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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主妇们生活中的一大乐趣似的,她们总是在门口等着,一有机会就向送货上门的业务员发牢骚,或是打电话去商店里乱投诉。
他皱了皱眉头,正想要站起来;这时,他发现草丛中有一样可疑的东西。当他稍微爬起来一点的时候,清楚映在他视野中的,是个大半个身子都被枯草和细竹给覆盖住,一动也不动俯卧在那里的男人。
人是不会自己主动躺在这样的地方的。
少年站在路边,又弯着腰仔细看了看。那个男人身穿黑色大衣,被雨水打得湿透的裤子,紧紧的裹着从大衣下伸出的两条腿,看上去让人觉得有种冷飕飕的感觉。
一看就知道他已经死了。不光是那个男人,就连他身边的草和竹子也像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少年并不怎么惊恐,他也没有觉得恶心也没有感到害怕。他的理想是考上医科大学,然后成为一名外科医生。所以,他在看到鲜血或尸体之类的东西之后,很少有恐怖害怕的感觉。
不过,比起眼前的这具尸体,主妇们吹毛求疵的挑剔却要让他害怕得多。他冷静地捡起地上的早报,又取下别在腰上的毛巾将衣服上的泥浆擦拭干净,然后才慢慢地继续爬坡。他打算走到两百公尺以外的国道旁边的派出所去。
当搜查一课的警官们从警视厅本厅赶到现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经调查发现,死者是被钝器击中了头部后当场死亡的。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可以推测出罪犯是在国道上将被害人杀害,然后再将尸体运到这里来的。罪犯只有一个人,应该是个相当有力气的壮年男子,至少不可能是老人和青少年。
通过从尸体身上发现的名片和月票等东西很快就确定了死者的身份。他是曲町二丁目二十八号爱古堂的老板岩崎兼弘,今年五十五岁。尸体将送往大冢的监察医院进行鉴识,同时刑警们也立即赶往了爱古堂。
爱古堂是家只有一间门面的小店。进门的左侧是橱窗,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刀剑的护手、放印章的印盒和佛像等小东西。正如从店名上就能推测出来的一样,这的确是家古董店。
在昏暗的店里,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待两位刑警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两个人不是顾客,于是赶紧站起身来。他虽然年龄不大,但脸上的皱纹却很多。再仔细一看,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在听刑警们介绍情况的时候,他苍白的脸色一瞬间泛红了起来。
“老板出门的时候身上带了一枚古钱币,在他的尸体上有没有发现这个呢?”
刑警摇了摇头。罪犯没有动过钱包,因为一万多圆的现金都还在死者身上。但是,任何一个衣袋里都没有发现古钱币之类的东西。
“这么说的话,肯定是那个家伙干的。”
他显得很激动,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嚷道。
“昨天傍晚,老板带着’全字开珎‘出去,就是为了去见那个男的。所以,肯定是他把老板杀了,然后抢走了那枚古钱币。”
两位刑警都对古董没有兴趣,在时间上也没有玩味古董的空闲。并且,他俩还认为收藏古玩之类的是老人们的乐趣,而自己还没有老到那个程度。
“你说的那个’全字开珎‘是什么东西?”
“是日本最早铸造的和铜开珎。毫无疑问,和铜的’铜‘字应该是金字旁,但在刻印模子的时候,却将其中的一枚误刻为了全字旁。在实际铸造的时候,共铸造出了二十二枚。后来发现这个错误之后,立即就对铸造出来的钱币进行了销毁。但不知什么缘故,其中的一枚还是进入了流通领域,最后不知去向。这个在古文献里面有明确的记载。我家老板出去的时候就带着这枚珍奇的古钱币。”
至于这枚古钱币是怎么到了爱古堂的保险柜中的,这位掌柜就一无所知了。因为在兼弘看来,掌柜的只要看好店面就行了。
“是铜币吧?”
“是的。和铜开珎有铜币和银币两种,我们老板出门时带的是铜币。”
“能值多少钱呢?”
练马署的刑警问道。他无论到了那里,都爱打听价钱。去警署署长家做客的时候,他居然问人家水晶吊灯的价格,回去后就被老婆训了个狗血淋头。
“那些喜好古玩的人将其炒到了一个高得吓人的价格。我们老板定的价格是三百五十万圆。”
昨天傍晚,岩崎从保险柜里取出这枚钱币,并将其放进了一个扁平的金属盒子里,接着又将这个盒子放进了一个红色的皮包里,然后就带着皮包出门了。要是收到了钱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坐出租车回来的。所以,这位掌柜就一直坐在店里等到了深夜。
但是,过了凌晨一点,仍然不见老板归来的身影。当他放弃等待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快要破晓时分了。
“对方是你们的老顾客吗?”
掌柜脸色阴郁地摇了摇头。
“不是,是第一次跟我们做生意。不过,这笔生意从今年一月份就开始谈起了,他叫我们不要卖给别人,并在二月上旬的时候付了十万圆的订金。于是,我和老板都把他的话当真了。他还保证说会在五月底之前将剩下的三百四十万圆全部凑齐。我们老板也相信他一定会付清剩余的货款,所以就带着那枚古钱币去见他了。”
在对方看来,这是一笔用十万圆赚回三百四十万圆的好买卖。所以,花那区区十万块钱,他一点也不觉得心疼。疏忽大意的只是爱古堂的老板。
“你认识那个男的吗?”
“很遗憾……,”
他轻轻地摇了摇他那干瘪的脑袋。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我们老板向来都是他一个人和客户单独谈生意的。不过,那个人第一次来店里的时候,我有见过一眼。大概四十多岁,长得很结实。现在一想,他当时好像就有意避开我,不让我看见他的脸。”
不过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转过脸来看了这个掌柜一眼。
掌柜说这一瞬间的印象让他记得特别清楚。
“他长得什么样子?”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那个人的脸看起来就像闪闪发光的水壶一样,五官长得很怪,简直是怪得有些出奇。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掌柜这样回答道。他好像又想到了惨死的老板,脸色又阴沉了下来,口中也念起了“南无阿弥陀佛”。
02
一说到松江市的朝日町,就是指车站对面那条大街上那些土产店所在的那一片地方。
在朝日町的尽头,一家叫做云来居的古董店门口,当店老板正在一个榉树做成的长方形火盆研磨着东西的时候,有个人朝店里走来,他的影子投射到了挂在门上的布袋和尚上面。
老板转过头去一看,一个满脸胡渣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他的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样子已经站了老半天了。
“什么事?”
老板的口气中带有责问的语气。对方是不是顾客,他只要瞄一眼就能看出来。
青年男子没有回答老板的问话。他好像对店里面那些五花八门的古董没有兴趣,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一个地方看。他额头很窄,眼神很锐利,看上去就是一副粗鄙下流的模样。
“我问你有什么屁事?”
老板有些粗暴地又问了一遍。这一次,青年男子终于转过头来看着老板,他将右手从口袋中伸出来,然后慢慢地摊开手掌。只见他那脏兮兮的掌心里放着一枚潮湿了的铜绿色古钱币。
“这个,你要不要?”
“嗯,让我看看吧。”
老板冷淡地回答道。他顺手将抹布放在长方形的火盆上,然后接过了古钱币。他边看边想,要是凑齐了一整套的话还值点钱,但你只拿来这一枚六文钱的,根本就没人要。
但是,就在老板有些不耐烦地将钱币翻了个面的同时,他的表情突然为之一变。这不是在古董报上见过的“全字开珎”吗?
在经营这家古董店期间,他经常遇到有人来店里兜售赃物的情况。所以,他遇到这种情况时的态度也变得很自然了,自然得就像吃早饭的时候喝茶一样。
“嗯,是个好东西。”
老板热情地说道,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个东西能卖个好价钱哟,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我叔父的,他喜欢收集这些东西。”
“是这样啊。恰好也有人拜托我说,遇到稀罕的古钱币就告诉他一下,他想买这类玩意儿。”
他说得抑扬顿挫,就像真有这回事一样。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夸张,语气也有些不自然。但对方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要是我在你们之间传话的话,你肯定会认为我赚了你一笔,我可不想让你误会。这样吧,你们两个直接接触一下怎么样?”
“也行。”
年轻男人那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大叔,那就拜托你了。事成之后再好好感谢你。”
“感谢就不用了。方便的话,请告诉我你家住在那里。”
“荣町。”
用懒散的态度说着,男子用下巴指了指尅篮较颉H兕切涫ζ指浇囊桓鲂≌颍抢锏亩嗍思叶家圆队阄�
这么说来,刚才那小子很有可能是个被打渔的爷爷惯坏了的废物。
“总之,先打个电话联系一下。反正他就在这附近上班,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老板拿起电话,准备给警察通风报信。
“请帮我叫一下宫本先生。”
他将刑警的名字告诉了接电话的巡警。
“我这里是朝日町的云来居古董店,每次都承蒙您的关照。上次的香炉您还满意吗。啊?卖你太贵了?没有,哪有这回事。”
老板废话连篇地说了一大通。宫本刑警很快就明白了老板的意图,从他随声附和地语气中就能听出来。
“老板,报告您一个好消息,你要的珍稀古币已经有货了。不,不是那样的。现在,刚巧有位顾客拿了一枚古币到店里来,是着名的’和铜开珎‘,真的是全字旁的哟。对,就是您所说的在今年春天引起了很大轰动的珍品。好,我在店里等您,您快过来吧。”
他放下电话之后,再一次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向青年男子表示感谢。
“那位老板马上就来。顺便问一下,您叔父身体还好吧?”
“已经死了。所以,这个宝贝才到了我手上。”
“对不起啊。来,坐在椅子上慢慢等。本来应该倒杯茶给你喝的,可不巧我家的老婆子出去了。”
老板怕年轻人改变主意,费尽心思地想要稳住他。所以,就别别扭扭地说了一些并不得体的客套话。他是个非常顽固的老头,并不擅长说这些吹捧和恭维的话。与此相比,他更喜欢训斥别人。
“那你叔父他得的什么病啊?”
“胃溃疡。他酗酒成性,把身体给搞坏了。”
青年男子回答得很流利,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如果这也是在编谎话的话,那他撒谎的技术也高明到家了。
“酗酒可不行啊。他活了多少岁啊?”
“六十不到。我叔母叹息说希望他能活到满花甲的。”
在刑警到来之前,青年男子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家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连自己是个光棍都说了。
“嗯,有户人家跟我们家经常来往,他家里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儿,那可是个大美人哟。并且,人还很贤慧,现在这个年代贤慧的姑娘可不多见啊……哎呀,老板,总算是把您给等来了。”
云来居的老板就像遇到了救星似的,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轻松了。这时,他已经把挖空心思想到的话题都问完了。
“我这已经是很快了。”
这是一位年轻刑警,要是穿上硬领的白衬衣的话,看起来很像银行职员。
“这位就是想要出售和铜开珎的先生,这位就是刚才跟您提到的那位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