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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再在他们肚子上轻轻地划上一刀,让肠子流出来,在太阳底下暴晒,直至最后活活痛死。或者把他们交给手持尖刀的妇女们。
苏军的报复是对一切活动目标——男人、女人、孩子和动物,实施狂轰滥炸和疯狂扫射。他们漫山遍野撒下了数以百万计的空投地雷,最终开创了一个遍布拐杖和假肢的国度。截至战争结束,有一百万阿富汗人丧生,一百万人致残,还产生了五百万难民。
伊兹玛特·汗在难民营期间懂得了枪械知识,当然,他最喜欢的是“卡拉什尼科夫”AK—47冲锋枪。这真是好枪。这种苏联制造的武器,世界上持不同政见分子和恐怖分子所广泛使用的攻击性武器,现在被用来反击苏联人自己了。美国人提供这种枪支给游击队是有理由的:每一个阿富汗人都可以在打死的苏联人身上找到弹盒来补充子弹,免得在弹药供应不上时还需要翻山越岭运送进来。
除了枪支,其他可选择的武器有火箭助推榴弹发射器,俗称火箭筒或火箭弹,简单易学,装弹方便,中短程距离杀伤力很强。这也是西方提供的。
伊兹玛特·汗已经十五岁了,他长大了,渴望着能在下巴周围蓄上胡子,山区很快就把他磨炼得无比坚强。普什图山民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健步如飞,跑得像山羊一般快,双腿似乎不知疲倦,在其他人气喘吁吁时他们仍能保持正常的呼吸。
在他回到家里一年后的某一天,父亲把他叫了过去。父亲身边有个陌生人:脸晒得黑黑的,留着一把黑胡子,身上穿着一件短短的无袖紧身皮衣,足下蹬着一双结实的行军靴。在他身后的地上,放着一只这男孩从来没有见过的最大的背包,还有两根用羊皮包裹起来的管子。陌生人头上戴着普什图人的头巾。
“这是一位客人,也是我们的朋友,”努里·汗说,“他来这里帮助我们,还要与我们一起战斗。他要把这两根管子带到潘杰希尔山谷,交给沙阿·马苏德。你做向导,陪同他去那里。”
年轻的普什图人凝视着这个陌生人。他似乎并没有明白努里·汗刚才所说的话。
“他是阿富汗人吗?”男孩问道。
“不,他是英国人。”
伊兹玛特·汗迷茫了。这可是宿敌呀。正是古兰经学校里伊玛目经常用恶毒的语言咒骂的人。这个人肯定是一个异教徒,一个基督徒,注定要在地狱里被烧死的。现在要他陪同这个人走一百多英里的山路去北方的大峡谷?几天几夜与这个人相伴?但他父亲是一个好人,一个虔诚的穆斯林,现在他称呼这个人为朋友。这怎么可能呢?
英国人用两根食指轻点自己的胸部,用阿拉伯语说:“敬祝和平'14',伊兹玛特·汗。”
父亲努里·汗不会讲阿拉伯语,虽然这一带山脉的深处现在有许多阿拉伯志愿者。阿拉伯人自成圈子,所以没有必要与他们混在一起、学习他们的语言。但伊兹玛特曾经一遍又一遍地诵读过用阿拉伯语书写的《古兰经》,而且他的伊玛目只会说阿拉伯语。所以伊兹玛特已经学会了这种语言。
“敬祝和平,”他点点头,“该怎么称呼你呢?”
“麦克。”那人说。
“麦——克。”伊兹玛特试着说。奇怪的名字。
“好,我们喝茶吧。”父亲说。他们躲在离已被摧毁的村庄约十英里的一个山洞里。在洞穴的深处,燃着一堆小小的篝火,因为离洞口较远,所以不会有浓烟冒出招来苏军的战机。
“我们今晚睡在这里。明天早上你们就动身去北方。我去南边参加阿布达尔·哈克的游击队。在贾拉拉巴德通往坎大哈的路上将会有一场伏击战。”
他们啃了一些山羊肉和饼,然后就睡下了。黎明前,两个要去北方的人就被唤醒动身了。他们的旅程要穿越一条条迷宫般的山谷,沿途有一些隐蔽处。但山谷之间是山梁和陡峭的山坡,布满了小石块和页岩,很少有藏身之处。所以白天最好躲在山谷里,夜晚再在月光下翻越山梁,走过山坡。
第二天,厄运降临到了他们头上。为了加快行进速度,天还没亮他们就拔营出发了,当东方的天际出现第一抹曙光时,他们发现前面是一片很大的开阔地,布满了石块和页岩,在翻过下一道山梁之前几乎没有什么隐蔽处。如果等待,那意味着要躲藏整整一天,直至夜幕降临。伊兹玛特·汗提议白天穿过这片开阔的坡地。他们才走了一半,便听到一架武装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
两人迅速扑倒在地,一动不动地躺着,但还是太晚了。在前方的山顶上空飞来了一只致命的大蜻蜓——一架外号为“雌鹿”的苏制米—24D武装直升机。其中一位飞行员肯定是看到了坡地上有动静,或者有金属的闪光,于是这架“雌鹿”偏离原先的航向,朝他们飞了过来。两台“伊索托夫”发动机的咆哮声和主桨叶旋转的咔嗒咔嗒声,在他们的耳边越来越响。
麦克·马丁把头埋在臂弯里,冒险迅速地瞥了一眼。毫无疑问,他们已被发现了。两名苏军飞行员,一前一后坐在座椅上,后面那个比前面的位置稍高一些,都在凝视着他,这时候“雌鹿”进入了进攻模式。在开阔地上被一架武装直升机盯住,是每一个步兵战士的噩梦。马丁朝周围扫了一眼。一百码开外有一丛岩石,虽然不及一个成人的身高,但可以在后面躲避。他朝阿富汗男孩大叫一声,站起来狂奔,留下他那只一百磅重的背包,但带上了让男孩格外好奇的两支“吹管”中的一支。
他听到了男孩在他身后跑动的脚步声,自己的血脉在耳边涌动的奔流声,还有“雌鹿”在俯冲时的号叫声。刚才如果他没有看到武装直升机的某种情况而有了一丝希望,他是绝不会冲出去的——“雌鹿”的火箭架空荡荡的,吊钩下也没有炸弹。他在稀薄的空气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希望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事实果然如此。
黎明时分,苏联飞行员西莫诺夫和他的副驾驶格里戈利耶夫在执行一项巡逻任务,去骚扰一条狭窄的山谷。因为情报官报告说,那里隐藏着穆斯林战士。他们已经在高空投下了炸弹,然后飞到低空用火箭袭击山洞。一群山羊从洞穴里狂奔出来,意味着那里确实有人藏匿其中。西莫诺夫用他的三十毫米航炮把山羊打得尸横遍野,消耗了大部分炮弹。
随后他上升到了安全的高度,正朝着贾拉拉巴德郊外的苏军基地返航,这时候格里戈利耶夫发现了左舷下方的山坡上有动静。当西莫诺夫看到人影开始跑动时,他让航炮进入发射模式,并俯冲下去了。下面的两个人影在跑向一丛岩石。西莫诺夫在两千英尺的空中稳住“雌鹿”,注视着两个人影跑进岩丛里,于是他开火了。在炮弹喷射出去时,双管的GSH航炮颤抖着,然后就戛然而止——炮弹用完了。西莫诺夫咒骂了一声。刚才他把炮弹倾泻到了羊群身上,现在真碰到穆斯林战士,弹药却没了。他拉起机头,在空中划了一个很大的弧,避开山峰。“雌鹿”在山谷上空“咔嗒、咔嗒”响着。
麦克·马丁和伊兹玛特·汗蹲伏在岩丛后面。阿富汗男孩注视着英国人飞快地打开他的那只羊皮盒子,从中取出一支短短的管子。他依稀觉得有人拍了一下他的右大腿,不疼,只是有些麻木。
英国特空团军人正在组装一支“吹管”导弹,本来是要带给潘杰希尔山谷的沙阿·马苏德的。它没有美国的“毒刺”导弹好,但是更基本,更轻巧简易。
有些地对空导弹需由地面的雷达定位为其制导,有些在弹头里携带着自己的微型雷达,还有些能发射它们自有的远红外光束。这些都是光束制导型的。此外还有寻热导弹,其弹头锥体能“嗅”出飞机发动机的热量,并朝它奔袭而去。“吹管”比这些都更为原始,它是直接瞄准式的,也就是说,操作者必须站在原地,用一条微型的控制棒不断地发射无线电信号给火箭头上的活动鳍,从而制导火箭一路奔袭,去击中目标。
“吹管”的缺点是操作者要一直站着不动,对着迎面扑来的武装直升机,这常常会使操作者丧命。马丁把两级导弹推进发射管,开启电瓶和罗经'15',通过瞄准器发现“雌鹿”已经飞回来直接面对着他。他稳住瞄准器内的准星开了火。随着一团气体腾起,火箭从他肩膀上的管子里喷射而出,朝着空中盲目地飞去。因为不是全自动的,所以现在它需要人工为它进行制导。他估算“雌鹿”距离大约是一千四百码,而且正在迅速接近。此时西莫诺夫用机关枪开火了。
在“雌鹿”的机头,四支机枪枪管开始旋转,喷洒出一阵手指粗细的机枪弹雨。然后苏军飞行员看到从“吹管”射出一团微小的火焰,朝着他奔袭过来。现在是双方的心理对抗战了。
弹雨射进岩石,把石片炸得四处飞溅。虽然射击只持续了约两秒钟,但以每分钟两千发子弹的速率,大约有七十发子弹击中了岩石。随后,西莫诺夫试图避开导弹,于是弹雨洒向了旁边的开阔地。
有证据表明,遇到紧急情况时,人们会出于本能通常向左边避让。所以少数几个国家里,公路上的汽车是靠左行驶的,这样更为安全。因为惊慌失措的汽车司机会转向路边的草地,以避开正面相撞。西莫诺夫惊慌了,他把“雌鹿”转向了左方。
一级火箭已经从“吹管”中脱落,导弹现在进入了超音速飞行。在西莫诺夫转向之前,马丁把弹道朝右边稍稍调整了一下。他猜中了。“雌鹿”暴露了它的机肚,弹头“砰”的一声撞了进去。它的重量不足五磅,而“雌鹿”则庞大结实。但即使这种尺码的弹头,时速一千英里的打击力也是很可怕的。它穿透钢板,钻进机身爆炸了。
在寒冷的山坡上,马丁出了一身冷汗,他看到“雌鹿”开始左右摇摆,机身冒出一缕青烟,然后朝下面的山谷一头栽了下去。
飞机撞到山谷的河床后,噪音停止了。一朵牡丹花状的火焰静静地绽放开来,把两名飞行员烧死在里面,然后一股黑色的浓烟冲天而起。这会引起贾拉拉巴德基地苏联空军的注意。地面上的旅程是漫长而艰苦的,但一架“苏霍伊”对地攻击战斗机只要几分钟时间就可飞抵这里。
“我们走吧。”马丁用阿拉伯语对他的向导说。男孩想站起来,但没有成功。这时候,马丁看到男孩的大腿旁有一摊血迹。他一声不响地放下能重复使用的“吹管”发射管,去拿来了他的背包。
他用军刀割开伊兹玛特的裤腿。伤口小小的,很干净,但看上去很深。如果是航炮的弹片所造成的创伤,那么弹片应该很小。也可能是被石片击伤的,但他不知道伤口是不是离股动脉很近。他在英国赫里福德医院受过训练,具备良好的急救知识,但在阿富汗的荒山野岭,在苏联空军就要杀过来的这个时候,不可能做复杂的外科手术。
“我们会死吗,英国人?”男孩问道。
“不会,今天不会,伊兹玛特。今天不会。”他回答说。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他需要背包里的所有装备。他要么带上背包,要么带上男孩,不可能两个都带上。
“你熟悉这里的山地吗?”他边扎绷带边问。
“当然了。”阿富汗人说。
“那我带上一位新的向导再返回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