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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未必,这几年鞑子有的是时间打探窥伺,这种玩意又非什么难以伪造之物,有心人只要肯打探花功夫,那是不难窃取的。臣的意思是,鞑子所做的这一切都是花了血本下了大功夫,他们能取胜,固然有他们的道理。您想,鞑子尚不见踪影的时候,城中便落下炮弹来,炸的城里人仰马翻,这对军民士气是种什么样的打击?而鞑子进攻城池之前,总是会将城池轰炸的千疮百孔,待我军民疲惫不堪之时,发动攻城作战,谁能抵挡?”
正德喃喃道:“原来如此,好比人家拿着大铁锤,我们只拿着短木棍,在气势和实力上便已经输了。宋楠,照你这么说,朕便是将神机营京营都派去打仗,也未必能赢得了鞑子了?”
宋楠微笑道:“那倒也未必,毕竟鞑子倾全部之力,兵力也不会超出三十万,我大明举全国之兵可达百万,他们的火器凶狠,但这些东西岂会无限的使用?臣知道火器的金贵之处,不仅是威力巨大,还在于耗费甚巨。想那鞑靼小国,这几年节衣缩食,又能在莫斯科大公国买来多少弹药?莫斯科大公国也不是傻子,他们绝不会将制作的程序工艺告知鞑靼人,鞑靼人只能花钱买成品,价格上也肯定高的离谱。把秃猛可这次孤注一掷,若不能在我大明身上捞到好处,打赢这场战争,他的鞑靼国便要陷入困顿之局了。”
正德送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朕这可安心了,鞑子还没本事灭我大明,他们自己的日子也难过的很。”
宋楠点头道:“确实如此,但是战争要考虑诸多因素,我们怎么可能调集全国之兵御敌?那样对我大明来说,即便战胜鞑子,数年也难恢复元气。付出的人力财力的损毁伤亡也将难以胜数。这场仗要胜,但也要将损失控制在一定程度内,或者说咱们能从中得到好处,那便是战胜鞑子的意义。”
正德眼睛发亮,喜道:“这些你都有了对策了,是么?”
宋楠微笑点头道:“当然,否则我今晚便不来见皇上了。”
正德高兴地手舞足蹈,声音颤抖道:“告诉朕,你打算怎么做?”
宋楠静静道:“皇上可还记得去年夏天,臣陪皇上去南城十里庄我庄园所辖的小山上的事情么?”
正德皱眉回想了片刻,点头道:“你是说,你的那个什么所谓的兵工厂?”
宋楠点头道:“是,皇上曾亲眼目睹了臣试射的多管火铳的威力,臣称之为火箭炮,臣若要领军出征,便要携带这种火箭炮出征;既然鞑子有厉害的火器,我大明也该亮亮新火器了,臣断定,这新火器必将在西北战场上大放异彩。”
正德愕然道:“你是要拿这玩意儿去和鞑子拼火器?”
宋楠道:“是啊,火器虽未必能碾压,但起码要对等,这样才有一战的资本。”
“可是朕记得,朕曾下令不让你再继续制造下去……”
“这个……皇上恕罪,臣没有遵旨,臣的兵工厂一直在制造和研制,之前皇上看到的那一款已经改进了五次,最新的一款火箭炮是八十一管火箭炮,射程已经达到了两千步之外了。”
“……你敢抗旨造火器?”正德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事皇上回头再跟臣算账吧,臣造这些可不是大逆不道,正是有备无患;瞧见没,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好吧,朕暂且不追究此事,既然你确定此物能成为御敌神器,朕便准你带着他们上战场便是。”
宋楠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低声道:“别忙,这么不是皇上说带着便带着,皇上可知道臣为了研制这种火器花了多少么?臣的兵工厂中安置了两千多名工匠,即便是皇上说不许我继续造的时候,臣也花银子养着他们;几千人养了一年时间,花的银子不计其数。”
正德愕然道:“你是何意?”
宋楠道:“皇上,真人不说假话,兵工厂的投入我可以自己承担,但这些火器要是随军使用,朝廷不能不出银子采购,不然,我全部身家搭进去,全家老少,兵工厂的数千人手都要喝西北风了。”
正德一拍额头道:“确实如此;银子朝廷出便是,你和兵部武备司的人定下价格,签订一个协议便是,朕反正是准了。”
宋楠摇头道:“不,我只和皇上打交道,不和武备司扯皮。此次我要首批带两百门火箭炮随军,炮弹五万发,每门火箭炮一万两银子,炮弹二十两银子,总计需要朝廷花费三百万两银子。另外,请皇上给予臣这兵工厂合理的身份,免得有人背后鸹噪,给臣一个兵工厂总督的名号。还有,臣的这个兵工厂不能隶属兵部管辖,要管的话便直接受皇上管辖便是。”
正德半张着嘴巴,指着宋楠结结巴巴道:“你……你这是要发国难财啊。”
第六九一章 初议复套
宋楠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张来,躬身放在正德膝上,正德道:“这是什么?”
宋楠道:“兵工厂建立一年来所有花销的明细出入以及总账,请皇上御览。。。”
正德愕然道:“你给朕看这个作甚?”
“皇上不是说臣发国难之财么?臣便让皇上瞧瞧为了这座兵工厂臣花费了多少银子,里里外外,从人工到物资,方方面面的投资,臣已经投入了五百多万两银子。臣从建立此厂之处,宗旨便是研发武备火器,装备大明军队,让我大明军队无敌于天下,从未想过从中牟利。这些银子是臣集资而来的,皇上听外界传言臣开发白纸坊赚了多少多少银子的事,但皇上可知道,这些银子可不是我一个人所有,臣只是里边的小股东而已,分到手也不过几十万两罢了。臣说服他们讲银子投入兵工厂中,本就是件冒险的事情,皇上不准制造火器的事情臣都没敢跟他们说,只要一说出来,恐怕臣的门前天天要围着大批要债的债主了。”
正德愣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宋楠道:“皇上可派人去查,臣可一句假话也没说。您想想,臣要为了赚钱,为何不去开发地产,做其他生意;哪一项不比搞什么火器兵工厂安稳赚钱?为何来趟这浑水?还不是因为臣的一片拳拳报国之心么?臣就担心有一天我大明军队不是他国的敌手。兵者,国之大事。故而从武备上入手,乃是最为快捷提高实力的办法,皇上焉能误会我这一片苦心。”
正德被宋楠这一番话说的颇为感动,没想到宋楠竟然如此忠心,比其他任何人都关心大明社稷的存亡,自己还说他发国难财,这也太伤他心了。
“皇上若觉得臣是发国难财,朝廷可以不采购,臣也可以不用这些火器,皇上要臣去西北,臣遵命便是,但是胜败之数臣不敢保证,步了徐光祚的后尘,皇上可不要怪我,臣不是无能,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正德摆手道:“说这些作甚?朕只是随口开个玩笑罢了,准了你便是。三百万两银子,户部要闹翻天了。”
宋楠哼了一声道:“三百万两就算多么?在这之后,我还需要采购三百万两的火器随军呢。”
正德吓了一跳,叫道:“你还要?两百门还不够?”
宋楠道:“赶走西北的十几万鞑子或许够了,但要想一劳永逸,那还需大批的火器。”
正德愕然道:“一劳永逸?”
宋楠道:“臣所提的第二个条件便是这件事,须得皇上定下方略。臣认为,我们跟鞑子这么无限制的对持下去不知何时才是个头;臣这断时间,不仅是关注战事,还细细思量了为何我大明边陲总是难以长治久安的原因,在咨询了不少有识之士之后,臣综合自己的判断得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正德极为感兴趣。
“河套既失,边镇难安。一切的缘由都在于河套地区的丢失,臣此次请皇上下旨,驱逐鞑子之后,准许臣率兵收复河套,将鞑子赶回狼山、阴山、大青山以北的荒原上去,让他们失去河套水草肥美之地,从此再无力恢复生气,无力进犯我大明边陲。”
正德脑子里一片浆糊,他压根不明白宋楠说的什么河套问题是怎么一回事,他也不懂这些战略上的大局观,但他从宋楠的神态和口气中听出宋楠说的是一件大事,一件极大的大事。宋楠的意思好像是说,不仅要驱逐走入侵西北的鞑靼人,还要将他们赶的更远,赶到天边去,永远不要烦自己。
所谓河套地区,通俗来说,是指黄河几字湾流经的大片流域,黄河充沛的水资源在这里塑造了一个北方的鱼米之地;从贺兰山到大同宣府以北的大片区域,水草肥美,物产丰富,是块膏腴之地。
大明朝建国之初,在河套地区的防御是以大宁、东胜、开平三卫连成一线,形成一个防御体系;正值小冰川时代的来临,北方气候严寒,冰雪难消,孤悬于外的大宁东胜两卫无法屯田自足,朝廷的物资也难以运抵补给,不久后,大宁东胜两卫便宣布撤销。剩下开平一卫独木难支,终于在宣德五年宣布撤销,所属全部百姓随之内迁安置在河北山西凤阳府一带。
而永乐大帝起兵之时,借用了原属宁王的蒙古军队协助,后来永乐登基之时,便索性将原来大宁卫的地盘送给了蒙古人。
表面看起来,永乐帝当年放弃大宁东胜卫的做法无可厚非,因为防线的遥远漫长,补给的困难,防御的诸般难处,以及寒冷的天气,都似乎预示着收缩防线到长城以内防守乃是上佳之策。但其实,收缩防线便预示着放弃长城以北的大片地域,蒙古各部落纷纷往南迁移,最后整个河套地区尽数被蒙古人所占据;而这里充沛的水资源,丰富的物产,也让占据此处的蒙古人乐不思蜀,这里几乎成了蒙古人的大本营。
然而,弊端还不在于这么一处,由于放弃河套地区,导致了蒙古鞑子可以直接和大明朝的几大边镇对峙,等于洞开了北方的防御纵深,在门口养了一群狼。固然大门坚固,防御严密,但狼总归是狼,他们总归要择人而噬。
正统十四年夏,蒙古狼露出了獠牙,蒙古大汗也先挥军兵分数路东进南下,东面攻击的是大明控制的辽东,而南边攻击的是甘肃、大同、宣府一线。之所以能这么快便攻击到大同宣府这些边陲重镇,便是因为河套控制在鞑子手中,他们并不需要越过狼山阴山大青山远奔而来,而是装个身便将屠刀砍向大明的大门。
在后来,众所周知的土木堡之败,大明元气大伤,与其说土木堡之变是王振这个太监的责任,还不如说,追本溯源,当年大明放弃大宁东胜开平三卫,失去对河套的控制,便是为后来的败局埋下了祸根。
自此之后,大明边镇永无宁日,每一年在九边重镇发生的大小战役不下千起,大明朝也被迫花费巨大精力防御九边重镇,被折腾的筋疲力尽。
在辽东一带,设立的奴儿干都司其实已经名存实亡,大明失去了对东北辽东的控制,在九边以北,鞑子肆虐于河套及漠北,大明朝自长城一线往北都已经失去了开国之初的控制力。
宋楠今天所说的便是关于河套的得失问题,宋楠原本并不太懂大局上的布局,但这几年,宋楠读的书多了,见得人多了,每每和一些有见识的人谈论时事,不免涉及这些话题。一来二去,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