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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微笑:“苏可和章先生这样强势的人交往,我还以为你们俩的事都是你拿主意。”
“强势?”男子失笑,“看起来乔小姐对章某当年做的一些事还是耿耿于怀啊?”
乔萝含笑不语,只是弯下腰,将一枚刚刚掉落在墓碑上的冬青果子拿起,又以手掌轻轻拭去清风拂上墓碑的灰尘。
章白云笑着说:“还好这几年我是有所作为的,既没有辜负秋白的遗愿,也不枉当年从你手上把那模型夺走的无赖。小乔,那度假酒店已经在S城建好了,名字就叫秋白山庄,现在一切皆备,只等你回去接手。”
“我?”乔萝有些惊讶,推辞说,“我不行,我没有管理酒店的经验。”
“我会给你配备经验最丰富的团队,你虽然不是山庄最适合的管理人,但你是最珍惜它的人,也是最懂得它存在意义的人。这个安排梅氏的高层也都同意。何况——”章白云望着墓碑长长叹息一声,“这是秋白亲手给你设计的山庄啊,他也希望由你拥有它。”
乔萝闻言笑了笑,一时并不作答。那边祝儿采摘了满满一怀的鲜花,蹦蹦跳跳走过来,朝她炫耀:“妈妈,你看,我摘了好多花,这些是给梅叔叔的,这些是给大乔姑姑的。”
乔萝站起身,摸摸她的脑袋,柔声说:“祝儿真有心,去放下吧。”
祝儿俯身在此处碑前摆好一束鲜花,又去不远处的大理石碑前,将她母亲适才放在这边的白玫瑰往边上挪了挪,放下她自己摘的另一束花,再欢欢快快地跑回来时,才看到一旁的章白云,软声唤道:“章叔叔。”
“乖。”章白云揉揉她肉嘟嘟的脸,心有所动,看了乔萝一眼,“过几天就是苏可和我结婚的日子了,你回国吗?”
乔萝点头微笑:“你们大婚,我当然回。”
章白云意有所指地问:“两个人回?还是三个人?你和他,我们可是都邀请了。”
乔萝抿唇不言,低头望着祝儿目中不可抑止的期盼目色,长久沉静无澜的心还是微微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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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白云陪乔萝母女中午在西切斯特郡用了午餐后,又将她们送回纽约。下午出发去机场前,本着这两年交好的情谊,章白云劝说乔萝:“我听苏可说过,你和江律师已经冷战七八年了。早些年你们虽然不合,但好歹两人还有商有量的,那次在S城你们去探望孟姨不就是在一起吗?怎么这几年就连面也不见,话也不说呢?苏可说江律师如今也在纽约,难道他就没有来找过你?”
乔萝在此问题下只是默然,低头将祝儿吃着冰淇淋糊了一嘴的奶油仔细擦干净,而后才低声说:“有些事情你们都不了解,别问了。”
此事这些年来不管谁的劝说都无用,章白云早已听苏可抱怨过,此刻见乔萝脸色为难,虽不想继续追问,但想起三年前自己与他们相遇时发生的事,心中难免有些愧疚,试探地问:“是不是三年前因为我的出现,搞出许多事,让你和江律师误会更大了?”
“怎么会因为你呢?你也只是想让我了解往事的真相,尽早走出阴影而已,”乔萝涩然说,“这是我和江宸的两人的问题,或者……仅仅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任何人无关。”
她既这样说,章白云只有停止话题。
两人又闲聊了些国内诸人的近况,因避开了某些尴尬的事和人,相谈倒是和睦融洽。
却说三年前自从苏可和韩川的事情摊牌后,韩川自觉难以面对众人,再度离开北京去了法国,临行托付好友章白云多加照顾苏可。章白云和苏可渐渐走进,一来二去竟生出了情愫。对于章白云这样的人,一旦遇到他想做的事和想要的人,便从无退却和失败的可能。经过两年的追求,苏可终于心动。又再过一年的相处,两人终于谈婚论嫁。
对于苏可这段即将开始的婚姻,乔萝满心都是祝福,她也相信,章白云会是那个坚守苏可终身幸福的人。虽说三年前她对章白云有过误会,但这些年因为苏可的原因逐渐走近后,她才知道,章白云的过往原来和秋白有那么深的瓜葛。
章白云曾说他是梅家的远亲,这句话其实并不假。他的母亲也姓梅,是梅家早年在民国就已远赴欧洲的一脉。而他的母亲论资排辈算起来,应该是梅非奇的远房堂姐。
章白云和秋白的第一次见面,是梅非奇带着孟茵去瑞士治疗的那段时间。章白云的母亲在瑞士是位颇具名气的医生,二十年前,梅非奇因缘际会和海外梅氏恢复了联系,也意外得知这位堂姐曾经的导师正是当时世界上治疗癔症最为权威的教授,于是拜托了她,安排孟茵赴欧就医。章白云和秋白也因此相识,一见如故,遂成好友。其后秋白去美国留学,惊喜地发现章白云竟是他的同系学长,两人关系也因此越走越近,渐而亲如兄弟。
也正因如此,秉性内敛的秋白虽对周围的人藏着一切心事,却唯独不瞒这位兄弟。秋白那些年所有的苦恼和无奈,以及最终匆匆而逝的遗愿与憾事,章白云一一清楚明了。
乔萝想,章白云既然是秋白的生平挚交,必然不是她曾经误会的那种人,从此放下成见,对他另眼相看,也因此对苏可与他的交往乐见其成。
等祝儿吃完了冰淇淋,章白云这才起身告辞。乔萝领着祝儿将章白云送到公寓外,在午后明晃晃的阳光下看着章白云清肃冷静的面庞,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韩川知道你们的婚事么?”
“知道,已经告诉他了,”章白云清澈的目光里尽是温和的笑意,补充说,“是苏可通知的。”
苏可既能亲自面对韩川,想必往事是完全放下了。
乔萝放了心,微笑说:“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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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章白云上车离开后,乔萝站在路边,静静地看着对面的那座大理石教堂。毒辣的阳光下一切事物都是反光地,看得久了,她才觉出眼眸的刺痛。她闭了闭双目,顿觉眼前一片昏暗。
祝儿担忧地拉拉她的手:“妈妈,你怎么了?为什么看着那个教堂发呆?”
“没什么。只是看教堂旁边的草地上布置白纱地毯很好看,好像是谁要举行婚礼呢。”乔萝笑了笑,拉着祝儿,慢慢走回她们的公寓。
苏可和章白云的婚事订在一周后,回到家,乔萝上网订好了机票,在电脑上敲下这几天嘉时美东分部需处理的工作内容,又打了几个电话询问公司这季拍品北美征集的动向。她在忙着的时候,祝儿也没闲着,趴在一边安静地画着画,嘴里哼哼唧唧地,乔萝忙完停下来仔细听,才发现她原来是背着一首宋词。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乔萝听着她完整地背完这首词,震惊不已。这孩子虽然来了美国三年,触目所望、耳中所听都是英语。为让她不忘母语,乔萝平日亲自教她识辨一个个方块字,诗词这块乔萝也教了几首简单易学朗朗上口的,但总觉得博大精深的古文对孩子的启蒙来说太早,也从没有逼她熟读唐诗宋词什么的,只是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首词,竟能将柳永笔下拗口的字眼念得如此纯熟。
“祝儿竟然会背这首词啊,妈妈都不会呢,”乔萝含笑柔声问,“谁教你的啊?”
祝儿撇撇嘴似乎不屑:“这算什么啊,我还会很多呢。”她小手扶额想了想,嘴巴一张,诗词随口而出:“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还有还有……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难道我家祝儿是个文学天才?或是个语言天才?乔萝又迷惑又欢喜,可是等下一秒目光瞥到她笔下的画,细细一望,欢喜和迷惑散去,一切皆明了。
那幅画上是一个人,虽然五官抽象了点,但也可从旁写着“Dad”的字样辨析那人是谁。
乔萝不再说话,在旁看着祝儿慢慢画完那幅画,听着她嘴里不时冒出的诗词,面上看似平静,心澜实已如潮涌。
晚上母女俩吃了饭,正要出门散步,客厅里电话响起。祝儿飞快地跑过去接起,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高兴地说:“奶奶,你来美国了?”说着朝乔萝瞥一眼,目中的期待和渴望不言而喻。
乔萝看了她一会,默然转到餐厅去,将方才不曾收拾的碗筷清理好。
祝儿在客厅叽叽喳喳地和电话那边的叶楚娟说话,过了一会,电话放下,飞奔过来,抱住乔萝的腰:“奶奶说明天接我去她那住几天。可以吗,妈妈?”
“当然可以,”乔萝摸着她的脑袋,微微一笑,“我去帮你收拾衣服。”
瞧,他还是不肯亲自面对她。每次的借口不是叶楚娟便是叶晖或者其它亲友,总是假以他人来接近祝儿,却从不肯有一次走到她的面前来,亲口问问她:可不可以?愿不愿意?能不能够?
想必,他是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祝儿念的那些诗词,大概也只是他一时的兴起,可怜自己方才还想入翩翩。
往年所有的情份,早就因为那些年自己的自作自受灰飞烟灭了不是吗?乔萝这般一想,便为适才不可控制的心潮涌动而羞愧,心冷静下来,复成古井之水。
临时接到叶楚娟要接人的指示,母女俩也不出去散步了,回房间收拾着衣服。
祝儿坐在乔萝身边,看她一件一件将衣服细致叠起,眼睛忽闪忽闪地,突然问:“妈妈,你知不知道有个阿姨总是跟在爸爸身边啊?”
乔萝手下略顿,摇摇头:“不知道。”
“妈妈,那个阿姨是爸爸律所的同事,也是个律师,好像挺厉害的,”祝儿一副小大人般的忧心样,“妈妈,你说爸爸会不会和她结婚啊?”
乔萝继续摇头:“不知道。”
祝儿对她提起江宸时万古不变的回答有些气馁,又说:“妈妈,我刚刚在电话里也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奶奶好像在和那个女人吃饭。”
乔萝听到这话忽然沉默下来,静静叠完一条裙子,放到行李箱里,这才说:“是吗?”
见她的态度终于有所改变了,祝儿很高兴,似乎看到了希望,安慰她说:“妈妈你别担心,奶奶肯定不会喜欢她。”想想觉得还不够,又补充:“我也会叫爸爸不喜欢她的。”
乔萝柔声说:“你爸爸喜欢谁,那是那自己的事,你是个孩子,这些大人的事你别多管。”
“可是……”祝儿又纠结又委屈,也很不理解,“他是我爸爸啊,你是我妈妈啊,爸爸和妈妈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乔萝在她问话下心中隐觉揪痛,叹了口气,抱住她说:“是妈妈对不起你。因为妈妈做错了事情,爸爸还没有原谅妈妈。所以……我们不在一起。”
祝儿在她怀中轻声问:“那妈妈你为什么不去道歉?你道歉了爸爸就会原谅你。”
乔萝缓缓说:“傻孩子,妈妈犯的错……不可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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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叶楚娟过来接走祝儿,乔萝也正好得空飞去加州拜访了一位老收藏家,观摩了他家中近千的藏品,并成功说服他与嘉时签订了独家长期合作的关系。三天后她回到纽约,已是周六。因叶楚娟周日下午才会把祝儿送回来,于是上午的时候,她早早起身,走到对面的大理石教堂,跟着一众教众步入殿堂,坐在长椅上祷告读经。
牧师今日宣讲的是《圣经》以赛亚书四十四章,乔萝一如既往安静地听着牧师讲述主的宽恕与厚德,直到看到书中这段,心骤然剧烈跳动起来——“I have put your evil doings out of my mind like a thick cloud,and your sins like a mist:e back to me;for I have taken up your cause。”
她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