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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的人手上动作顿了顿,低眉道:“那剑原本便是昊天一族的,我只是将它物归原主罢了。”
我闻言大惊失色。
初初锻造诛仙戮妖剑时,我确然将它们做成自己与昊天的鸳鸯剑,只是遭到拒绝后,我又将君明的‘契’加入两把剑内,让他成为了两把剑的主人。
原想着,这本是一桩伤人的因由,不去道破也罢。是以,天下间除我与昊天外,知道这个秘密的,无外乎帝俊也,君明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君明此时细细束好了个髻,似是猜出我心中所想,便端着镜中的我,低低苦笑了一声:“云儿,你并不擅长隐瞒……其实我早便知晓,诛仙剑上原先便印着昊天的‘契’,而我的‘契’是后来才打上去的。只是,你或许未发现到,添上去的契并非真正的契,只能靠着你的法力来维持,这便是为何在你死后,那两把剑我皆慢慢使不动的因由。”
原来如此。
他的话中带了些许酸涩,我深吸一口气,将眼眶边的湿热感压下去,转过身抱着他,道:“君明,怎么办才好,我玄云欠你的,这一世注定还不了,也再没有下一世可以还……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君明紧紧将我揉进腹中,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如烟圈般在我头顶氤氲,他言语间如沾了黄莲的清茶一般苦涩:“说甚么还不还的,你我之间何需计较这些。云儿,你可还记得,幼时在九天琼台,我便曾同你说过,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我君明一直都是你最大的那株梧桐,永远让你依靠,为你遮风挡雨。”顿了顿,又道:“云儿,你可知,我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情,便是在二十万年前没有好好保护你……如今你能活过来,我便满足了,只要你活着,我甚么都不求……”
蓄在眼里的湿意再控制不住滚滚滑落下来,我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衣衫里,任泪水无声地磅礴,一滴一滴地吸进他那月白色的内袍里,将它染成一片淡淡的玄色。
君明轻轻拍打着我的肩膀,像是怕惊到甚么,语气小心翼翼:“仙者无欲,更何况是一心向道的昊天。我当年担心你的一番痴情迟早会成为你的心魔,只好假装懵懂不知,接受了诛仙剑,也同意了你我的婚事……云儿,你可曾记恨过我?”
我闭上眼睛用力摇摇头,哽咽道:“我怎会记恨你,你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我……九重天上,也只有你不嫌弃我,肯要我了。”
“傻丫头。”忍俊不禁的淡笑突然荡漾开来,君明轻轻扶正我的头,柔声道:“要拍我马屁也不需这般妄自菲薄,能娶到你,实乃我的福气。”
“君明……”我咬着唇垂着眸子,盯着他那干净端正的衣领,心中七上八下五味杂陈。
“唔?”他微微偏了头,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注视着我。
瞧着君明一派温情的模样,我心底却是狠狠地抽了抽。半晌,才缓缓道:“无论是从前的昊天,还是如今的昊辰,是云儿屡次对你不忠在先……”
狠狠一咬牙,最后一句化成潺潺鲜血。
——“君明,你休了我罢。”
君明的身子蓦地震了一震。
我仰起头,见他脸上变得煞白,双眸死死地盯住我,瞳孔深处有些发红。
沉默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讷讷道:“云儿,我从未有责怪你的意思。打一开始起,我便知晓了你的心意,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且选得心甘情愿。”
一字一句,皆化作一把锋利的白刃,一寸寸,不断在我心上凌迟切割。我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便索性不再去理会它们,只顾定定地凝着君明,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对昊天的感情,我尚且能自私地同你成亲,可这回不一样,我为昊辰怀了孩子,于身于心,我都没有一分一毫的脸面,再继续做你的娘子了。”
人心就是这般奇怪,一旦受了些伤,就会胆怯得想要寻一处港湾躲进去,渴望被他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可时间长了,心底又会突然生出些不知所谓的愧疚,就好像刚睡时迷迷糊糊,可那些负罪感就好像有人用盆子端着的水,一瞬间便把我浇得劈头盖脸。
太多的情痴纠缠,太多的错综复杂,这本该是我自己背负的东西,何苦要推给君明来承受?
君明捧着我脸的手有些颤抖,根根指尖冰凉,他哑声道:“我不介意。那是因你封印了自己的记忆,你由不得自己,我一点都不介意。”
我摇摇头,整颗心似浸在盐津池子里,痛得连带声音也有了些颤:“君明,就停在这里罢,这道坎,我过不了,也走不下去。坦白说,历了墨香后,我再做不到从前的自欺欺人,如今每见到你的脸,我心里除了痛,便是满满的歉疚。这山长水远的人世,我终究不能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海枯石烂地误你下去。所以君明,算是求求你……你知我从未求过你甚么,这一回便答应了我,可好?”
闻言,君明突然松开手,身子踉跄后退几步,惨淡地望了我一眼。
这一眼,似是越过千万年的光阴,刹那间,荒芜了整个宇宙洪荒。
我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才勉强阻止住要脱口而出的后悔,却见君明忽然转过身,悲凉道:“你早知我从不会拒绝你……罢!二十万年前作为夫君,我明明就站在你身边,却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你魂飞魄散;而这两百多年来,我与你师徒一场朝夕相对,却没能将你认出,甚至不惜利用伤害了你……说到底,应是你休了我才是。”
我怔怔望着他的肩背,眼下已朦胧成一抹影影绰绰剪影,低声道:“不,无论是从前抑或是现在,我心里都未曾责怪过你一分,一直以来,负你的人是我,对不住你的人也是我。”
君明默了默,良久,身子才微微动弹来一下。他微微偏过身,双手轻轻抚着掌心,勉强一笑,嘴里发出的低语微不可闻,却如同惊雷一般在我耳畔炸响,后,又随着他的扬长离去,渐渐地混入这酸涩哀伤的空气中。
——“云儿,你不曾怪我,是因你心里对我,从来无所求……罢了……”
、47玩火自焚
一纸休书;再次令整个四海八荒炸开了锅。
短短数日之内,重生;怀胎;不伦;被休,四个堪称灭顶的天雷雄赳赳气昂昂‘呯呤轰隆’不带重地接连劈将下来,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人们茶余闲暇谈资的同时,也大幅度提高了九重天上芸芸众神的心理承受能力。
除此之外还可以确定的是;本上神我这回,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红了。
有道是‘人怕出名猪怕壮’;顷刻间;这方清净了数十万年的九重琼台一夕之间摇身变作了个唧唧咋咋的菜市场。九重天上,但凡会喘气儿的,管他脸熟不脸熟,皆赶场似地来我这儿晃悠一遭,且都不约而同地对我如今这般身败名裂的潦倒境地,致予了深切的同情与诚挚的慰问。
看着眼前一个个痛心疾首的形容,我却由衷觉得他们似乎忽略了一点:呃,好像,身败名裂的前提,是我得有个好名声嗳。
本上神不才,捧着脑袋瓜子仔细琢磨了半日后,才悲催地发现,原来名声这玩意儿,似乎早在二十万年前,就已被我抛得没了影。
由理可证,这群老神仙对我,委实是错爱了。
得出这个结论,本上神十分惭愧,继而对他们的长嘘短叹愈加的不忍直视。是夜,我默默变回原型,只在嘴上叼着个小红包袱,寻了条神不知鬼不觉的路线,连夜夹着尾巴遁了。
在外面徘徘徊徊游荡许久,一咬牙,还是闭着眼跨进了蓬莱岛的大门。天下之大,还是我那间小茅屋相对安生些。
只是,此番又踏上蓬莱岛,自己也不免生出些唏嘘来。
因缘际会,想我前前后后在这里住了有几百年的光景,心底早已将它视为家之所在,怎料到如今再来时,却已是过客的身份。
但话说回去,虽君明已同我合离,但两人毕竟相处了数十万年,熟识到这个份上,感情的笃厚自是不必说,其实那些分分合合,离离别别甚么的,到底都只是图个形式罢了。
是以此后,我便顺理成章地在蓬莱岛上长住下来。
佛语云,参禅有三种境界,首先,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初识世界,内心纯洁,眼睛里看见什么就是什么。而后,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涉世渐深,发现这个世界一片混沌,黑白颠倒,是非混淆,看山感慨,看水叹息。最后,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饱经沧桑,开悟生慧,便可‘任他红尘滚滚,我自清风明月’。
惭愧的是,本上神堪堪做了数十万年的神仙,如今还仍旧徘徊在‘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危险边缘。一支蒙尘的鱼騀,一坛飘香的梅花酿,甚至院子里的一株海棠花,在我眼中通通自发转换成一幕幕熟悉的场景,一次次地在我心池中掀起层层波澜。清吟崖自是也不敢去了,‘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一到那里,我愈发睹物思情得厉害。
眼下蓬莱岛处处都是机关,处处皆有回忆,好在做缩头乌龟这套本事,本上神还是留有的。故而,我每日老梅枝下煮茶,闭门无事锄花,与岛上其他人相比起来,日子过的倒是悠闲得紧。
一日,我正抱着朵昆仑山千年雪灵芝啧啧有味地狂啃,忽然听得门外轻轻一声‘九天娘娘’。
偏头吐了一口灵芝渣滓,我抬眼就着斜晖望去。
长空晚照,彩锦夕西,却见一人怔怔杵在门外,依然是当初清雅俊秀的模样,剑眉星目,萧萧肃肃,只是眉宇间有些踌躇。
正是许久未见的司言。
我顿时也愣了有大半会,才伸手舀了一旁的红色纱衣披上,也懒得束发,赶紧将人请进屋里,弯着眉眼道:“甚么娘娘不娘娘的,敢情我如今变成老东西了,还是唤我声墨香罢。喏,看看,方才你那一声,将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全叫起来了。”
司言定定地凝着我犹豫了半晌,随后方释然一笑:“这才确定是你了。只是对着这张陌生的脸,我还真有些不习惯。身子好些了么?”
我见他终于放开心怀,也跟着低笑一声,嘭嘭拍了拍胸脯:“没看着么?体壮如牛呢!”
“也是。”司言有些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有八皇子精心照拂着,我自是不必担心。”
“嗳?”我脸皮不由抽搐了几下:“这与他有何干系?”
他一挑眉,些许讶异道:“原来你还不知晓么?”思了思,又了然道:“想来怕是八皇子知道你不会接受他的好意,无奈才出此下策……倒难为他一片苦心了。这些天,八皇子将他宫里所有的奇珍灵草都送给了岛上的‘膳食司’,美其名曰让蓬莱众弟子进补一番,但岛上人人都明白,其实是为了给你补身子用的。”
“噢。”我挽了耳边的碎发,伸手将一旁兽炉里屡屡青烟搅散,低笑道:“难怪我还奇着,蓬莱的伙食怎的突然变得好起来,从前都是些小葱拌豆腐,如今却日日不是雪山灵芝便是千年人参,补得我每半个时辰得流一趟鼻血才罢休。”
司言盯着我沉吟了半盏茶,缓缓道:“墨香,你真不打算原谅他?”
我的手哆嗦了一下,掌中的青烟愣是在空中折下一道曲线,长长的,弯弯的。
“谈什么原谅不原谅,过去的事我早忘了。”我轻轻缩回,将手拢在衣袖内。
“你若是忘了,为何不能坦然面对他?”
我又是一惊,低头略作考虑一番,觉得他这话说得是有些在理,只得轻叹一声,沉了眸子,不知该如何作答。
却忽听得耳边一声苦笑:“罢,罢,我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劝你。其实真正不可原谅的人,不正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