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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徒:最后一位潜伏在大陆的国民党将军-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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舵把子死了,一眨眼又有六七个兄弟见了阎王,那帮乌合之众纷纷扔了火把,骑马的策马回缰,没骑马的撒腿就跑,各自逃命去了。

李涵章一看这帮虾兵蟹将只顾逃命,便瞪大眼睛去寻找苟培德。但他骑着骡子来来回回狂奔了几趟,却没有发现苟培德的影子。看来,这小子发现形势不妙,也随着那伙人溜了。

此时,李涵章才顾得上去寻找那位暗中搭救了自己两次的人。

凭感觉和枪声判断,李涵章觉得这个人就是在龙泉驿救自己的那个人。但等他骑着骡子,拐进东大街时,却只发现城门口和街巷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具尸体,不但从后面包抄自己的人逃得无影无踪,那个暗中救了自己的人,也像是从这条街上蒸发了,任凭李涵章怎么找,也找不到一点儿踪迹。上次在竹林子里,他还发现了几个弹壳,但这次,他来来回回仔细地找了几趟,连一个卡宾枪的弹壳也没找到。

这个好兄弟,究竟是躲在哪里出手的呢?是在找不到了,李涵章颓然出城,准备过江。

李涵章明白内江已不可久留,他必须赶紧离开这里。根据眼下的情势判断,自己沿途经简阳、资阳、资中,顺沱江而下,现在要是再顺着沱江经预定的泸县、叙永出川去毕节,显然是非常危险的。苟培德、甚至远在成都的那个张处长,随时都有可能通知沿途的解放军关卡,拦截自己。

迅速分析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之后,李涵章决定:先从这个码头过江,下一步怎么走,过江后到了安全地带再说!

第九章 良驹

1

寒冬的沱江,正是一年中江面最窄的枯水季节。

李涵章找到了三条停泊在码头的木船,有两条像是当地渔家打渔的小木划子,另一条大些,像是平时载人渡江用的。李涵章把骡子牵上那条大些的木船,把缰绳拴在船舷上,在船舱里放好了自己的背篼,解开了绑在岸上木桩子上的缆绳,起了铁锚,然后就坐在船尾,抄起船舷上固定着的两只船桨,在漆黑漆黑的夜幕里,向沱江的东岸划去。

李涵章几乎接受过一个特务人员所有的技能培训,却没有学习过怎么划船。虽说平时没少坐船,但看那些船工抄起双桨、喊着号子,却只是觉得好玩儿,哪里想得到在亡命天涯的今夜,自己也成了个船工?李涵章想起一句川人挂在嘴边的老话——三穷三富不到老,忍不住叹道:“至理名言呀!”

一开始,李涵章左右摇晃着船桨,把一条船摇晃得左转右转,再加上船的另一端站着匹骡子,重心和方向就更难把握,任凭李涵章怎么努力,那条船就是不肯往前走。大冬天的,李涵章竟累出了一身汗,才让那条木船离了岸,左漂右转地浮出去了十几米远。骡子站在甲板上,似乎也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摇摇晃晃了一阵子之后,忽然,“扑通”一声卧在了甲板上,而且,尽可能地把脑袋伏在船上,保持一种姿势,一动不动。

这是它看到我划不走船,配合我呢。李涵章看出这匹骡子的举动,十分符合力学原理,一下子想起了春爷在龙泉驿送他这匹骡子时所说话:“这匹骡子有灵性,护主。”

折腾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李涵章终于摸索出了一套路数,用那两只船桨将木船划到了江心。这时,他背后的沱江东岸忽然又响起了一阵枪声!

李涵章停下了划动船桨,侧耳听了一阵。那匹一直把脑袋伏在甲板上的骡子,也忽地抬起了头,望着李涵章。李涵章对此时他唯一同伴笑了笑,又侧耳仔细去分辨那些枪声。从各种混杂的枪声中,他判断出这是一场至少二三十人参加的战斗,不仅有大肚盒子、卡宾枪、三八大盖、中正式步枪,还有冲锋枪。

又发生了什么事?李涵章正疑惑着,忽然听到自己刚刚与苟培德、春爷交战的方向,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同志们,停止追击!我们要抓捕的中统要犯估计已渡过沱江,向东逃窜!”

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静夜里,这个洪亮的声音异常清晰。李涵章听了,立即意识到,刚才逃掉的苟培德招来了共军的正规部队,想要赶来抓捕自己。在成都时,李涵章就通过那些花花绿绿的标语知道了,内江一带的几个县城,已经在1月5日至15日这短短的10天之内,全部被共军控制。因此,苟培德在短时间内能够利用自己的身份招来共军的正规部队,是完全可能的。

李涵章瞬间把这些消息分析完后,立即加快了划船的速度。那匹骡子见状也乖乖地把脑袋伏在了甲板上,一动不动,直到木船靠了岸,它才“呼”地从甲板上站起,等着主人来解缰绳。

把背篼在骡子身上捆绑好后,李涵章飞身跨上去,来不及多想,紧了一下缰绳。骡沿着沱江岸边的一条小路飞奔时,李涵章又一边把缰绳拢好,一边腾出手来,把身上的两支手枪压满了子弹。做完这一切,李涵章回头望了一眼对岸的内江城:岸边已是一片火把,在火光中,有数不清的人聚集在岸边,剩下的那两支小木船上,也坐满了身着解放军军装的士兵,正向江对岸划过来。

此时,李涵章凭感觉判断大约是凌晨三四点的样子,也就是说,离天亮至少还有两三个小时。

骡子一直顺着沱江岸边的小路飞快地狂奔着。此时,李涵章才意识到,骡子正在大致朝东南方向跑去。一看是东南方向,李涵章脑子里随即冒出来一个地名——圣灯山!

刘邓的部队刚刚控制重庆、成都等大城市,正在一鼓作气地往西南打,像川南交通不便的这些县城,他们声称已经“解放”,但一般不会驻守大部队,更不会有部队进驻深山老林。不过,根据刚才对岸的情况判断,内江不仅有共党驻军,而且这些正规部队已经“咬”上自己了。李涵章多年与共军打交道,深知他们长途追击的厉害,因此,眼下他只有往山高林密的地方逃,才有可能甩掉追兵,从而脱身。

想到这里,李涵章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还面临着一个新问题:如果真是苟培德把共军招来的,那么,他的那张“小商贩周耀祖”的证明,已经是一张废纸了。

李涵章一边骑在骡子身上想心事儿,一边回头观察情况。远远地,他看到沱江江面上,已经有好几团亮光在往对岸移动,不用说,那肯定是共军在乘船渡江,追击自己。李涵章抽出鞭子,往身后骡子的屁股上猛抽了一下。骡子四蹄生风,一路朝着圣灯山狂奔而去。

已经马不停蹄地狂奔了多久了?李涵章几乎没有了时间概念。他不敢沿着成渝官道走,只能循着小路往前摸索。圣灯山在与内江县相邻的隆昌县境内,内江县到隆昌县这段路程,属于丘陵地带,虽然没有太高太险的高山大岭,但因为走的都是极难走的羊肠小道,李涵章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困难,与共军的骑兵之间的距离正逐渐缩短,最近时,相距不过二三里地。

李涵章心急如焚,不得不时时抽打骡子的屁股,期望它跑得快些、再快些。天大亮时,李涵章忽然看到眼前的小土山下有一块石头,上边刻着“礼泉寺”三个字。他想也没想,忽然勒住了缰绳,让骡子停了下来。这匹骡子昨晚根本没有吃多少草料,连续奔跑了三个多小时,此时,鼻孔里呼呼地喷着气,嘴角不停地往下淌着白沫……

当下李涵章是在没有精力去关注骡子,因为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可能会让他致命的错误:夤夜奔逃,后有追兵,他只顾了挑小路走,慌忙中竟走错路了!

2

“礼泉寺”这个地方,应该在内江县的正东方向,荣昌县的正北方向,距荣昌县城不过几十里地的山路。按照他的计划,是要去内江县东南方隆昌县城附近的圣灯山。那座山,山高林密,路险崖高,到了那里,他自信是能够轻易甩掉共军而从容脱身的!

然而,现在他距离自己计划要去的地方更远了。共军一直死死地“咬”他,甚至在此前奔逃时,他在小土山的上边跑,共军的十几个骑兵,在山包下的大路上跑。类似这样的情况,他遇到了三四次。好在那匹骡子的耳朵似乎比人的耳朵灵敏得多,一旦意识到即将与追击他们的共军骑兵遭遇,就会不听李涵章的指挥,不是突然止步,俯卧在地;就是突然插向另一条更险更难走的小道,甩掉他们。第一次,这匹骡子正飞跑着,突然拐向一个小山包后面,然后立即四蹄卧地,伏在了一大片草丛中,把没有一点儿思想准备的李涵章甩到了地上。一开始,李涵章还以为这匹骡子被他抽急了,用这种方式抗议呢。结果,他刚爬起来,就发现山包的那边,共军背上的长枪刺刀随着马的奔跑一上一下地起伏着,在晨曦中闪烁的一道道寒光。它这是眼看要被追上了,自己隐藏避难啊!李涵章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赶紧屏住呼吸,伏在骡子一侧,抱着它的头,轻轻地抚摸着它汗津津的耳朵、额头、长长的面颊和鼻子。也就是在那时,李涵章发现,这匹骡子浑身汗津津的,右侧屁股被自己用马鞭抽出了一道道血痕,淌出来的血,把右后边的一整条腿都染红了……

走错路了,该怎么办?李涵章一时之间乱了方寸。正勒住缰绳愣神儿,胯下的骡子忽然蹬开四蹄,又狂奔起来!

随后,李涵章听到了一阵拉枪栓的声音,接着,就有人高喊:“站住!再继续逃跑,就开枪了!”李涵章闻声扭头一看,有两名解放军骑兵正在朝他奔来。但李涵章明显地看出,他们骑的战马,也和这匹骡子一样,几乎精疲力尽了,跑得慢不说,连马头也昂不起来。李涵章估计,其他的十几个骑兵,都已经被这匹骡子拖垮了。

骡子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精气神儿,奔跑起来依然箭一般地快,不消一支烟的工夫,那两名解放军士兵,就被甩下了半里多地。他们开枪了,子弹呼哨着飞过来,从李涵章的左右飞过去。李涵章没有还手,虽然他手里拎着枪,虽然他知道自己只要回身,一扣扳机,就会有一名士兵从马上栽下来,但他只是把手枪拎在手里,任由骡子狂奔。他在心里告诫自己:我只想逃命,不能再让自己的双手沾上鲜血。

不知道又跑了多久,终于,前面出现了一座树林浓密的土山,骡子往山上奔去,开始爬坡时,李涵章看到骡子在一丛丛灌木上快速跃过!他俯下身来,抱着骡子的脖子,把脸埋在骡子的鬃毛里。渐渐地,他感觉到骡子奔跑的步伐迟滞了下来,身子左右摆动着,鼻孔里呼呼地喷气:骡子已经遍体鳞伤。李涵章的裤脚也被那些灌木枯枝挂成了一根根布条。

终于跑上了那座山岗。

那两名解放军骑兵早已被骡子甩得不见了踪影,但骡子仍在歪歪斜斜地往前奔,又跑了一阵,李涵章觉得有些异样,骡子的步履乱了,一个趔趄接一个趔趄,但它仍试图保持着身体的平稳,以不让李涵章从它背上跌落下来。

终于,经过一片一人多高的枯草丛时,骡子停住了,慢慢地卧了下来。

李涵章从骡子背上站起身,走过去。骡子拼尽最后的力气抬了一下满是鲜血的头,用浑浊的眼看了看李涵章,然后脖子一硬,身子挺在草丛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看着眼前的骡子,李涵章想起了他的黑伯。于是,他决定暂时让骡子在蒿草里躺着,自己先去找到水源、吃点东西,等体力恢复之后,再找个地方,好好地安葬骡子。

寻着滴滴答答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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