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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呢?
另外一边,趁乱逃回宋国的公子目夷已经在宋都商丘即位为君,率领国人对楚军进行了殊死的抵抗,楚成王一时不能取胜,便派人去威胁宋人说:“子不与我国,吾将杀子君矣!”
然而宋人却并不吃这一套,他们回答楚王说“吾赖社稷之神灵,吾国已有君矣。生杀任你,欲降不可以也!”表示宋国已经新立了君主,楚国不要妄想用原来的国君勒索宋国,撕票就撕票,怕你啊!
春秋时期有一句很流行的话叫“郑昭宋聋”,意思是说郑国人眼睛亮,懂得随时变化,策略灵活,所以懂得审时度势随时换老板;而宋国人全都是听不进话的聋子,骨头超硬,宁死就是不投降,楚国好多次想把宋国打服,一次也没成功过,这种坚强不屈的文化精神,反而让战国时宋国亡在了郑国的后头。
所以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宋国被打得很惨,但始终没有屈服,楚宋僵持不下,这正是兹父(既已不是国君,就不能再称宋襄公了)最想看到,楚成王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7 耻辱与愤怒
由于宋国地处广阔的河南平原,地势平坦,无险可扼,为四战之冲地,所以只有依靠高大坚固的城墙和宽阔深渊的护城河来抵御外患。
据现代考古发掘证实,宋国的城池大多高达11。5—12米,远超当时各大强国。宋都商丘,更为四面环绕沼泽地区之超强防御堡垒,楚军虽强,但想轻易啃下这块硬骨头,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基本上春秋时楚攻宋,大多为围城战,只有耗着打,攻是攻不下来的。战国时楚还曾让鲁班制造云梯攻宋城,结果也是被墨子击败。
事实上,兹父之所以敢跟强楚叫板、争盟,除了自恃仁义之外,也有倚仗宋国坚城易守难攻之故。
果然,楚成王最终耗不下去了,再这样苦耗着非但宋国打不下来,反而会耗个两败俱伤让其他诸侯趁机占便宜,不如见好就收吧,给宋国一个教训便是。
于是楚成王派大夫斗申宜去鲁国献捷,将打宋国得来的部分战利品送给鲁僖公,明着不说,实际上是想让他来做调停人,给自己一个台阶好下,毕竟就这样退兵有点没面子。
鲁僖公心领神会,于是笑纳了这些战利品,这个小滑头对救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感兴趣,但对调停这种讨好又不费力的事情当然义不容辞。于是,是年秋,鲁僖公与楚国方面的诸侯会于薄地(今河南商丘北),并劝楚成王放了兹父,退兵与宋国讲和。
楚成王早就想放了兹父了,这废物没有半点利用价值,简直就是只垃圾股,长期持有纯属浪费,不但升不了值反而耗粮食;杀了吧等于脏了自己的手,还会大失人心,跟在股市上割肉没啥两样;还不如赶紧脱手还给宋国。再说了,宋国那个目夷看起来挺厉害,让他当国君还不如让兹父这个傻货来当,敌人的愚蠢就是自己的幸运嘛!
于是楚成王就坡下驴地放了兹父,不仅转手了一只烂股票,反而卖了鲁僖公一个人情,小赚一笔,何乐而不为呢?
兹父虽然恢复了自由,但国内已有新君,于是就跑到了卫国,与母亲重聚。
短短几天,从霸主到囚徒,从囚徒再到一无所有的平民,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兹父累了,他想过一段平静安乐的日子,将这段不愉快的回忆彻底忘去。至于宋国的前途,就交给新君目夷吧,他在国难之际沉着冷静,干得不错,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干下去。
但目夷却不想接手这个烫手山芋,于是亲自来到卫国请兹父回去继续领导国家,并说:“国为君守之,君何为不入?”
目夷是明智的,他虽暂代了国君之位,但兹父在宋国国内仍有大批支持派,万一这些人不服气生出什么乱子来,那可如何是好?
宋襄公回到宋国复位,心中没有后悔,只有恼恨。此次受辱,他不怨天不怨地,只怨那郑、许、陈、蔡、曹等国诸侯,心中恨死他们,甚至比恨楚成王还恨。
这帮没有骨气的“夏奸”,公然媚夷全不知耻,明明把中国操纵之权,授之于荆楚蛮夷之手,长此以往,楚人目中尚有中国乎?
耻辱啊耻辱,宋襄公自己被囚倒不觉得很耻辱,却反而为诸夏感到耻辱起来。
宋襄公痛定思痛,他终于明白,光靠盟会是解决不了楚国问题的,必须打一仗,堂堂正正地打一仗,来展现宋国的精神,重振诸夏的勇气!此战无论输赢,只讲仁义,因为只有仁义才能将华夏诸侯重新团结在一起。在宋襄公看来,利益关系的联盟是没有任何凝聚力的,只有仁义才是王道!
于是,宋襄公积极备战,日夜练兵,准备在适当的时机与楚国来场仁义大战。他坚信仁者无敌,即便他屡战屡败,但最终的胜利一定会属于宋国;因为他坚信他的仁义即便不能感动荆蛮,但一定能感动上天,感动所有华夏诸侯。
在那些下着雨的夜晚,宋襄公仍然怀抱着梦想,安然入睡。梦里,是一个洋溢着温暖阳光味道的大海……
但是很可惜,时代变了,温暖和煦的阳光沙滩海浪并不存在,如今这个暴风骤雨的新时代并不相信仁义,就在宋襄公回国后的第二年(公元前638年)三月,郑文公再次带着大量聘礼亲自前往楚国朝见,极尽讨好之能事。在郑文公眼里,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至于仁义,几毛钱一斤?
宋襄公闻信拍案而起:一个出身王室的姬姓贵族,一个堂堂的华夏伯爵诸侯,却屡次自愿主动、卑躬屈膝地去向一个南方蛮夷子爵献媚,频繁之程度比朝见周天子还甚,简直岂有此理!好,就先去揍郑国,打狗给主人看!
出征之前,宋襄公还在誓师大会上兴奋地向将士们表示:“如天不弃我,则商之业可兴矣!”
宋襄公非常清楚明白地宣示了自己的伟大理想,台下有的人很激动,有的人很振奋,但也有人很担心很纠结,就是各自怀抱着这样矛盾的想法,大军离开宋国,朝郑国出发。
8 最后的义战
在《东周列国志》中,宋国此次伐郑是举倾国之兵单独前往,但事实并非如此,宋襄公这个没落霸主也不是一点儿号召力都没有的,据《春秋》记载,当时加入宋国联军的不仅有姻亲之国卫、归附之国滕,而且还有楚方面的小弟许国。另外陈国此时也倾向于宋国这边,为联军提供了大量军事物资。
由此可见,薄之会宋襄公受辱归国后,做了大量行之有效的外交工作,将很多楚国方面的小弟争取到了自己这边。人常说宋襄公是在错误的时间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我看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很显然,楚国无信无义之举也让一些华夏诸侯感到反感,于是他们纷纷叛楚投宋,楚成王外交受挫必求于军事,就算宋襄公不动手,楚国迟早也会动手的,宋楚两大阵营迟早一战。关于这一点,我想宋襄公或许考虑得比我们更早。
事实上,宋地方三百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兼地处天下南北交通之地,所谓襟带河济,屏蔽徐淮,舟车四达,商务辐辏之国也。所以,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其势力来说,宋都是北进中原的楚国霸图路上的大肥羊和拦路虎,就算宋襄公忍气吞声闭门自保,楚王也不会放过宋国的。由此可见,宋襄公的不自量力并非公子目夷说的那样是徒惹祸患,他也是很无奈的,局势险恶危机四伏,他必须豁出去赌上一赌!
宋襄公的策略,应该是想尽快打服郑国,从而将中原南部的诸侯结成强有力的抗楚同盟,守望相助,以抑制荆楚势力继续北上扩张,在这一点上,宋襄公与齐桓公殊途同归。
但是很显然,齐国的军事实力是远非宋国可以比拟的,据史料记载,齐桓公时代的齐军共有三军,按春秋军制,一军为12500人,所以齐军的总兵力在四万左右,再加上齐国每次军事行动,都有大批小弟跟在后头,人马雄壮,可谓威风八面。但是宋国在春秋初期一直只有一军,军事统帅称大司马,襄公即位后由公子目夷担任;后来宋襄公受辱回国,谋霸之心不已,故将宋军扩为左、右二军:使公子目夷将左军,特设左师之职(其大司马之职,则由公孙固改任);襄公则自将右军(当时尚无右师一职)。
从《左传》的记载来看,宋国伐郑,左师公子目夷并未参加,可见左军是负责守国,宋军中只有右军出战;而卫是新建之国,许、滕则是积弱小邦,派出的兵恐怕更是有限;综上所述,宋襄公伐郑之兵应该不会超过三万,就这么点儿兵就想打服郑国,恐怕没那么容易。
果然,郑文公仗着楚国这座大靠山撑腰,一面坚守,一面紧急派人向楚国求援。楚成王见宋襄公竟敢打他家狗,大怒,便召集群臣商量说:“郑事我如父,宜急救之。”
楚将成得臣眼珠子一转,道:“救郑不如伐宋,围城打援,以逸待劳,岂不更妙?”
楚成王一听这主意妙哉,赶紧大夸了成得臣一通,引兵攻宋。
这位在孙膑之前就悟通了“围魏救赵”之妙计的军事人才成得臣,究竟是何方神圣?
成得臣,楚国若敖族(楚西周时君主若敖的后裔)领军人物,名得臣,字子玉,春秋时代楚国著名将领。
强将手下自有强兵,按《左传》记载,之前齐桓公时楚攻郑曾出兵六百乘,又楚之军制与华夏诸侯军制不同,华夏诸侯每辆兵车配步卒100人,楚每辆兵车配步卒150人,故可推知楚军机动兵力至少有九万,非常之可怕!
看来,楚国人才济济,实力雄厚,当年齐桓公引九国之兵都不敢与之一战,宋襄公有这个胆子跟它拼上一拼吗?全世界拭目以待。
楚军进入宋境后,所向披靡,一直攻到宋都商丘附近,好在国内有公子目夷的左军防守,这才得保商丘暂时无虞,但是楚军势大,宋襄公势不能坐视不理,于是赶紧从郑国撤兵,回去保家卫国。
成得臣见大鱼已经上钩,便不再进攻,而将大军驻扎在泓水(雎水支流,今已湮,故道在今河南柘城西北)南岸,派人向宋襄公约战。
宋襄公当然应战,这些年中原诸侯畏楚如虎,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一般,宋襄公都替他们害臊!值此万马齐喑之际,必须有个人勇敢地站出来与楚国来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决战,无论是输是赢,反正不能让楚蛮子看扁了!
宋襄公非常清楚,对付楚国这样的贪狠之狼,只能让自己硬起来,越软越是助长它的气焰,越怕越是要被欺负,左右拼它一场,就算输也要输得轰轰烈烈。
然而,宋襄公的决定遭到了宋军高层的普遍反对。
长久以来,楚军在中原所向披靡,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对手,宋军当然也不会例外,所以大司马公孙固力劝宋襄公道:“天之弃商久矣,君将兴之,弗可赦之矣!”
公孙固的话代表了很大一批宋国自保求全派的意见,他们认为上天已经抛弃了殷商,所有努力都是徒然的,宋襄公欲图民族复兴,不仅不会成功,而且会遭到上天的惩罚。
宋襄公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叫公孙固闭嘴。
公孙固长叹而退,他实在想不通宋襄公为什么明知毫无胜算仍不惜拼命一击,这不是找死吗?要他说,就跟楚国认个错服个软,保证啥事儿都没有,最多也不过割地赔款而已。好比郑国那样,暂时的委曲求全未尝也不是一种策略。
宋襄公看着公孙固的背影,视线渐渐模糊,他的眼眶已经湿润。
不用公孙固多说,宋襄公岂能不知晓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