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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蔻儿在房内叫了一声道:“娘,果盆空了。”
杨夫人脸上一红道:“见笑了。”
宋楠忙摆手道:“夫人不必如此,我只是来看看夫人和小姐的生活起居,杨大人去西北已经快两个月了,可曾有书信前来?”
杨夫人面色一黯,叹了口气道:“未曾有书信。”
宋楠愕然道:“怎么会?”
杨蔻儿在旁插话道:“爹爹做事的时候经常这样,有时候半年也没消息呢。”
杨夫人斥道:“蔻儿,莫不懂规矩,小孩子家不要乱插话。”
杨蔻儿撅嘴道:“本来就是嘛。”
宋楠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杨一清是个好官,公而忘私,连家小也顾不上,但动辄数月不与家中联系,这母女二人的生计恐怕也是无暇关心了。
第三二六章 半夜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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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楠叹道:“杨大人真乃我等为官之人的楷模,公而忘私,国而忘家,在下极为钦佩。”
杨夫人笑道:“我家老爷就是这个脾气,他为官这么多年,我们娘儿两也习惯了,在公务上也绝不拖他后腿。这次本来是要跟他一起去西北的,但他说此去西北恐有凶险,要我们留在京城中,这么多天来蒙宋大人派人在左近照顾着,奴家这里多谢宋大人了。”
杨夫人起身又要行礼,宋楠忙摆手道:“杨夫人切莫如此,宋楠汗颜无地,这一个多月来我也没亲自来看望你们,杨大人出京之后便无书信,想必也并无钱物带回京,杨夫人和杨小姐的生计似乎有些艰难,这可是我的过失了。”
杨夫人忙道:“没有没有,我们还过的下去。”
宋楠道:“莫要瞒我了,你们若是能过的下去,为何还要出去做些卖汤团的营生?本来我今日只打算来看望夫人和小姐,顺便也送些银两接济,但看夫人和小姐的住处和现状,我决定请夫人和小姐搬家,我那宅子里还有好几处空宅院,若不嫌弃,可去我府中住下,也好就近照顾。”
杨夫人慌忙摆手道:“不成不成,岂能如此?”
宋楠道:“夫人是怕他人闲话么?”
杨夫人道:“不是,奴家岂是担心这个,奴家只是不能麻烦宋大人,若是教老爷知晓,也必是不能同意的。”
宋楠摇头道:“杨大人临行前将夫人和小姐托付我照顾,我岂能辜负他的重托,再者说,你们住在这里着实不妥,夫人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杨小姐想想。在陋巷中抛头露面,街头地痞混子又多,若我手下兄弟一个照顾不到,岂非酿成大错,夫人还望三思。”
杨夫人蹙眉不语,搬进宋府自然有些不妥,但宋楠说的话也是她担心的,上回在街口卖汤团,几个地痞便来滋事,若非锦衣卫赶到,女儿恐被羞辱;这件事倒是一块心病了。
杨夫人尚自犹豫,宋楠拱手对杨蔻儿道:“杨小姐,劝劝令堂,搬到我府上去住,我府上后院中房舍不少,还有几位姐姐在家,你们也可以说说话儿;我在衙门办事,早出晚归也没什么不便,在我府中绝不会有人来滋扰,我也好应付了令尊之托。”
杨蔻儿绞着衣角不做声,杨夫人道:“宋大人一番的好意,我们也不是不识抬举,只是这般去叨扰,甚是不太合适。”
宋楠想了想道:“这样吧,腊月十八是我迎娶英国公府小郡主之期,如果杨夫人能入住我府中,也好帮着我张罗张罗,我娘亲身子孱弱恐操办不来,杨夫人是精明能干之人,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如何?”
杨夫人岂不知宋楠是找个理由让自己没有顾虑的住进宋府中,话说到这个份上,不接受宋楠的好意便是不识抬举了,于是点头道:“既如此,奴家便谢过了。”
宋楠松了口气笑道:“应该是我谢夫人才是,大事还要请杨夫人帮着操持,这件事我也会写信给杨大人告知,请夫人放心。”
杨夫人敛琚行礼表示感谢,杨蔻儿也欢喜雀跃,她自小跟着父母四处为官,大多数时间都在西北长大,回京后又随父隐居在白纸坊的荒坟树林之间,接触的人很少,整个人也和野地里的花草一样的淳朴自然。但烂漫少女渴望结交于人,渴望人多热闹的心思还是有的,听闻宋府中姐妹众多,不禁喜不自禁起来,居然毫无心机的对着宋楠问起宋府中有哪些好玩的物事来。
杨夫人虽然答应了宋楠,心中却暗暗发愁,她倒是不担心宋楠会有什么歹念,人家挑明说腊月十八要成亲便是让自己放心,杨夫人担心的倒是杨蔻儿。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混迹在宋府之中,多少会有些口舌,对蔻儿的名声会有影响。但眼下却是无从选择,年关将近,街市上也不太平,住在外边对自己母女反而更不太好,担心归担心,也只能暂时如此,私下里叮嘱一番蔻儿,告诉她一些忌讳之处便是了。
宋楠吩咐黄辉带人来替杨夫人张罗搬家之事,由于自己明日才回家居住,于是便将搬家的日子定在明日,事前命人回家吩咐一声,清理出空闲的庭院来准备一般便是。
回到衙门里已经是傍晚时分,宋楠今晚是铁了心不回去住了,夫纲不振今后后宅难以安稳,既然不能如孙玄所言的那般无情打骂责罚,冷战一天给点颜色看看还是必要的。虽然天黑之前,宋母派了人来问询问,叶芳姑也让跟她交好的李小妹来送吃食,戴素儿也派了婉儿来送点心,宋楠不为所动,一律打发回家。
天黑之后,王勇让人在宋楠宽大的公房内升起炭火,将一盆驴肉放在炭火上炖着,两人就着一葫芦烈酒在公房内吃喝起来,亲卫们在隔壁公房的案上铺上铺盖卷儿,那便是宋楠今晚的床了。
两人吃喝了一会儿,新任北镇抚司镇抚使侯大彪和副使郑达也闻讯赶来,宋楠招呼他们落座,这两人倒也是有备而来,早听说了八卦说指挥使大人被赶出家门了,这两个家伙还不信,命人竖着耳朵打听着,果见宋楠住在了公房中,两人这才联袂拎着酒菜赶来相聚。
除了去惠州公干的李大牛和在宫中当值的大汉将军统领万志没到,在座的几位都是宋楠死心塌地的走狗,侯大彪和郑达现如今对宋楠的态度可用‘视若再生父母’来形容,若不是宋楠,他们恐怕还窝在正南坊中当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升迁的百户和总旗官。宋楠就像是他们命中的大救星一般从天而降,抱住他的大腿之后,便一路坐了火箭一般飙升,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能有今日的风光。
像这样在一起喝酒的机会近来少了不少,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平日轻易也聚不到一起来,大伙儿喝的高兴,也都喝了不少,二更时分,宋楠舌头也大了,众人也醉醺醺的纷纷起身告辞,好让宋楠早些休息。
宋楠踉跄来到隔壁的卧房中倒头大睡,正睡的香甜之时,便听见王勇在门外叫道:“大人,大人,睡下了吗。”
宋楠一骨碌爬起身来,好在身上除了鞋袜,衣服什么的都没脱下,点亮了灯盏沉声问道:“什么事?”
王勇低声道:“有人求见?”
宋楠皱眉道:“半夜三更的谁来求见?天还没亮吧。”
王勇道:“是万志从宫里出来,他去了大人府上扑了个空,这才赶来衙门里。”
宋楠一惊,万志是大汉将军统领,晚上基本上都在宫中当值,白日里见宋楠倒也寻常,半夜时分前来定有蹊跷,于是叫道:“让他进来说话。”
王勇这才敢推开没有上闩的房门,一股寒气从门口冲了进来,冷的宋楠打了个哆嗦,只见万志甲胄齐整,跟在王勇身后进来,后面还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头上顶着斗篷,黑乎乎的看不清容貌。
“半夜三更打搅指挥使大人休息,卑职告罪。”万志垂首拱手道。
宋楠摆摆手,眼睛盯着后面那人问道:“这位是谁?”
那蒙头之人缓缓取下头上的黑斗篷,灯光下慢慢显露出真容来,宋楠吓了一跳,惊道:“张公公?!”
来人正是御用监首领太监张永,宋楠已经好久没在宫中和皇上身边见到他的身影了,自从外廷弹劾八虎之后,宋楠和刘瑾之间的关系每况愈下,宋楠和内廷其他太监之间的关系也日渐疏远,当年张永跟自己之间也算是有些交情,但宋楠不欲和太监结交太深,所以也疏远了起来。
“宋大人,正是咱家,所幸宋大人还记得咱家。”张永的面目憔悴了许多,比之以前还在太子身边的那个小永子几乎换了个人一般,双颊凹陷,皮肉松弛,整个人老了不少。
宋楠脑中一轮,心中必有不简单之事发生,否则张永怎会半夜三更的跟着万志来自己的衙门中见自己。
“张公公,快请坐,王勇,弄些茶水来让张公公暖暖身子。”宋楠吩咐道。
第三二七章 唱新曲走老路
张永除了外氅,坐下喝了数口热茶,将身上的寒气驱散,脸色也由苍白转的好看一些;宋楠目不转睛的看着张永,也不急于询问他的来意,但心中也明白,万志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他半夜三更带着张永前来,显然是出了大事了。
“好茶,好茶。”张永微叹一声,放下茶盅道:“宋大人,咱们好久没这般对坐饮茶了吧。”
宋楠微笑道:“是啊,身如转蓬随风飘,都在穷忙一气,确实是好久没在一起相聚了。”
张永呵呵一笑道:“想当年,宋大人在正南坊中为百户,咱们在你家叉街老铺吃烤鸭的情形还历然在目,一晃快三年了,宋大人官运亨通,如今已是贵为伯爵,掌了锦衣卫衙门,恕我直言,当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宋楠哈哈笑道:“公公说的是,我自己也如在梦中;不过张公公刘公公你们不也是一样么?当年随侍太子左右,如今不也个个执掌内廷各监,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么?认真想起来,倒也不显得有何特异了。”
张永苦笑摇头道:“宋大人在取笑咱家么?咱家不过是掌着无人问津的御用监罢了,谈何举足轻重?”
宋楠微微点头,张永的御用监首领太监的职位其实便是鸡肋,当初扳倒范亨王岳之后,自己也以为张永起码要进司礼监或者是御马监等内监衙门,却不料只是进了个御用监首领;所谓御用监,不过是宫中专司造办用品的机构,御用之物的督造置办,冠以皇家之名便需御用监批准监督;比如后世的古玩中有官窑瓷器,下边要想落款为‘大明某某年制’,便是在御用监的批准监督下才能使用此款。
这样的衙门虽然油水十足,但在内监中压根排不上号,当初张永当上这个御用监首领的时候,宋楠便已经感觉到张永在刘瑾心目中的地位远不如丘聚高凤魏彬等人,看看其他人的职位便知道远近亲疏之分了。
“张公公,恕我直言,其实这样对您是有好处的,需知越是在风口浪尖之上,便越是风险巨大;浪尖上的弄潮儿,有几个能屹立潮头不倒?”
张永呵呵一笑道:“宋大人倒是会安慰人。”
宋楠正色道:“公公于我宋楠有援手之德,当初我命在旦夕,公公带宫中太医来救,这份情我可一直记着;故而在公公面前我不说假话,这一两年来,咱们虽来往甚少,但其实这对你对我都是好事。”
张永语带嘲讽道:“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