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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叶对草原的认识，至今仍停留在小学时读过的那首《敕勒川》的认知水平上，自打下了火车便一直幻想着天高地阔，长草没膝，牛羊无数的壮美风光。可哪知，她来的不是时候，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倒是不差，却丝毫未见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豪迈壮阔，入眼皆是一片青黄相接，浅草伏地，稀稀落落的掩不住干硬的地皮，时有大风刮过，黄土飞扬，遮天蔽日，一派萧肃，更让她不解的是，路边竟有大片的耕地，有人翻土播种。
看了大半个小时，苏叶再忍不住疑惑，便问正专心开车的小李：“这不是草原吗？怎么还有人耕地播种啊？”
“早就有的，放牧成本高，风险又大，回报却少，牧民的生活也就艰难，耕种虽说也不见得多好，可是至少足以温饱，还不必四处搬家，冬闲的时候还可以外出谋生，比放牧好多了。不过，这几年耕地少多了，政府不是主张恢复草原生态吗？很多耕地都被收回重新种了树和牧草，现在也就只有牧草稀疏的地方才能看到。”
苏叶恍然，心中怅怅，又看了小会儿，没了兴致，便窝在车里打盹儿。
到了驻地，苏叶和杜威被安排住到招待所，周东阳带着他们熟悉环境后，便吩咐两人先吃饭休息，下午再一同去看驻地战士帮忙布置的实验现场。
部队的办事效率和质量，苏叶早有耳闻，如今亲眼见到，还是吓了一大跳，掩埋光纤的那个坑啊，挖的实在是美观，她都禁不住想要鼓掌了。
苏叶很满意，称赞之后，又向周东阳表达了谢意，并请求他帮忙在附近申请一间空屋子作为实验室，方便就近调试。
“这个需要和驻地的负责人协调，不如这样，反正你们下午也没事，我们一起去，顺便你再想想还有什么要求需要他们帮忙的，一并说清楚了，我不大了解你们这套设备，万一传错了话或曲解了你们的意思，反耽误了进度。”
他说的在理，苏叶很痛快的答应了。
三人同行，到了门外，周东阳敲门，苏叶听到一个清朗的男声道：“进来！”竟恍惚觉得有些熟悉。
推门进去，便见两张桌案，左手边的位子空着，右手边的桌案前一人端坐，肩背挺直，正低头奋笔疾书，听到声响，抬头飞快的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走在最前的周东阳身上，微微点头示意他们稍等，便又低了头继续书写。
苏叶随着周东阳在沙发上坐下，又扫了一眼桌案前的男人，只觉得仿似认识，一时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正苦思冥想中，听得皮鞋声吭吭响起，她忙端正身姿，随着周东阳和杜威站起来，看向迎面走来的男人。
那人瞥了她一眼，有些愣怔，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坐吧，老李出去了，你们若是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
周东阳先简单介绍了苏叶和杜威，紧接着，又指着那人向他俩道：“这是咱们所在驻地的营长，杨毅，你们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苏叶脑袋嗡地一下，血往上涌，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第19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杨营长，苏博士想在实验地点附近安置一个实验室，我带他们过来同你商量一下。”周东阳说的很客气。
“可以，我马上让他们安排，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吧！”杨毅看着面红耳赤，窘态毕露的苏叶，心中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是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样子。
“嗯……，要，要两台显示器，还有……，嗯……，一张大点的桌子，还有……”苏叶语无伦次，偏杨毅还表情严肃地盯着她一眼不眨，苏叶又羞又急，额头沁出一层冷汗，来之前路上打好的腹稿早丢到了爪哇国，两句话之后便再想不出来一句，她哼哈两声，愈发尴尬，不由地将目光转向杜威，向他求助。
杜威不解，正满腹诧异，平时那个干脆利落的大师姐今儿怎么突然就结巴了！
苏叶一脸焦急别扭，不停的向他眨眼，示意他赶紧接下去，杜威来不及多想，当即顺着苏叶的话又提了些实验要求。
苏叶垂着头闭口不言，懊悔不已，刚才怎么就没认出这个贱男来！其实，这也难怪，当初她和杨毅只是一面之缘，虽然印象颇深，却到底已经隔了半年未见，再加上他今天穿了军装，和相亲那日的气质简直是云泥之别，苏叶初来乍到，又不好盯着他细看，这才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回过神来，杜威仍在继续，正逐次解说刚提出的几项实验要求，为什么要这样，要注意些什么，具体都要怎么做，说的清楚无误，旁边两个男人听得频频点头，时不时的插几句，问些问题或做个探讨，三个人聊得不亦乐乎。
焦点转移，苏叶的心便慢慢静下来，搅作一团浆糊的大脑也渐渐清醒起来，听杜威说的条理清晰，头头是道，甚至于关键处还提出了一些独到的见解，更是刮目，暗自称赞，便也不时地点点头，偶尔插一两句话做个补充。
无意中一扭头，却见杨毅也正看她，目光斜睨，带着些戏谑，唇角边似有若无地抿着一丝笑意，仿佛是嘲弄，苏叶猛然想起了相亲时的情形，又想到方才自己的窘态，倒是间接印证了他之前的那些话，可若非是因为他，她却断然不会出这个丑。苏叶越想越气，再看杨毅那狐狸似的笑，愈发恼恨，垂下眼帘时便偷着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杨毅暗笑，唇角弯起。
好不容易谈妥，周东阳率先站起来，向杨毅告辞，苏叶跟在周东阳身后，低着头装布景板，只盼着能赶快结束这场对话，好出去透透气。
“苏博士和杜博士二位若是以后工作或生活上有什么要求，尽管来找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做到。”杨毅道。
虚伪！苏叶鄙夷，心里扎个小人念咒语。
杜威看苏叶没有表态的意思，忙接道：“谢谢杨营长，工作上的事以后免不了还要麻烦你，至于饮食起居方面，我们觉得挺好的，谢谢你们了！”
杨毅微笑，和杜威握手告别，又将手伸至苏叶面前，微笑着看她。苏叶犹豫片刻，伸出右手握了他的手，如蜻蜓点水一般，指腹一相触，两人便都迅速收回了手。
出了办公楼，苏叶半仰着头做个深呼吸，方才觉得舒畅了些，杜威笑着看她，问道：“师姐，你刚才是怎么了？”
苏叶故作淡定。
“紧张！”
“上次十二五项目报告会，一百多号专家看着，你都面不改色侃侃而谈的，今儿怎么就紧张了？”
杜威心存疑惑，周东阳也好奇的盯着她，苏叶心慌，不知该怎么回答，干笑了两声，掩饰着心虚道：“杨营长气场强大，有压力！”
杜威和周东阳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怀疑，两人又将目光转移到苏叶身上，周东阳猜测着问：“你们是不是认识？”
他这么一问，杜威也觉得像，笑嘻嘻地拿手指了苏叶不住的点头，神情中也带了几分促狭，一副看好戏的怪模样。
苏叶打掉他的手，瞪着眼咬牙否认：“别胡说，我不认识他！”
杜威自打进了实验室，迄今两年，一直跟着苏叶做项目，他秉性爽直，人也实在，苏叶待人真诚，又没什么架子，两人便处的极好，平素说话玩笑也都没有什么大忌讳。
“那你听了他名字脸红什么？还结巴！”
苏叶羞愤，抬手给了他一拳。
杜威笑着避过，又嬉皮笑脸的凑近前打趣道：“师姐，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苏叶本就心虚，被他这么一闹，心里咯噔一下，脸又不争气的红了，低着头不敢看他，讷讷无言。
周东阳见苏叶窘迫，忙出来打圆场：“开玩笑的，别当真。”又向着杜威道：“晚上驻地安排给你们接风，现在时间还早，你们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带你们先逛逛。”
杜威点头称好。
苏叶本以为事情到此也就告一段落了，心里正琢磨着明天布置实验室，杨毅身为最高领导，想必不会躬身亲为，之后的实验，负责接洽的是周东阳，仿佛也没他什么事，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可没曾想，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却抵不过周东阳上下嘴皮子轻轻一碰，她的美梦就碎成了玻璃渣。
苏叶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先问清楚。
“晚上吃饭，杨毅也去？”
周东阳诧异，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旁杜威呼哧呼哧笑的哈皮，再看苏叶，脸颊晕红，峨眉微蹙，眼波含羞，一副欲罢不能欲语还休的纠结模样，周东阳忍着笑，摇了摇头。
苏叶长长舒了口气，心跌回肚子里，她没了后顾之忧，心情欢畅，便也不再计较周杜二人的调笑嘲弄，只装作没看见一般。
却说杨毅送走了他们几个，回到桌前重又坐好，拿起笔继续他的训练报告，写着写着就又想起了苏叶满腔愤愤却又隐忍着不敢发作的憋屈模样，心中一阵畅快，嘴角不知不觉也就翘的老高，教导员李海峰进来的时候，不巧正好看到他这副喜不自禁地样子。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一口纯正的方言。
杨毅抬头，面色已恢复如常，只眼底还留着没来得及退去的笑意。
“想起件好笑的事，你那边怎么样？都安排妥当了吗？”
“妥当，今天晚上文书方旭作陪，明天新兵的党政学习，我亲自坐镇。”
“今天晚上的接风宴你不去？”
“不去，不就两个学生嘛，还用得着我去！”
杨毅沉吟，顿了片刻道：“还是去吧，那两个学生倒无所谓，可周东阳是XXX研究所派过来的，又和军区的王参谋长沾亲带故，晚上这顿饭，只让方方旭作陪，面子上不大好看。”
李海峰冷哼一声：“最烦这些人了，狗屁本事没有，还得供着，我就不去，他能怎么着！”
杨毅起身拍拍他肩膀，“别怄气，去吧！我也去，过去露个脸儿意思意思，也不用怎么陪着他，只要不得罪人就行了，顺便再把明天没有巡逻任务的连长、文书和干事都拉上，正好一桌，咱们撤了，也不至于冷场。”
李海峰仍有些不满，又抱怨了几句。
晚饭就设在招待所里，苏叶他们几个进去的时候，除了李海峰和杨毅，剩下该到的都到齐了，见到他们进来，便都站起来迎接。苏叶粗粗扫了一眼，只见一屋子的大老爷们，面上含笑，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她，毫不避讳，看的她腿肚子直打颤儿。
方旭先介绍了在座的几位连长，又替他们引见了周东阳，苏叶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看着毫不起眼的男人居然是XXX研究所的在职职员，已经受了上尉军衔。因为项目的关系，苏叶对这个研究所多少有些了解，晓得他们门槛极高，非名校的博士不招，可即便如此，也还是得花钱托关系找人帮忙才能进去。她之前看周东阳年纪轻轻，又只是硕士学历，还以为他是个学生，却不想他竟有如此身份，想来也是个有背景的人，她心中惊讶，不免又多看了他几眼。
周东阳没有注意到苏叶的目光，他笑着介绍了苏叶和杜威，用商量的口吻对方旭道：“都坐吧？”
苏叶眼急手快，忙扯了杜威往前，将方旭身边的位置留给了周东阳，又用眼神示意杜威靠着周东阳坐，自己则拉过杜威右手边的椅子坐下。其实，她早在一进来的时候就看好了，驻地这边的五个人是挨着坐的，她现在的这个位置，左手边是杜威，自己人！右手边空着，挺好！苏叶偷笑，为自己的机灵感到骄傲。
几个男人聊着部队里的事，苏叶没有发言权，乐的当听众，一手端着茶水，一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
菜陆陆续续的端上来，却不见有人动筷子，苏叶正纳闷，便见门被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