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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室请我和他们一起去。
原平平带着我们来到一个比邻郊外的老式居民区的外墙边,指着中间的一块区域说:“就是这里,我有八成的把握,你们看,这个红砖的外墙,这地面上铺着水泥预制板,没有土,和我印象里的凶杀现场一模一样。”
许天华怀疑地看着她说:“你真的很有把握吗?这样的地方在楚原市到处都是,我们沿着这里走上半小时,保证能看见一个差不多的环境。”
原平平不悦地说:“是我目睹的现场,我对这地方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是那种阴冷的感觉,多半就是这里。”
我打量一下四周的环境说:“不是这里,你认错地方了。”
原平平激动地说:“怎么会错呢?我已经找了好几天了,就这个地方最像。”
我说:“你别急啊,听我说。你当时坐的飞机是从西边来,你坐在左手边的靠窗位置,而我们站在墙的左侧,你的视线与墙之间有一个死角,只有那两个人是站在离墙较远的地方,你才能看清凶杀场面,在那种情况下,你是不会留意到这堵墙的。只有那两个人站在墙的另一侧,才会在你的记忆里留下一堵红砖墙、两个打斗中的人这样的画面。这种视觉留存是物理学中的一个基本原理。”
原平平被我说服,像泄了气的皮球,又沮丧起来,甚至她自己也开始怀疑在飞机上目睹的景象的真实性。
以后,原平平对红砖墙产生了畏惧心理,每次从墙下走过,都感觉凄冷阴森,恐惧感从心头浮起。
3。恐怖记忆
回到刑警队,我向沈恕谈了对原平平报案的看法。从原平平的精神状况和她所表现出的处事沉稳来分析,她没有编造谎言的动机和倾向,至少她本人对这件事深信不疑。那么,就存在两种情况,一是凶杀案确实曾经发生过,但是由于没有其他目击证人,凶手在作案后迅速转移尸体,而且尸体隐藏得很好,至今尚未被人发现。第二种情况是原平平产生了错觉,那两个人是在做别的事,比如说打闹游戏,原平平在空中飞行时看错,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沈恕对我的分析表示赞同,说:“无论怎样,在目前警力紧张的情况下,对这样一宗无法立案又难以认定的凶杀案进行调查,是不明智的,只能暂时先放一放,等到有明确的迹象时再集中警力侦查。”
原平平在半个多月后,终于放下了这件事,开始投入到家族的生意中去。原家的生意摊子铺得很大,家畜饲养厂和屠宰场设在郊外,包括生猪、鸡、牛羊等家禽家畜,冷库以及成品加工厂设在铁东区,是城乡结合部。原平平的大哥原野负责郊外的生意,成品加工则由原田负责。原本夫的理想是由原平平承担两摊子生意的采购和销售,长期目标则是开拓海外市场,这也是他送原平平去美国留学的本意。原平平加盟公司后,在市场部任职。每个月的上半月在养殖场,下半月在加工厂上班。
原平平回到加工厂后,熟悉过环境,就开始正式投入工作。她内心里蓄着一股劲,工作起来充满热情,很快就熟悉了环境。原家早年家境贫寒,原平平的两个哥哥都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原本夫经营生意,没接受过高等教育,熟悉技术,却对经营管理不在行,对原平平也就格外期待,在工作中对她非常支持。
这天晚上,原平平忙碌了一天,8点多才回到家。还没脱下外衣,拎包里的手机就响起来,是公司市场部的张欣然,在电话里她得知,一辆河北来的货车已经来到冷库门口,按照订单要拉走两吨羊腿和一吨骨泥制品,但是对方在装车前对产品的等级提出异议,认为其中有以次充好的现象。原平平知道这笔订单,对方是原氏企业的大客户,不敢怠慢,又转身出了家门,开车返回冷库。
这次确实是冷库方面的工作出现纰漏,在付货时把产品弄混了。原平平费了好一番唇舌,又多付了一百斤的货,才让对方满意。忙乎完已经快夜里11点,原平平松口气,从冷库的后房山抄近路向大门方向走过去。
在冷库的后房山与院墙之间,原平平无意中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忽然有一种震撼的感觉,红砖的高墙,如此熟悉,是她记忆中永远抹不去的痕迹。原平平感到全身的汗毛孔在胀大,出了一身冷汗。就是这里,这就是她在空中俯瞰到的杀人现场,这感觉是如此强烈,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凶手就在她身旁,一刀刀地向另一个人身上扎过去。
原平平好像坠入到一场噩梦中,原来她苦苦寻觅的凶案现场就在她身边,而凶手可能也就在她身边。一想到这些,她就浑身发冷,似乎身旁有一双恐怖的眼睛在窥视着她。
由于有过一次辨认现场失败的经验,原平平这次没有莽撞,而且她对身边的人也增添了戒备。在经历几天的痛苦折磨后,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再次上天,从空中辨认现场。
这也许是刑侦史上罕见的从高空确认现场。
这一切她都瞒着所有人悄悄地进行。她通过航空公司的同学确定过飞行路线、高度和时间,并考虑到天气的因素,最终选择了一趟飞往广西的往返均在晚上10点左右的航班,而且来回的座位都是靠窗位置,均朝着原氏企业的方向。
在飞机离开楚原市的时候,她透过窗户寻找自家的冷库。当那堵熟悉的红砖墙映入眼帘时,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似乎置身冰窖中。
第二天返回的时候,依然是晴朗的夜空,依然是曾经使她激动不已的夜景,她却已经没有心情欣赏。当飞机驶近她要追寻的地点时,她的心在狂跳,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多么可怕的真相。
恐怖的红砖墙,与她的记忆一模一样,那墙上仿佛还在流淌着暗红色的鲜血,向她扑面而来,越来越近……
4。无尸命案
原平平回到楚原后,没有直接报案,而是把我约出来见面,向我诉说了事情的经过。
听到她为了这件事付出这么多努力,我也有些佩服她的执著。我说:“既然这样,你先别对其他人说起这件事,我回去队里,向领导请示后,看看我们下一步怎么做。你放心,不管怎样,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
回到刑警队,我向沈恕汇报了这件事的最新进展。沈恕说:“虽然原平平做了许多努力,但是这起案子还是不能立案,没有证据,没有尸体,缺乏立案的基础。原氏企业在市里也有些影响,原本夫多半还是个代表、委员什么的,我们刑警这样无凭无据地找上门去,原本夫向上面参一本,咱们受处分不说,这个案子是别想查了。”
我说:“那咱们也不能置之不管啊,不然这样,我先不暴露身份,找个借口到现场转一圈,看看能不能发现疑点。只要有一点证据,刑警们就有理由登门查案了。”
沈恕说:“我相信你的能力,就放开手去做吧,注意把握住分寸。”
和原平平商定了计划后,我在第二天晚上9点多钟和她来到冷库的后院。这时冷库里除去看更的老头陈伯,再没有其他人,而原平平也嘱咐过陈伯不要到后院来。
根据原平平的指认,我划定了凶杀现场的区域。然后取出防毒面罩,给自己和原平平分别戴上。又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包黄色的粉末,均匀地洒在地面上和墙上。在夜色的衬托下,地面和墙上都显现出斑斑点点的淡淡的蓝绿色荧光。
原平平对这个地方本就有些心理障碍,亲眼看到这样诡异的场景,头皮又开始发麻,但是为了揭开谜底,也只好硬撑着留在现场。
荧光出现后,我立刻取出相机,对每一处荧光拍照取证。又取出刀片和证物袋,小心翼翼地在每一处荧光上刮取细微的粉末,编好号码装在证物袋里。
原平平见我手脚麻利地忙碌,她站在旁边什么忙也帮不上,终于忍不住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把十几个证物袋装在挎包里,拉着原平平说:“我们快离开这儿,别被人看见,我到车上给你讲。”
我在车上告诉原平平,我使用的黄色粉末是发光氨,可以用来鉴别经过擦洗、很长时间以前的血痕。如果这里确实发生过凶杀案,由于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必须使用发光氨才能分辨出血迹。发光氨是强酸,对眼睛、皮肤和呼吸道都有刺激作用,所以我们都要戴上面罩。发光氨和血迹里的血红素发生反应,会显出蓝绿色的荧光,灵敏度非常高,分辨率最高可以达到百万分之一,即一滴血混在一百万滴水中时也可以被检验出来。你刚才看到的那些蓝绿色荧光,都是肉眼看不出来的干涸的血迹。不过这里是冷库,这些荧光也许是家禽家畜遗留的血迹,这需要回法医室做鉴定。
车到下一个路口时,我对原平平说:“这些血迹的鉴定需要时间,你就别和我回队里了,先回家休息,等有了结果我再通知你,以后还需要你的配合。”
鉴定结果显示,在地面上和墙上的十七处血迹中,有十三处是动物血迹,四处是人的血迹。人的血迹分别是A型和AB型,A型血迹只有一处,在地面上,AB型血迹有一处在地面上,两处在墙上,墙上的一处为喷溅式血迹。如果这些血迹是被害人留下的,那么AB型血迹最值得怀疑。当然,也不能排除这些血迹都是员工在工作时受伤留下来的。
根据安排,原平在冷库的员工中下了一个通告,从即日起,将给所有在工作中受伤的工友发放工伤补贴,即便是小的伤口,也可以免费打破伤风预防针,并领到一定金额的现金作为补助。这条新的福利条款适用于此前的三个月内受伤的员工,只要受伤时有其他员工在场并可资证明,即可领取工伤补贴。
通告发出后,很快有员工回应,装卸工人张平表示他在一个多月前曾在往车上装羊肉时被尖利的骨头割到,伤口很长很深,出了很多血,现在已经结疤,有当时一起做工的李响和常富民作证。
检验结果表示,地面上的一滴A型血正是张平留下来的,而且伤疤和证人都与他所说的相符,排除了张平是凶手的嫌疑。而地面上和墙上留下的AB型血迹,一直没有对应的伤者出现,其中一处更是呈现喷溅式痕迹,疑点更加突出。
我向沈恕汇报过案情的调查进展,并商讨下一步的措施。沈恕说:“你发现的血迹,和原平平对现场的指认,都是佐证,虽然你们的证据足以说服我,但是不足以说服局领导,仍不具备立案的条件,我的意见是,你继续对这个案子跟进,争取找出受害人,我会派许天华协助你,你在取证过程中有任何困难,我都会全力支持。”
根据我的判断,在现场留下大量AB型血迹的受害人很可能已经死亡,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尸体,或者查出受害人的身份。
冷库坐落在一个封闭的院落里,晚上8点以后,除非有远道来的客户的装货车,员工们部下班回家,只有一个看更人陈伯,所以他就成为我们人手的第一个突破口。
供货记录显示,在原平平目睹凶杀案的那天夜里,并没有出货,也就是说,当时整个院落里只有看更人。但是现在看更的陈伯来到冷库工作还不满一个月,凶案发生当天的看更人梁满仓已经离开,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梁满仓成为本案的第一嫌疑人。
据知情者介绍,梁满仓四十出头,好像是两广一带的人,来到楚原后,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原家的冷库看更,一做就是两年。一个月前,梁满仓和一个名叫钱文迪的冷库部门主管打架,失手把钱文迪的头打破,就偷跑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
钱文迪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