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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楠挠头道:“如此倒要多谢刘公公了,也罢,我去看看再说,也许太子爷就是呆在宫中太久心情不好而已,读书还是要读的,未来的皇上岂能不学些治天下的本事,但照你这么说,杨廷和逼得太急了,太子虽贵为未来天子,但毕竟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哪有整天读书不准休息的。”
刘瑾道:“就是,别说了,咱们快走,太子爷一会儿见不到我,恐又要拿我出气了,张永他们明哲保身,个个躲得远远的,他娘的,一帮子不经事的东西;爷高兴便凑上来,爷不高兴便闪的不见人影。”
宋楠听他埋怨,也不好接话,当日张永说的话浮上心头,看来太子身边刘瑾和张永等人的关系确实不睦。
两人疾驰入宫,赶往文华殿中,一进后殿便感觉到气氛不对,宫女小太监们一个个灰头土脸怯生生的站在廊上,个个大气也不敢出;就听见书房内噼里啪啦一顿杂物倾覆之声。
“这日子可怎么过?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一个个就会皱眉瞪眼,眼看着你家主子受罪;张永、高凤、谷大用、平日你们几个不是挺机灵么?这会子怎地没声音了?一个个都是吃白饭的。”朱厚照怒气冲冲的声音传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阵打砸之声。
张永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殿下,这事奴婢们帮不上啊,杨学士的性子这么多天来您不是不知道,皇上又向着他,您说咱们能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你就会说怎么办,再没办法,爷就要被逼疯了,混账东西,杨廷和这个混账。”
“殿下,可小声点,教他听见又该说太子不敬师长,厌学恶道了。”
宋楠看了看刘瑾,刘瑾露出一个现在你相信了吧的表情,伸手无言做了个请的手势,宋楠无奈,硬着头皮迈步往里走;刚掀了帘子,就见一物莎啦啦劈头砸到,忙伸手一抄接在手里,却是一卷古书。
朱厚照一眼看见宋楠,火不打一处来,叫道:“你还知道进宫啊?这么多天不见人影,我要你这侍读何用?”
宋楠皱了皱眉头,拱手道:“殿下怎地如此大发雷霆?我外边的事务实在太过繁忙,抽不出身来。”
朱厚照怒道:“外边的事是事情,我的事便不是事么?”
宋楠道:“殿下先息怒,到底何事发怒?说与在下听听,我来帮你想办法,来,边吃边说,我可是带了刚出炉的鸭子来了。”
朱厚照道:“有鸭子也不顶事。”话虽这么说,人却气鼓鼓的坐了下来,伸手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一扒拉,噼里啪啦一阵响,全扒拉到地上去。
宋楠苦笑,这朱厚照完全是一副小孩子的脾气,倒也不是什么坏人,厌学好玩是少年人的通病。
刘瑾张永等见朱厚照脾气有平息的迹象,赶紧暗中挥手,小太监小宫女们迅速将地上的物事捡起整理,清扫干净;这边宋楠已经在桌上将烤鸭摆上动手撕鸭肉了,鸭肉飘香,朱厚照眼睛盯着喉咙动了下咽了口水,暂时忘了烦恼,期待的食指大动。
刘瑾等长舒一口气,总算是风雨过去了,还好宋楠及时到来,不然还不知闹到什么时候;出于感激,张永亲自动手,替宋楠沏了杯茶摆上。
宋楠边包鸭肉包,边微笑道:“殿下,听说新来的杨学士比较认真严格,太子殿下可还适应么?”
朱厚照正自嚼着鸭肉包享受,闻言顿时双目圆睁,含糊不清的道:“适应?杨廷和太过分了,完全将我当成牛马,什么东西都往里灌,我都快被他折腾死了。”
宋楠道:“哦?是书背不下,还是悟不出?读书可是好事呢,太子将来君临天下,自然需要懂得治理天下,书中自有至理,这也是皇上的期望呢。”
朱厚照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懂这些,但杨廷和也太狠了,每日讲读文章三篇,还要根据文章应对答疑,诗文也要写上两首,习字三百;当我是铁打的么?这也就罢了,但凡答疑背诵有误,便不准休息,诗文写的不押韵,也不能通过,一天折腾下来,我的脑子都成浆糊了。前日的诗文没通过,待会他来还不知道怎么折腾我呢,我现在见到他就恨不得咬他一口解气。”
朱厚照恶狠狠的对着鸭肉包咬了一口,快速嚼着咽下,好像在咬杨廷和一般。
宋楠心道:这位太子爷还没长大,小孩子心性流露无遗。
“倒是有些过分,书海无涯,活到老学到老,这种填鸭式的硬逼自然招人反感,便是我也要发火的。”
朱厚照如遇知音,点头道:“是啊,这话才中听,还是你明白事,他们几个平日里叽叽喳喳的跟巧哥儿一般,关键时候一点也敢啃声,任凭我被杨廷和耍弄,真是气煞我了。”
刘瑾张永等人面露尴尬之色,宋楠忙道:“几位公公也是没法子,皇上重视太子讲学,他们乱说话要是被杨廷和告上一状不是要挨板子么?”
朱厚照道:“那我怎么办?就这么苦熬着?以前还能骑骑马射射箭,现在倒好,每天满脑子都是文章诗书道理,我这太子当着有何意味?”
宋楠道:“殿下别说丧气话,您是未来的皇上,这些话传出去岂不是让大臣们说三道四,不用急,待会我来会会那杨廷和,看看他什么路数,劝说他对太子殿下宽松些。”
朱厚照道:“你能劝说得了?这人可是迂腐的很,整个一个木头疙瘩。”
刘瑾张永等人也面露讥笑,心中暗想:大言不惭,太子他都不鸟,你一个侍读他会鸟你?不过有一想,自己等人虽不敢胡闹,宋楠既然自告奋勇去触霉头便让他去是了,倒霉的反正不是自己。
第一五六章 胡搅
朱厚照也不信宋楠能有作为,不过经过一番发泄,谈谈说说再加美味的滋润,心情好了很多,脸上也有了笑意,第八只鸭肉包下肚,正要提出熬点鸭架汤过过瘾,外边传来小太监尖利的嗓音:“杨学士前来讲学!”
朱厚照唬了一跳,赶紧起身慌忙道:“了不得,快替我收拾收拾,教他见到又是一番言语;小谨子,替我更衣。”
宋楠看着朱厚照叉着两只油手慌张的神态,不觉有些好笑,这哪里像是一个教书的先生来了,好像是鬼子进村了。
刘瑾和张永等人赶忙上前收拾,拿着衣服要替朱厚照更衣,宋楠道:“殿下,吃完了再去,慌什么。”
朱厚照一愣道:“杨廷和来了。”
宋楠漠然道:“来了便来了,还不让人吃饭么?叫他去学室等着便是,您是太子,他是个臣子罢了。”
朱厚照愣了半晌,忽然挺了挺胸道:“对,我是太子,他是臣子,干什么要这么慌张?”
刘瑾等人面色紧张,心道:宋楠啊宋楠,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哪里知道这杨廷和的规矩,你倒是说的轻松,事后杨廷和给太子添堵,老子们可跟着倒霉。
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淳厚的男声,淡然中透着威严:“太子殿下可去讲堂了?”
一名小太监回道:“太子殿下说了,请杨学士去讲堂候着,殿下稍后即来。”
那声音略带不满道:“已经巳时两刻了,太子殿下怎地不早早在讲堂等待?”
小太监道:“杨学士,殿下在用膳。”
“用膳?这不早不中的用的什么膳?”
“这个……宫外的宋侍读带了新鲜的烤鸭进来,太子便趁热尝了尝。”
那男子哼了一声不再言语,紧接着布帘一掀,门前光线一黯,一人跨步迈了进来,小太监阻挡不及,杨廷和已经进来了。
朱厚照满嘴油汤愕然望着冲进来的杨廷和,嘴巴里还有没嚼碎的鸭肉包,神态呆滞;刘瑾张永等一干太监们也默然无声,心道:完了,杨学士又要训人了。
宋楠转头看去,见这杨廷和身材修硕,相貌俊逸,方帽长衫,黑须美髯,看着挺舒服的,看年纪在四十上下,脸上并无愤怒之色,但全身上下倒有一股隐隐的气势,双目如炬,扫视着屋内众人。
这人一进屋子,便是连朱厚照也没了气势,全屋子的气氛都被压制住,倒也有些邪门,宋楠将之归结为气质二字,杨廷和身上便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质。
“太子殿下,臣杨廷和前来授讲。”杨廷和施礼道。
“啊……杨……杨学士,免礼,请坐,倒茶……”朱厚照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儿被爹爹发觉一般,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
“不用了。”杨廷和扫了一眼正擦着手的宋楠,淡淡道:“殿下没用早餐么?”
朱厚照忙道:“用了啊。”
杨廷和皱眉道:“既用了早餐,午餐时间未到,为何又在此吃这些东西?”
朱照厚张口结舌,看了宋楠一眼,又无言以对。
“四季有时,三餐有度,什么时候做什么事,都是有规矩的,身为太子,岂能饮食无度,随心所欲?圣人云:……”
“杨学士。”宋楠打断他的子曰诗云,拱着油乎乎的手行礼。
杨廷和皱眉看着宋楠道:“你是何人?”
宋楠道:“在下太子侍读宋楠,杨学士自然不认识我,我十几日没来宫中伺候太子了。”
杨廷和眉头一动道:“你便是宋楠?”
宋楠道:“您识得我?”
杨廷和缓缓摇头道:“不认识,但听说过,宋侍读和外边流传的跟东厂闹得不可开交的宋楠可是同一个人?”
宋楠微笑道:“正是区区在下,不过不是我跟东厂闹得不可开交,而是公事公办而已。”
杨廷和淡淡道:“宋侍读在宫外如何我没兴趣,但在东宫之中,身为侍读便该以督促太子进学为务,你做到了么?”
宋楠微笑道:“在下倒有些失职,不过,在下正在努力。”
杨廷和指着桌上的狼藉道:“便是这般努力的?这吃食便是你带进宫来的?”
宋楠道:“是啊,怎么了?太子殿下想尝尝一品鸭,我便顺便带了两只进来给殿下大快朵颐,难道不对么?”
杨廷和有些愠怒道:“非早非晚,太子殿下早膳已用,午膳时候未到,这时正是进学之时,这是你侍读该做的事么?”
宋楠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么?吃点东西而已。”
杨廷和见宋楠无所谓的态度,脸上怒气聚集,喝道:“万事都有规矩约束,为人君者更需谨身自好,守时合度,这般放纵,岂是储君所为?你不但不规劝,反倒助长歧风,是何道理?”
宋楠道:“杨学士,我知道你马上又要说什么圣人云圣贤说的话来训斥我了,不错,圣人是说要三餐合度,可圣人也说了,仓廪实而知礼节,食果腹而知廉耻,进学之前,为了让太子殿下能更好的学习治理天下的大道理,不该让太子殿下吃饱穿暖安心学习么?”
杨廷和愕然,指着宋楠道:“你……你强词夺理。”
宋楠道:“不信?不信你去对大街上饿的皮包骨头的乞丐说大道理去,人家指定冲您翻白眼,我这么做正是为了太子能认真读书呢。我娘说了,吃饱穿暖心无旁骛便可好好读书天天向上,我娘虽不是圣贤,但我觉得还是蛮有道理的,饿的头昏眼花,冻得瑟瑟发抖,谁有心思去读书?”
杨廷和脸上青红一片,心中愠怒不已,忙长吁一口气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