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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说时,语音低沉,想他那平时大大咧咧豪放的性子,语气中也会透着沉重,我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了起来,想想明日开始,将进入战争状态,而且是一场侵略之战,更有可能是覆没之战,心思便一点一滴的阴郁起来。
见我凝神不语,于宾又语气轻松的道:“殷可,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见到你了,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言语间,隐有欣喜跃于眉间,显然,他很高兴再见到我,我不由得也笑起来,想前些日,决定要离开这里时,还一昧的觉得这个世界没有多少人让我留恋,可未曾想到,像于宾这样一个我不曾多加留意用心的人,竟会对我有所挂念,让领会他意思的我,倍觉窝心。我终于在开战前夜又见到了鲁巍。大华府华人中餐馆当时夜已深沉,我按受伤前的习惯,在士兵们都入睡之后,悄悄收拾衣物,打算进行清洗,我前脚出了营房,于宾后脚就跟了出来,我一吓,将手中的衣物便藏于身后,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显然是刻意跟着出来的,抱拳躬身道:“夫人放心,小人只是想帮夫人把风。”
闻言,我才放下心来,道:“你又这样称谓了,我不在将军府,你就不要将我当将军夫人了,当兄弟不是挺好的吗?”
初七的天空只挂了一弯月牙,难得晚上没有下雨,夜色却也并不好,远处有火把燃烧着,但是他在我近处,我仍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不好意思的轻笑声,想想觉得外面有人替我把风,清洗时应该会安心一些,于是便同意了于宾在澡堂子外守着,可是进了澡堂子,脱衣服时,又觉得不妥起来。
外面是于宾哪,虽然他有心守护我,可是他毕竟是一男人啊,而且他是一个知道我是女人的男人,不说我放不放心他,光是他是一个我既熟悉且陌生的男人这一点来说,这澡洗得也极其忐忑的。
水声哗啦,在安静的夜间,显得极为响亮,我明白,若外面站的是有心之人的话,这水声无异于是一种撩拔,于是尽量不制造大的声响来,洗起来较于往常,竟更是谨慎。
又是匆匆清洗,穿戴好出来时在黑暗中眯着眼四处张望,瞅见几米外有一黑影抱胸而立,便向黑影走去,黑影听到声响,转过身来,我轻声道:“我洗好了,太谢谢你了。”
黑影沉默一时,我正感觉奇怪,想努力看清他的面目表情时,黑影竟开口道:“下回别让其他男人替你放风,你若要洗就去我的营房里洗。”
我捂唇,吓得手中的衣物散落一地,这黑影不是于宾,竟是鲁巍!
第五十二章
“于宾呢?”
“我让他回营房了。”
我的小心肝还在扑腾扑腾,就见他蹲下身子去替我拾我掉落的衣物,可不知怎的,久久都未起身,我低头看他,竟感觉我的脚腕一紧,他竟蹲在那摸我的脚踝,我想退却,他却箝紧了,问:“脚伤好了?”
我飞快的“嗯嗯”应道。
他松开手,我才明白他那是表达关心呢,正松口气,他却摸上了另一只脚踝。
“那只脚没伤。”
刚刚洗澡后穿衣物时,裤腿扫到了湿漉的地面,裤脚有些湿漉漉的粘在腿上,感觉很不清爽,他掀开我潮湿的裤腿,摸索到我脚踝上的细链,才罢手。
直起身子来,将我掉落的衣物递给我,我羞红了脸,抱着衣物呆立了好一会,两个人一时无语静默的站着,偶尔袭来微风,空气中夹着淡淡的夜来香的味道,本应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一刻,我却突然忆及以前看过的一句话,突然笑出声来。
他动了动身子,问:“笑什么?”
“我以前看到过一句填词,很好笑。”
“说来听听。”他的声音沉静,有别于以前的或冰冷或戏谑,让我很有跟他一直说下去的欲望。
“有一首诗当中的某句是这样的: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说的其实也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里的气候,也是诗人诉说对妻子的一番思念。我们那里有小孩听老师教课时不认真,有一天老师考试时问何当共剪西窗烛的下句是什么,小孩想了半天竟答:夫妻对坐到天明。”
小鲁同志听闻,也浅笑出声。
我是因为刚刚跟他对立两无言的情景,才触发我的笑点的,没想到多言多舌的,竟惹出他难得的笑意,想他这段时日定是劳心劳力,难得有现在这般轻松时刻,明日大战在即,能让他舒舒心解解压,我觉得其实很有必要的。
于是我开始滔滔不绝的讲笑话,讲我听过的一些曾笑破肚皮的事情给他听,讲得尽量的符合他的思想,让他能够理解,他从开始的轻笑,到后来掩饰不了情绪的大笑,很是配合。
我们本是站在澡堂子前讲笑话,不知何时,两人坐到了远离营房的桂花树下,聊至深夜时,眼前已一片清明,黑暗中的事物竟看清个七八分。偶尔有士兵巡逻,喝问是谁,鲁巍一声令下,巡逻的士兵便再没有打扰过我们。
“你知道西塞山前白鹭飞的下一句是什么吗?”我笑着问。
我看着他侧着脸睨我,近距离的能看到他含笑的唇,他不应我的话,等我解惑。
“本来应该是桃花流水鳜鱼肥,但是有小朋友想了半天,才华横溢的写道:东村河边黑龟爬。”
鲁巍琢磨了一下,又大笑出声。
“十分的工整啊。”
“殷可,你们那里,无论男女都可以念书吗?”他问这话,我便明白,他已完全相信我是来自于异世界了。
“嗯,男女都可以上学,我们那里里倡导男女平等,虽然不是绝对的平等,但其实妇女的权益在很大的程度上得到了保障,国家规定了很多女子特有的权利。女孩不但可以进入学堂学习,还可以唱戏,还可以跟男子一样工作,还可以为官从政。”
“难怪你扮起男子来,也能唬住几个人。”他轻笑,我想起自己的大胆行径来,也觉得可笑,却道:“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啊,这里,女子太没有地位了。”
“你想,一个国家,男女比例均衡的话,女子占了一半的人数,让女子足不出户,其实浪费了一半的劳动力……”我跟他说我们那里烂熟的道理,说得朗朗上口,说得头头是道,我曾被教育了那么多年,政治课时背烂了马列主义,工作后写材料写报告,很多的政治理论信手拈来,说起前人总结过的改革新思想,我不羞不愧的高谈阔论,我不担心他接受不了,现在坐在我身旁的这个男子,不再是张扬跋扈的将军,不再是冷酷无情的鲁巍,他是一个对我心意相许的男子,他是我对他已经毫无顾忌的男子。
我除了讲笑话,谈政治,也跟他谈心,问他一些我不明白的事情,他会跟我娓娓道来,他偶尔问问我们那里的事情,提及一些事物他不明白的,他也会追问。
虽然我十分想问他,随军的那个红茶的事,却几番隐忍下来了,我知道一问,这轻松的气氛势必就会被破坏,我不想破坏目前这种气氛,我跟他从未像今天这样,促膝长谈,不关其他,纯粹就是共享一份快乐。我们都不谈朝中政变,不谈明日战争,不谈他的过往我的未来。
可是最终,……
在我说了个笑话的空档,两人都沉默时,我竟很是不满的提到他让老军医洗我刺青的事情来,本来就想发泄一番,指责的意味并不浓,他离我很近,伸手触了触我的脸颊,缓道:“这是权宜之策,我暂时没办法顾及你周全,只能这样。”
我十分的疑惑,我猜想祛除刺青是因为军营里会有识得我身份的人,如若被识破身份,定会惹出祸端来,却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的困扰。
“等过些时日,我会想办法不让你那么辛苦,你再委屈一阵。”大华府华人中餐馆以前的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少有事情能让他束手束脚,他这般,让我觉着有很多我并不知道的事情,正缠绕压制着他,使得他需要从长计议。
原本轻松的气氛便因此沉重了,似乎之前我们说了那么多话,都是为了他想向我诉说他不能保我周全的愧疚而作的铺垫。
我明白他并不如我所想象的对我这张脸想怎样就怎样,之前对他在这件事上的气懑早已因为脸部不再疼痛而消除,现在反到想安慰他了。
“把我的刺青洗了我很高兴呢,过程也没怎么疼,以后更不会被人老盯着看了,这样总比从前的有一个很衰的人要好啊。”
“什么人?”鲁巍问“也是个笑话,说以前有一人做贼,屡教不改,县太爷决定施以惩戒,便在他脸上刺了个‘贼’字,一方面对他施以羞辱刑罚,另一方面警示世人提防他,这小贼挺笨的,觉得脸上刺了这么一个字后,人人都知道他是贼了,想来想去,索性在脸上加了两个字。”
“加了什么字?”
“加了‘不是’两个字。”我笑。
鲁巍轻笑,道:“此地无银三百两。”
“还没说完呢,那贼儿以为脸上写着‘不是贼’,就没有提防他了,便又去行窃,然后被人抓了后,又送到县太爷那,县太爷一看,哟,这小贼就是自己前些日子刺过字的家伙,可这脸上咋就多了两个字,这要再刺,也不好刺了。”
“然后呢?”
“县太爷很聪明啊,只是稍稍想了一下,就有办法了,你猜怎么着?”
鲁巍不再说话,我当他笨,想不出答案,于是很大方的公布答案,道:“县太爷让人在‘不’字上多加了数笔,小贼的脸上赫然写着‘还是贼’三个字,呵呵,很好笑吧。”
当我大笑时,鲁巍不再如先前般配合,久久都沉默不语,我的笑声便尴尬的消隐,感觉自己原来讲的笑话竟是这样的冷。
突然,黑暗中一直未语的鲁巍狠狠的就将我拥进了怀里,我惊的一喘,不明所以。
“以后不会了,以后不会了。”他喃喃道,语气里的愧疚,更甚刚才。
我拍着他的背,道:“没事没事,我都不怕,我不在意。”
@奇@鲁巍说脸上被刺青了,她不在意!
@书@我对她恶言厉色,她不害怕!
@网@被迫嫁娶,她不在意!
被人踩踏,她不害怕!
她在意我吗?
自她进入我的营地,多数时候,我便亲自注意她的举动,我担心她会被人知晓身份,在军营里被知晓是女子混入,且不说她身在众多男兵当中是如何的危险,军法更是不容许我当众徇私,我更担心有心之人借此名义,将她斩杀。
洗她刺青,是我无奈之举,我不在意她容貌美丑,我在意的是她身体发肤受到的伤疼及她心理上蒙上的屈辱,这些都是我造成的,当初做这些时,我是那么的无所谓,却未曾想到,我会与她一并承受这些伤害的后果。她说她不在意,她说她都不怕时,我整个胸腔都泛着疼。
我曾远远的看她在练习时,被人一下一下的摔打,我看了足足一下午,那一下一下的,她都摔在了我的心上,潘家的人,始终在我的身边,而我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却无法将她从训练场上换下。
我很长的时间无法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她是打哪来的呢?不是荆南国。
我宁愿她是来自荆南国的,即便我一直在为我要攻打她的家乡而觉得无颜面对她,也好过她来自一个我无法了解更无法接触的另一个地方。
她脚腕上的银链是我用我母亲遗留给我的戒指重新熔炼而成的,金器店的老板说,送心意所属的女子脚链,心爱之人便不会离自己远去,将分量不十分足的戒指打造成脚链,让能工巧匠的金器店老板十分的犯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