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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洛关上门出去了，留下另外三人忙活。
“对了，你们不搬过来吗？”米珊突然记起什么。
“我们？不搬。江洛就是打算一个人住的。”佘磊笑笑，顺手撸下搭在头上跟陕北农民一样的白毛巾帮刚刚洗手回来的左东擦手，“本来我们那地儿就小，幸亏他搬出来，以后再也不用排队上厕所了。”
“对啊，三个人住挤死。”左东附注道。
“现在我肚子也快饿死。”佘磊看看手机，“他该回来了吧？”
“这里有巧克力——你先填填肚子。”米珊从沙发上的一堆杂物里掏出巧克力盒。
“不用——”佘磊拜拜手，看到米珊手中的巧克力时却滞住了，“酒，酒心？蒙雪丽樱桃酒心？”
“天啦，我看看！”左东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脱掉手套，拿过米珊手中的巧克力盒。
“嗯……有什么问题吗？”米珊问。
“呵呵，没问题，没问题。”佘磊笑着。
没问题的潜台词就是有问题。
左东将巧克力放下。“你拿的时候是一盒未拆封的？”
“对啊……”
左东和佘磊交换了一下眼神。
“到底怎么了？”米珊疑惑。
“嗯……好吧。”佘磊坐到她身边，“你听江洛谈起他女朋友没有？”
“女朋友？”米珊愕然了，“他有女朋友？看不出来。”
“异地恋，异地恋。”
“好吧，我一直以为他超凡脱俗，将来是要剃度当和尚的。”米珊说。她打小就这么想，因为江洛的冷性子很是像他信佛的母亲。
“你知不知道，费列罗这款樱桃酒心巧克力——MONCHERI——法语里意思是‘我亲爱的’，而且是女子对男子的称呼。”左东搬个椅子过来。三个人开始八卦。
“我们都是一届的，同班同学。级花也在我们班上，名字我就不说了，反正现在我们都叫她酒心巧克——”
门锁突然响。佘磊和左东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各自忙活各自的。
“快餐，将就着吃点吧。”江洛走进来，将手里的袋子放在茶几上。
米珊慢慢将手里的巧克力盒子搁到一边，望着江洛放下钱包，放下钥匙，转身去洗手间洗手。
“别呆了——吃饭。”佘磊捅捅她，递来一份盒饭。
“嗯。”米珊回神，慢吞吞地拆开筷子吃饭。江洛有女朋友？这个消息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他那样寡淡寡淡的样子，根本不像对任何人类感兴趣。
米珊想不透，只好闷头吃饭，间或偶尔心猿意马地抬头瞥江洛一眼。他喜欢的女生会是什么样子的？
“怎么？你从来没见过我吗？”江洛拆开一次性筷子，瞥一眼米珊。
佘磊和左东拼命朝米珊使眼色。
“没什么。”米珊低头，入眼的是她刚刚一直没注意的菜色，怎么全是她不喜欢吃的东西？
“说话。”江洛不依不饶。
“那个——”米珊没办法，找个由头，“不想吃洋葱，还有青豆，芹菜，鸭肉……”
“你再数下去，饭盒里没什么能让你吃了。”
“……”米珊再次低下头，没说话。
见气氛有点低落，佘磊打圆场。“不就是挑食嘛。小珊又不是小孩子，江洛你至于这么教训——”
“不要的夹给我，要什么自己挑。”江洛开口，递出自己还未动过筷子的饭菜。
米珊讶异，抬起头，瞅瞅江洛。他怎么突然大发善心？是看她濒临失恋的边缘么？
“再不动筷子我就吃了。”他没有什么笑容，语气不好。
米珊动手将自己不喜欢的菜全部夹到江洛碗里，再将自己喜欢吃的夹到自己碗里。
左东和佘磊互相看看，露出了很是疑惑的表情。
“江洛，米珊是你什么亲戚？”左东说。
“反正是亲戚。”江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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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8点半，米珊开始收拾东西。“我回去了。”
“我送你，现在太迟了。”江洛拿毛巾擦擦手，取下门边衣架上搭着的外套。
“坐北朝南，懂不懂？风水！”
“废什么话？摆个家用电器还讲究风水……”
左东和佘磊还在纠结于如何摆放冰箱的位置。
走下楼，外面的寒风顿时让米珊感觉凉了不少。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一眼有没有短信和未接电话，可是……吸引她注意力的却是屏幕上显示的时间：23点04分。
“江洛，我手机好像坏掉了。”米珊将手机伸到江洛面前，“时间快好多。”
“没有啊。”江洛很淡定。
“可是你家的钟——”
“搬家公司运送过来时磕坏了。”
静默。
“江洛！地铁没了，公汽没了，宿舍关门了！你让我怎么回去？！”
一声大吼，震亮楼道里一溜声控灯。
、我亲爱的
第二天一大早，米珊顶着俩熊猫眼回到宿舍时，面对的是室友三人的严阵以待，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模样。
不跑题，不客套，不委婉，直接就是一个问句——“昨晚你去哪儿了？”
“我——在亲戚家。”她关上门，直接回到桌前依次取下围巾手套帽子。
“亲戚家？就是你那个爷爷家？”尹婷婷想起来。
“对……搬家来着，跟其他人一起忙活了一宿。”米珊揉揉眼睛，朝床上爬去。昨晚吼亮整栋楼的灯后，她又气愤不已地跟着江洛回去了。废话少说，再次开工。四个人一直忙到凌晨5点，将那两室一厅彻彻底底清理好了，连角落都是佘磊拿着放大镜打扫的。最后，江洛有意无意跟她说了一句“心情好多了吧”。
当时她没吱声。
“米珊真是尊老爱幼的好孩子。”许静说着。
米珊张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安安分分躺下睡觉。
累了一天，她睡得很好。
是的，没想起原书航呢。嗯，她根本就不想原书航。
她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着……
只是，这样的谎话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 ∞ ～ ∞ ～ ∞ ～ ∞ ～ ∞ ～ ∞ ～
考试周来临，米珊加入了图书馆占座大军。只是有时候她也不得不面对图书馆占不到座，而通宵教室又太冷的事实，那么外面通宵营业的点心店或者肯德基就是复习的最好去处。
米珊背着要看的书本出了宿舍，准备去附近一个专门面对大学生营业的茶点小屋。刚刚走出校门，她却意外地发现顾小黎正朝这里走过来。
米珊的脚步凝固了，她看着那粉红色身影越来越近，突然有些视线模糊。
……
茶点小屋里暖气十足，播放着很有节奏的音乐。
临窗的一对座椅上面对面坐着米珊和顾小黎。餐桌上摆着两杯果汁。
“我觉得我应该是有多动症，总是想跑老跑去——所以现在闲着没事就准备去拿放在书航那里的东西。”顾小黎轻轻搅动橙汁，杯中的碎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要回去了？”米珊问。
“是。”
米珊低头用吸管喝冰凉的果汁。
顾小黎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生。说实话，初次见这叫米珊的女孩子，她心底吃了不小的一惊。没想到……没想到原书航的初恋如此……透明。是的，米珊给予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透明，很清秀的亮晶晶的感觉。那时米珊站在他们聚会厅的门口，绒帽，围巾，手套一样不少，不显累赘，反而看上去很舒服。她貌似很怕冷，却什么也没顾着地四处张望，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和书航认识两年，她很聪明，从不去打探他的过去。两人一次闲聊时原书航偶然间提起部队里一些事情。他见过一些人——家境并不甚为优厚，但认真有能力——被首长看中选为女婿，于是乎前途一帆风顺，慢慢越走越高。
“那些人不会拒绝一个对自己前途很有帮助的妻子，即使不爱，也会喜欢，然后过着和世间很多夫妻一样的不浓不淡的日子。”那时原书航如此评判。
“我觉得他们并不能说是势利的。如果没有遇到一个让他爱到灵魂深处的人，而就是这样风平浪静地活着，他接受那位妻子无可厚非。而若遇到一个让他深刻到灵魂里的人……”顾小黎想着，随口问，“会遇到吗？倘若遇到，是在恰好的年纪还是已经太迟的时候呢？”
原书航嘴角牵起一个含义莫测，仿佛沧海桑田的笑容。“……也有可能是在太早的时候，注定只能错过。”
顾小黎心思聪慧，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却并不继续问下去，而是垂下眼眸，记住这句话，然后转而提起另外一个话题。
在太早的时候……注定只能错过。
想到那些过去的日子，顾小黎粉色的唇缓缓地开合：“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
米珊一顿，慢慢扬起有些酸痛的脖子，看着顾小黎。
“……挺好听的曲子。”闷了半晌，米珊开口，却是另外一个话题。现在不太想谈论关于“好女孩”的话题，难免要牵扯到原书航。
顾小黎微笑。“……是啊，fairy tale。”她意识到米珊讲的就是肯德基正在播放的一首缓慢动听的音乐，这样的快餐店难得有这么舒缓的时候。
“你听过？”米珊很喜欢这首曲子。
“这个是伦巴舞曲，我上课的时候经常用。”顾小黎微微一笑。
“哦……”米珊点头，“我还以为会用专门的伴奏呢。”
“没有太大的区别。像e as you are，oyeme你应该也听过吧？恰恰里面有angelina，lady之类的。”
“嗯，一个都没听过。”米珊涩笑，“你教小孩子跳舞？”
“对啊，不过也有高中毕业生，中年阿姨。”
话匣子就这样打开了。一路从音乐聊到旅游，小说。老实说，米珊没有料到顾小黎和她竟有如此多的共同点。她们都喜欢班得瑞的轻音乐，都向往江南烟雨的小桥流水，都热爱简奥斯汀和狄金森的作品。
和顾小黎聊天，米珊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惬意，好像这种感觉很久没有了。大学里，同学只是因为偶然被放到一起的人，各有各的目的和性格，不是朋友，甚至于室友也是这样的。而顾小黎……一句话，米珊如今很少遇见这样和她志趣相投的人。
冬日淡淡的阳光里，顾小黎眼睛闪着某种夹杂欣悦的情绪。米珊看得出来，她俩的想法一样。
“我想……我们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她斟酌之后，盯着杯中的果汁，慢慢说道。
米珊听懂了。
“我要走了。”顾小黎微笑，站起身。
“再见。”米珊站起来，一不留神带动身后的书包。几颗从江洛那里拿来的樱桃酒心巧克力掉落出来。
“酒心巧克力？”顾小黎帮她捡起来。
“嗯，你要吗？”
“谢谢，可是我对这个过敏。”顾小黎婉拒。
“是吗……”米珊将那颗巧克力握在手里，低头，轻声说道，“MONCHERI……法语里意思是——我亲爱的……”
不知为什么，她偏偏想到这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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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点，23点，零时，凌晨1点，2点……
米珊依旧坐在那个位置上，只是对面已经没人。手里的笔点在书上，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她看着墙上的钟走了一个又一个轮回。
“米珊，我该拿你怎么办？”记忆中有个人说。
“我想……我们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又有一个人说。
“注定没有结局时，要学会放手，自己的幸福需要自己的成全。”还有人说。
顿时脑袋里三个小人吵成一团。
旁边一个熬夜看书的人趴桌子上睡着了。胳膊肘一拐，一瓶矿泉水啪地掉到地上，水花溅开。
连日来积蓄的情绪如同超过最高水位的大坝突然开闸放水，喷涌而出。
米珊握笔的手骤然收紧，她哗地站起来，将桌上的课本稿纸一股脑全塞进背包里，拽着包头也不回地推门冲出去。
午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路灯一如既往地明亮。
米珊拎着背包连跑带走地向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