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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夜抿了抿唇,不明所以。
钱可芯微微抬起头,下一瞬,猛然站直身子,大惊:“你……”
锦夜错愕:“娘,媳妇是否有地方做错了。”
钱可芯深深吸了口气:“宋婉茹是你什么人?”
锦夜挑眉,半晌应道:“是我娘。”
“宋婉茹是你娘?”钱可芯倏然大笑,扬手就将桌上的茶盏挥下,恶狠狠的道:“贱人生的女儿,也配进我宋家大门。”
茶水泼了锦夜一身,虽不至于烫,依然难堪。但此刻令她愤怒的,不过是对方口中那贱人二字,她娘是那么聪明温柔的女子,怎么可以被人辱骂这两个字……再也忍不住怒气,她一掌拍在桌上,五指深陷其间,咬着牙一字一顿:“不许侮辱我娘。”
“你娘勾引自己的亲生弟弟,而后还同一个长工私奔了,你说说,她配不配得上这个贱字?”钱可芯此刻面容狰狞,哪里还有半分美丽可寻。
惊天巨浪袭来,锦夜反倒忘了开口反驳,脑中回荡的都是钱可芯的话语,勾引自己弟弟?宋正青?娘和宋正青,不可能,不可能的……
钱可芯步步紧逼:“当年那件丑事闹得纷纷扬扬,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你舅舅。”
“一派胡言。”锦夜反手就是一推,无奈被妙姑挡开,她退一步,努力平静下来:“我娘是什么人,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今日我敬你是长辈,就此作罢,再让我听到诸如此类的话语,莫怪我手下无情。”一脚踏平地上的碎片,她摔门而去。
外头是静静等候的姚守义,见她出来,便迎上前道:“少夫人,如何?”
锦夜面容铁青,径自朝前走:“我想出门一趟。”
姚守义跟在她身后,大约也意识到了两人的对话不甚愉快,想了想就道:“若是少夫人心情不好,老奴这就去准备车马,不过其实今日是您回门之日,您不等着少爷一起去宋府么?”
宋府?去他的宋府,苏家才是她娘家。
正好,趁着某人不在,她可以溜回家去去怒气,顺道……也打听一下那胡说八道的女人口中的丑事到底是何等谣言。
一念及此,锦夜顿下步子:“夫君恐怕忙于政事,该是没有时间陪我了,这样吧,劳烦姚管家准备一下,我一人回去就行。”
姚守义点点头,很快就叫人备了马车。
锦夜提着裙摆上车之际,却听见初晴叹气:“小姐,怕是你走不了了。”朝后一瞧,某辆黑色奢华的马车缓缓停在了跟前。
车门打开,严子湛一撩下摆洒脱的下了车,唇畔含着的浅笑足以衬得日月失色,美眸里却满是奚落:“想跑?”
锦夜哽住,勉强道:“夫君说笑了,妾身不过是想回娘家一趟罢了。”
姚守义一拍掌:“少爷,正好您来了,少夫人今日是回门之喜,是要和夫君一起去娘家的,您看……”
严子湛恶意的笑:“既是如此,我自会陪她。”
“什么?!”锦夜惊慌,差点踩到自个儿的裙摆,为何今天可恨的事情都聚到一块了……
意外事故,马车纠缠
锦夜自坐上马车的那刻起,心就再未平静下来过,尽管她面含微笑,表面看来依旧不动声色,但那紧紧绞着绢帕的手却无意之中露了马脚。
计划被打乱,叫她如何不懊恼,就连初晴都被他刻意留在了相府,这样一来,身边再无半个帮手,而原先准备去苏府的路线也只得半途改掉。
更糟糕的是,出嫁前便同宋正青商量好第二日不会回去,那只老狐狸在不在宋府还是个问题,万一碰上那痴心不改的宋汀月,还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宋景贤……
锦夜咬了咬唇,只觉头疼不已,悄悄别过头瞅一眼坐在身边的男子,见其眉目淡然神情清朗,便更觉郁卒。
为何她会把自己逼入如此境地?同有着心结的冤家坐在同一辆车上,还要去面对宋家那一帮难相处的人……
相对来说,她的夫君状况瞅上去可比自己要好上许多。
严子湛方才出门前匆匆褪下朝服,让丫鬟随意取一件便服,眼下这身月白外袍的确普通,上头并无半分花纹,而他也像是要刻意低调,用来束发的也不过是一支木簪,无奈看在锦夜眼里,就有了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既然想要朴素想要不引人注意,那把脸遮起来不就好了?她愤愤地想着,殊不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然开始嫉妒起一个男人来。
严子湛手执书卷,万年不改的冰山姿态,倨傲清高难以亲近。锦夜坐于他身侧,几乎可以感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那股子寒意源源不断的透到自己骨子里,马车里的空间算不得宽敞,两人相距不过咫尺。
遇到路面颠簸时,锦夜常常会不自觉的歪了身子,有时不小心碰到严某人的衣服,他就会皱着眉,一个眼刀子甩过来。
于是,在莫名其妙被狠瞪了数次之后,她终是忍不住,干脆的转过身子,恼怒道:“恕我直言,你若不愿陪我回门,直说便是,何必委屈了自己。”
严子湛正眼都未瞧她一下,全当了耳边风,伸着长指哗啦啦地翻书。
锦夜深吸了口气,一把抽去他手中的书卷,笑得勉强:“夫君,妾身在同你说话,你为何不应?”
严子湛也不同她解释,长手一捞,就想夺回自己的东西。
锦夜换上顽劣表情,紧紧的把书抱在怀里:“我着实闷得慌,夫君不肯说话,我也只好借夫君的书一阅了。”自认识以来,她真是难得有占上风的时候,此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即便被人说幼稚,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严子湛面有愠色,但当下又发作不得,她会武,力气又比寻常女子大了许多,自是不能动手的,当然,他也不屑动手便是。
对方既不出言讥讽也不主动出手,这厢锦夜反倒奇怪起来,如此逆来顺受着实不像那呼风唤雨的宰相大人,她瞄了瞄他的侧面,见其右颊微微鼓起,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
忽而就怀疑起来:“你在吃什么?”
严子湛顿了顿,缓缓别开头去。
锦夜顿觉荒谬:“糖?”
“胡扯。”严子湛含糊不清的驳斥,继而迅速咽下口含之物,不悦道:“你想看书,那便安静坐着,莫要来烦我。”语罢,唇畔又堆起轻蔑笑意:“话说回来,你看得懂么?”
锦夜低头,看了看书名,惊讶道:“你看兵法?你不是文官么……”
严子湛不耐:“谁规定文官不能看兵法,古人云女子发长见识短,想来你也不过是如此。”
好刻薄的嘴。
锦夜气得柳眉倒竖:“你!”
严子湛撇撇唇,摊开手心:“还我。”
锦夜用力将书按至他手心,继而凑上前冷笑道:“夫君大人可别忘了,妾身也有一贴身之物在你那里,不知几时能够还回来。”
贴身之物?严子湛怔住,半晌又不着痕迹的拉开二人距离,轻嗤:“无中生有。”
“我的长命锁呢。”锦夜咬牙:“莫不是你贵人多忘事儿,快些还我。”她的真面目早就被他知晓,自然也无须再假扮温柔可人的小家碧玉,快快夺回主动权才是正道。
严子湛凉凉扔回一句:“那么我的扳指又在何处?”
“你的扳指在……”九王爷那三个字怎么都无法说出口,锦夜哽在那里,他大约是不知道自己被迟玥恒利用的内幕,那么此时提到九王爷,又会令他起疑,想了想只得作罢,转而悻悻道:“我弄丢了。”
闻言严子湛不怒反笑:“我也弄丢了,待得你找到扳指的时候,想必那长命锁也会重见天日。”
无耻,堂堂宰相居然这般无赖。
锦夜气急,扯着他的袖子高声:“你知不知道它对我的意义,怎能说得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严子湛收起笑意:“我只明白,那抽了我十二鞭,打了我一个耳光,又附加三处剑伤的女子,我是决计不会轻易放过的。”
锦夜呼吸一窒:“你想怎么样?”
严子湛眯着美眸,挥开她的手:“我想如何,你以后就会慢慢了解。”
锦夜笑得比哭还难看:“但是……但是那个女子都已经是你的枕边人了,不如……”她正欲示弱,马车倏然猛的一震,随即方向大变,剧烈颠簸起来。
二人同时被狠狠甩到了车厢的最角落处,不巧的是姿势极端暧昧,男下女上,衣衫交缠,青丝缭乱,似曾相识的场景。
外头很快传来争执,车夫的低吼,似乎还有女子的咒骂,伴随着马儿的尖锐嘶鸣,一阵混乱。
而马车里头,严子湛几乎是半卧在软榻间,锦夜不知怎么刚好半跪于地上,上半身莫名其妙的伏在他腿间,最要命的是脸却正好面对着其某些尴尬位置,她耳根滚烫,羞得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就想站起来。
孰料刚一动,头皮就是一阵钻心的痛楚。
“你的腰带缠到我的发了。”她心慌的大喊:“快些帮我解开。”
“我出门可没带剪子。”严子湛反射性的抓住她的肩膀朝外推,动作果决狠厉,丝毫不拖泥带水。
“别动,你别动!”牵一发则动全身,锦夜估摸着缠在他腰间流云扣上的头发至少得有一束,否则怎会如此疼痛,她眼泪都要掉出来,赶紧抓住他的手:“你就不能耐心的替我解开么?”
严子湛紧抿着唇,干脆的拒绝:“不能。”
“你若弄疼了我,我定要揍得你满地找牙!”锦夜终于凶相毕露,扬手就拍碎了车厢边上的琉璃灯盏。
良久,上边的人儿没了动静。
锦夜垂着头,脖子都快等到僵掉,皇天不负苦心人,别扭又残忍的宰相大人总算妥协,她噙着热泪,尽管他动作稍嫌粗鲁指尖太过冰凉,但……只要能解了燃眉之急就是好的。
如此想来,嫁一个不会武的相公还真是幸运,幸而今日辟岐也未陪在其身边,说句实在话,为所欲为都没人能阻拦。
她弯了弯唇,若暴力能让他被驯服,那么她相当愿意去尝试。
马车外头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下一刻,车帘被人撩起,有清脆的少女嗓音落入耳际——
“本小姐倒要好好瞧瞧,养出这般放肆车夫的主子到底生得是何模样。”
当众出丑,孰是孰非
“这位姑娘,还望住手……”锦夜出声阻止。
“你是长了三头六臂吗?不好好给本小姐道歉休想就这么算了。”外头的人依然咄咄相逼。
眼看着那车帘都被人撩起了一小半,再不做点什么的话恐怕就会让自己陷入不可挽回的局面,锦夜咬牙,微微侧过头伏在严子湛膝盖上,右腿顺势踢出,直接将那掀帘的手揣了个正着。
“啊!”惊呼声响起,那只玉白的小手遂然缩了回去,
尽管锦夜略为控制了力道,但情急之下自然也不会太收敛,更何况对方是个女子,恐怕这一脚必然会让其痛上好些日子。
“你好大的胆子,可知本小姐是谁?”外头传来娇喝。
锦夜垂着头一边忙着解开纠缠的发,一边淡淡道:“抱歉了,还望姑娘你能离马车远一些,否则我怕顾不好自个儿的手脚。”
“……”忽然原先说话的少女就没了动静,只余周遭的喧哗。
锦夜松一口气,意识到方才或许有些过分,正欲再说些场面话,就有几道脚步聚拢而来,她心里一紧,继而就有不祥预兆涌起。
“苍文,苍武!”
“属下在。”
“替我把这马车拆了,我倒要看看,里头是什么稀罕货色,如此见不得人。”
完了,这下糟了。
锦夜浑身紧绷,她哪里想得到对方还带了几个手下,眼下细细想来,其说话的气焰嚣张,颇有些得理不饶人的味道。这样年纪的丫头,这样的处世态度,想必也是出身非富即贵的人家。
她叹口气,只觉事情开始棘手,略微抬起头,却发现那素来泰山崩顶面不改色的严某人依旧淡然,毫无半分要共同承担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