿恒。
早年,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两个男子呵,如今,又都在哪里呢?
“娘娘怎的哭了呢?”
回神的时候,才见芳涵轻皱起了眉头,伸手递过帕子来,轻轻为我失去眼角的泪。我却是破涕而笑,不过是眼睛累了,需要洗洗而已。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那箫声突然嘎然而止。
再等,却是再未曾听见它响起来。微微摇头,吹箫之人累了,我也累了。
回了寝宫,芳涵伺候我睡下,才吹熄了灯,悄悄地退出去。我侧了身,睁眼朝门口瞧去,幻想着是否今夜,他又会如之前一般,在夜半的时候,忽然来。
想着,菱唇不自觉地扬起。
我开始想念他邪魅的笑,还有那身上,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
带着笑,安然入睡。
恍惚中,似乎真的感受到男子温暖的怀抱,他拥着我,浅笑嫣然。
他笑着唤我,檀妃,檀妃,你可知,朕为何赐你“檀”字?
我亦是笑,我当然已经知道,檀妃的深意。
罚跪(1)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并未多了一个人,心里微微的,有些失落。
想起昨夜,他与千绿在一起,心里不免,又嫉妒起来。
我讨厌千绿。
用早膳的时候,听祥和说,千绿昨晚承幸,今晨便被进封了贵人,夏侯子衿赐了她一个字——惜。
与“希”同音啊,我在失望的同时,又觉得可悲起来。如千绿那般聪明之人,真的也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么?他取字“惜”,是否,是想要珍惜,怜惜她呢?
只因,那时候,没有将拂希留在身边。
去熙宁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远远地,听见里头说得热血沸腾的。我一进去,顿时鸦雀无声了。心下冷笑,还以为,我不知道她们说什么吗?
不过片刻,便见宫婢扶了太后的手进来。众人向她行礼,太后淡声说着让我们坐下,扶了宫女的手上前也坐了。目光朝下看来,不消半刻,脸上的笑意微微敛起。
她会是这样的神情,我一早就猜中了。
只听舒贵嫔笑道:“惜贵人虽还不是正五品以上的嫔妃,可,头一次承幸的翌日需在熙宁宫给太后请安,莫非这么大的事,宫人竟没有告知么?”
姚昭仪面色一拧,低声道:“就怕忘了,昨日还特地叫宫人去的呢!”
底下马上有人窃窃私语:“荣妃娘娘是有太后特准的,怎么桑家的人,都特准了么?”
“不过才是个小小的贵人,就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了。”
……
我朝对面两人瞧了一眼,真好啊,第一日就找了千绿的茬子。姚昭仪真的会派人去告知千绿么?我着实不大相信,只是,如千绿那般谨慎之人,是不该,出这么大的岔子的。
太后原来还只是不悦,如今被众人一说,脸上已显怒意了。她启了唇,才要喊人,便听外头有宫女进来,福身道:“太后,惜贵人来了。”
真好啊,终于来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朝门口瞧去,只见千绿低了头,缓步上前,朝太后行礼:“嫔妾给太后请安。”
太后冷冷地哼了一声,讥讽道:“惜贵人好金贵的身子,哀家都坐了这么久才能见着你来。”
千绿吃了一惊,忙跪下道:“太后息怒,嫔妾只是……只是……”她悄然朝姚昭仪和舒贵嫔瞧了一眼,又低了头道,“是起的晚了……”
起的晚了?带着探究的眼神瞧着她,她这样的人,会么?
太后脸上的怒意仍然不减,起了身道:“既然知错,就好生跪着吧。哀家今日不是罚你,是让你长个记性。”
“是,太后说的是。”千绿低着头,轻声应着。
招呼了宫婢过来扶着,太后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开口:“去外头跪着,别扰了她们说话。”语毕,不看她,径直出去。
“是。”千绿应了声,起身行至外头,再次规矩地跪下。
今日太阳可真大,只可惜啊,外头却不热。吹过来的风,依旧刺骨的寒。太后真是想好好挫挫她的锐气啊,居然让她去外头跪着。
作者题外话:千绿为毛要这么做捏?嘿嘿…
罚跪(2)
剩下一屋子的嫔妃,几个不受宠的,还对千绿投去同情的目光,但,还是幸灾乐祸的居多。
我们在里头小声说着话,她便一人在外头跪着。她的脸低低的,我瞧不清她的神色。
等了许久,也不见太后回来,倒是太后身边的宫婢又进来,低了头道:“各位娘娘、小主,太后一会儿出宫过福严禅寺去祈福,就不过来了。”她顿了下,复又朝姚昭仪道,“娘娘,太后让您陪着她去。”
“嗯。”姚昭仪从容地起了身,随着宫婢出去。她的脸上,花开不败的笑容,连着脊背都挺直了几分。试问有哪个嫔妃能这般得太后的欢心啊?纵然她不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子,却依旧能在后宫这样不凡的世界里,留得住一席之地。
留下的嫔妃们脸上,无一不露出欣羡的神色。
我才想起,今日初一啊,又是新年伊始,太后信佛,定会去寺庙为皇家祈福的。
不自觉地起了身,也许,我冥冥之中,也有些羡慕姚昭仪。只为了,她能出宫去。陪着谁,并不重要。
我忽然,很想去苏暮寒待过的寺庙看看,他虽已不在,却定然,还能徒留下那属于他的味道吧。
这种感觉,淡淡的,是想念。
只是,我身为后妃,是没有机会出去的。
纵然皇上恩准,我也不能去那样破旧狭小的地方。
踱步出了门外,身后的说话声一下子淹没在风里。我才发觉,外头的寒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阴冷。许是,方才来时,与现在报以的心态不一样。现下觉得,愈发地冷了。
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