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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明在荷塘边搭了一个遮阳的棚子,应该是画画时工作用的吧,里面放着一个高脚的板凳。我走进棚子,坐在那个凳子上,也去看着在朝阳的光晕中沾染了一点儿水粉色的花。
不久,太阳迅速爬升,那团水非水、雾非雾的气就无声无息地散去了,荷塘春色还在,韵味却大打了折扣。我看得索然无味,就问葛萧:“江水明还没起来呀?”
葛萧笑笑,还没来得及说话,江水明的声音就从阁楼传了下来:“我都勤奋工作一早上了,倒是你们两个,无所事事地站在那里,半天都不吭一声儿,跟俩日游鬼似的。”他一边说,一边探出身子趴在阁楼的窗沿上,“你们俩不饿啊?也对,秀色可餐啊,对吧葛萧?”
我撇嘴:“一池荷花而已,什么秀色不秀色的。你还真以为养了一池塘的国色天香啊?”
江水明似乎想说什么,可想了想就笑笑,什么都没说,离开窗口,不一会儿,就听见他趿拉着大拖鞋噼里啪啦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然后很有艺术青年气质地往我前面一站,“早饭想吃点儿什么?”
我笑,“你和葛萧一样,就不会玩点儿高雅装点儿气质,直接一开口就是您吃了吗?您想吃点儿嘛啊?”
江水明一边把沾满油彩的手套往下扯,一边带着坏坏的笑容说:“为大事者不拘小节,斤斤计较的肯定立不了大业。你都说了,那叫玩高雅装气质,只有底气不足自信不够的才那么干呢。像我和葛萧这种人中龙,像正常人一样说话做事都已经足够迷人了!”
洗漱完毕,恰好外卖送到,我们就在荷塘边就着脉脉荷香吃起了早饭。早饭照例是江爸教导给江水明的那种风格:不管什么情况、什么心情,你必须让自己吃一顿荤素搭配合理、营养分布均衡、有干有稀有蛋有肉的早餐,除了提供身体必需的能量之外,它还可以让你在享受人生的同时感悟人生。
看着江水明津津有味地吃着我从南京带来的酱鸭掌,我忍不住问:“你怎么不问问我到底来找你干什么呀?”
江水明笑,“总之是有事儿,该说的时候,你自己会说的,我问你干吗啊?”
我对主编说,我是要帮她完成那个对“鲜活而另类的人”的采访,事实上,正如主编所明了的那样,这只是一个借口、一个托辞。我一向自诩为半个心理专家,但此刻我对我的情感产生了一种无力感、迷茫感。我不清楚我到底该怎样面对对师伟的这段纠缠已久的情感,是该勇往直前,还是该当机立断,抑或是,应该像现在这样任它自由蔓延生长。
当我需要一个军师而又需要回避号称爱着师伟的谭晶晶时,擅长情场出奇招、出险招的江水明当然就是我的第一选择。
可葛萧的同行并不在我的预料之内。
我看了看葛萧,他并没有抬头看我,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说:“我去把垃圾丢了。”说着,他把桌子简单收拾一下,就拎着塑料袋出去了。
那扇雕琢着龙凤呈祥图案的白铁院门一关上,我还在想该怎么开口呢,江水明就擦了擦手,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想,你大概是遇到什么感情上的问题了吧?”
我梗了一下,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江水明笑了,指着我的脸说:“你左边脸上写着‘怀春’,右边脸上写着‘怨妇’。”看我脸上积起薄嗔,他才笑着说:“好了好了,时间宝贵,有话快说。葛萧腿太长了,往返时间是要减半的。”
我想了想,说:“我喜欢上一个人,你也认识的,很多年了……”
江水明打断我,“喜欢他一定要让他知道,情感这东西,最让人接受不了的就是两相情愿却死不开口,然后遗憾终生。”
我有些哑然于他的回答迅速,稳了一稳才说:“可是,不开口就始终有希望在,开口……我担心会被他拒绝,我担心这段我赖以生存的情感会灰飞烟灭、一去不返!”
江水明忽然笑了,他意味深长地拍着我的胳膊说:“相信我,他不会的!”
我盯着他,“你的自信从哪里来?”
江水明笑得又得意又诡异,“总之你相信我就行了,因为……”恰在这时,江水明的手机响了,他就又拍拍我的胳膊,接了电话,然后嬉笑着的神色马上就变得正经起来,“田阿姨!”
我这才意识到,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最该响个不停的葛萧的手机,一直没有响过。
也就是说,从下了飞机后,葛萧一直是关机的。这很不像葛萧一贯的作风。
江水明语气时而严肃时而轻松地说:“是的,葛萧在我这里……关机啊?可能是没带充电器,没电了吧?啊?这种事他都做得出来啊?太没礼貌了,太不像话了!早知道他这么让您生气,昨天晚上我肯定让他睡大街!私奔啊?谁啊?啊?”江水明忽然提高了声音的分贝,“葛萧和乔北啊?”
我一口茶都喷在了一张大荷叶上。私奔?葛萧和我?这个年代?我们俩?葛萧妈妈的想象力很丰富,但逻辑推理能力实在是太吓人了!我瞪着江水明。
江水明的表情并不比我优雅多少,笑忍都忍不住了:“田阿姨,我觉得吧,你想得太严重了,哈哈哈哈,葛萧和乔北用得着私奔吗?都这么多年了,要好不早好了吗?还用得着等现在私奔啊?”
那边江水明和葛萧妈妈聊着家常,我这边是思绪万千。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只想到葛萧的不辞而别会引起轩然大波,却没想到我自己会引火烧身。联想到从报社大楼下来后,葛萧坚持要走后门,直接避过坐在谭晶晶的车里等他的何晓诗,我突然觉得葛萧的出逃不是一时冲动,绝对是早有计划、蓄谋已久的。而且就像从高中时起那样,每当有人对他想入非非、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就会拉我当挡箭牌。
只是这次闹到被人怀疑是“私奔”的地步,实在是太过分了。何况怀疑者还是葛萧的妈妈。
我正恨得牙痒痒,院门一开,葛萧回来了。江水明一边给他做手势示意他噤声,一边举着手机“嗯嗯啊啊”溜溜达达地往屋里走去。葛萧大概猜到电话那端是谁了,静静地站在那里,目送着江水明的背影。
我站在葛萧面前磨牙。
葛萧看着我,“干吗?”
我伸出手,“什么都不许问,什么都不许说。把手机给我!”
于是葛萧就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安静地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了我。这就是所谓的,死党之间,绝少反抗。
我溜了一眼屏幕,果然是黑屏。我按开机键,屏幕就亮了。根本就不是什么没带充电器、手机没电了之类的问题!我举着手机瞪了一眼葛萧,又瞪着手机屏幕。
没几秒钟。未接来电的提示就叮叮当当地到达了,此起彼伏,连绵不休。
从昨天上午11点多到现在,不过二十个小时,葛萧的手机上有七十六个未接来电。这些未接来电,有葛萧家的座机号码,有葛萧妈妈的手机号码,有何晓诗的名字,还有大连区号的座机号码。
我把手机塞在葛萧手里:“你怎么解释?你应该还记得,我告诉过你,要好好地对何晓诗。为什么会做出这种类似逃婚的幼稚桥段?还把我连累其中?”
葛萧看着我,忽然说:“你没注意到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问问我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有些没听懂,愣愣地看着他。
葛萧苦笑着说:“这件事,大家都忙忙碌碌地调侃着、拥护着、促成着,可是没有一个人问问我是不是愿意。”
我一字一顿,“可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拒绝,那所有人只能认为你是……乐在其中!”
葛萧苦笑,“我真的没有拒绝过吗?”
我开始回想,我无话可说。是的,葛萧是拒绝的,每时每刻都在拒绝,用各种各样委婉的行动拒绝着,只是,在何晓诗那排山倒海、炽热如火的追求面前,这种拒绝就像投入火焰的纸屑,只来得及红影一闪,就死无对证了。
是何晓诗那无敌的勇气和毅力,让我们在整个事件中陷入了观赏一场好戏的兴奋,却忽略了一贯有礼有节、不会伤人情感的葛萧是处在怎样的境地。
我看着脸上挂满无奈的葛萧,轻轻地说:“对不起,是我们太想促成一段情感。”不过,职业敏感还是让我问出了这样一句话:“那为什么,现在,你才选择这样决绝的、任性的拒绝方式?”
葛萧看着我,清澈的眼睛里映着我的倒影。
我正等着他开口说话,江水明已经接完电话走了出来,他的表情是那种试图很严肃,但又绷不住,露出一点含义不明的笑嘻嘻:“葛萧,我觉得你应该马上走人,我觉得不管是你妈妈还是何晓诗,很可能今天就会出现在这里了。”
葛萧看了看江水明,又看了看我。
江水明对他挤了挤眼睛,“放心,没问题的,有些话我已经帮你说得很明白了。”
葛萧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一样,他点了点头,“那好,那我打电话给她们,有些话,我会回南京告诉她们。”
一念之间,我也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对江水明说:“嗯,我也回南京了,有些话,我也想当面告诉那个人,我只希望他还在南京没有离开。”
江水明显得有些吃惊,挠了挠头,“啊?”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你说的话对我很有启发。”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遇到情感上的问题,就应该来咨询你这样的资深人士,你是肯定会给我力量赐我勇气的。”
江水明有些口吃,“我我我……那个那个那个……你就不想想我也可能会摆一个大乌龙啊?”他的目光有些飘忽,视线有些躲闪。我笑:“才不会呢,我觉得你是一盏明灯,会给我我想要的爱情。”
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我们的葛萧忽然说:“走吧,现在出发,也许还能赶上中午那班飞机。”
在去机场的大巴上,靠窗坐的葛萧始终看着外面,那些背道而驰的车辆、那些擦肩而过的树木、那些停滞在远方几乎从来没有移动过的云层和地平线好像对他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可以让他那样一动不动地凝视。
我递上巴士站赠送的矿泉水,葛萧低低地说了声“谢谢”,但并没有转过头来。他屏气凝神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飞机起飞。之后,他像我来时那样,戴上了眼罩,陷入了安静,睡眠,或是沉思。
决心一旦下了,时间的流逝就让人有一种夹杂着百无聊赖的焦急感,我翻着机上读物,那些文字和图片经过我的眼睛,却和我的大脑无缘。我保持着这种无厘头的亢奋感,直到飞机快降落时,我忽然发现刚才发生的事里有三个不寻常的疑点。
第一,那些未接来电中没有谭晶晶的号码。谭晶晶居然对这件事置之不理,这和她之前力挺何晓诗俘获葛萧的态度是多么的不符合。
第二,葛萧妈妈都认为葛萧是和我私奔了,可他们居然都没有给我打电话,包括处事嚣张且行事主动的何晓诗!是因为已经笃定了我就是拐带葛萧的不良少女,还是因为查无实据,不便打草惊蛇?居然没人找我对口供,真是让人忿忿然。我这一不小心就“被私奔”了。
第三个问题最为严重,那就是葛萧手机上第一个未接来电的时间,那个时间让我想到,葛萧居然不是在昨天下午上飞机时才关机的。那个时间早在那之前。那是我们离开报社大楼时。葛萧的逃离果然不是随性而为,他果然是早有预谋!
我思绪万千地看了看一动不动的葛萧,想着我这次又和高中时开始一样,莫名其妙就被葛萧当成了吸引“敌方”注意力的靶子,于是继续牙痒。
下了飞机,我忽然想起江水明说过的那句“一秒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