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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和叹道:“五卫三万兵马,你还担心宋楠带着这区区一千锦衣卫缇骑进城么?”
惠安候张伟眨巴着眼道:“杨公,您可别弄错了,宋楠是锦衣卫指挥使,京中锦衣卫亲军缇骑便有近两万人手,再加上京营总督张仑又是他的大舅哥,他一进城,怕是不好对付啊。”
杨廷和呵呵抚须道:“你们是太给他面子了,宋楠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就算他有些本事,那也是在朝廷的允许范围内,皇上准许他做什么他才能做,难道他敢抗旨么?那张仑不是和宋楠一个鼻孔出气么?皇上圣旨下达,让外军入城把守九门接手城中防务,要他的京营尽数归营不得妄动,他不也乖乖照办了?”
惠安候张伟皱眉道:“您的意思是……”
一旁的梁储起身道:“杨公的意思是,该是颁布皇上遗诏的时候了,适才内阁诸位大人已经征得太后懿旨,鉴于皇上身体的现状,该提前将皇上遗诏昭告天下,让人心得以安心定。”
谭佑惊道:“可是……皇上还没……”
费宏斥道:“谭侯爷,太后都同意提前宣布遗诏了,你还有什么可疑问的?咱们不是对皇上不忠,咱们这恰恰是为了社稷江山着想;社稷的稳定是第一要务,若让人趁着这段间隙闹出事来,破坏社稷平稳交接,那才是不忠呢。”
谭佑忙道:“本候没说这是不忠之举,然则几位大学士的意思是,这便宣读遗诏,让宋楠不能动弹?”
“正是。”梁储冷笑道。
“他若不理呢?”张伟忽道。
杨廷和目中精光大盛,轻轻道:“有人不尊皇上遗诏,那便是大逆不道,还请两位侯爷立刻拿办,非常时期,两位侯爷要果断坚决,这也是太后的意思。两位侯爷若是不信的话,可自入宫见太后,听听太后的教诲。”
到此时,惠安候张伟新宁候谭佑哪里还不明白,宋楠的突然提前到来虽打乱了众人的计划。本以为宋楠起码还要七八日方率大军回京,皇上病体垂危,数日不吃不喝,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根本熬不过这两日;宋楠回京之前有充足的时间宣布遗诏,迎接新皇来京。而现在,却是不得不皇上尚未殡天便提前宣布遗诏了。这是不得已的办法,事实上皇上还健在便张罗新皇即位之事,那是严重的逾矩不轨之举,不过此时倒也顾不得了,更何况是请了太后的懿旨。
“那么,诸位大人,我等便去永定门开城门吧,宋楠也算是面子大了,本来该召集京中文武统一宣旨的,但总不好让咱们的大功臣在城外久候,咱们一面去迎接,一面去颁布这个遗诏;单为他宋楠一人率先宣旨,这也是他宋楠的荣光了,呵呵。”杨廷和起身轻抚衣袖,微笑道。
梁储笑道:“杨公可是给足了他面子,但愿宋楠能感激涕零。杨公安排的甚是得当。”
费宏道:“梁公,最近说话可中听了许多嘛,听着人心里舒坦的很。”
梁储脸色一红忙咳嗽掩饰尴尬。
梁储自家事自己知,他为何还能安然无恙的坐稳内阁的位置,那是杨廷和放了他一马。
本来内阁是要着力追查扣留江西官员上奏宁王奏折之事的,梁储自己也以为这一次将彻底栽了,没想到杨廷和亲自找他谈话,告诉梁储,种种证据表明,是梁储手下的一个笔吏的疏忽导致了这个错误,那笔吏也供认不讳。
梁储大为意外,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杨廷和在保自己,惊讶之余不禁感激涕零,杨廷和此举不仅是救了他的命,也保全了他的一切,这关键时候的一把,堪比雪中送炭。梁储自然明白,杨廷和这么做可不是无回报的,他梁储能给的回报便是从此死心塌地跟着杨廷和,再不生异样之心,杨廷和包庇他的同时,其实也是将这件事当做小辫子抓在手里了。
对杨廷和来说,他需要梁储这个人,一来,大事将至,他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二来,梁储是太后充成,留下梁储可通过梁储跟太后之间建立稳固的联盟。那张太后自打推荐了宁王世子为皇嗣,之后宁王悍然发动反叛之后,羞愧之余也自责的很,终日担心自己会因为此事遭受皇上的质问和大臣们的非议,她也需要赶紧平息此事,这便需要有人替她在外廷平息非议。
杨廷和通过梁储这层关系如愿以偿的和张太后结成了联盟,张太后欣然同意了杨廷和推荐的朱厚熜为新皇的人选建议,这也是投桃报李之举。其实对于皇嗣的人选,张太后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坚持,之前只是坚持了那么一次,结果自己中意并推崇的人选竟然是心怀不轨之人。
张太后算是明白过来了,以自己的智商,在这样的大事上还是不要瞎指挥的好,这些事还是让大臣们做决定的好,自己可千万不要自作主张了,一个不好,晚年的安逸生活怕是都要泡汤了。
这样的联盟虽然仓促,但却绝对稳固,各方的利益都得到了很好的维护,而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宋楠一派的反对。张太后也明白,宋楠若反对的话,皇上也不会同意,而杨廷和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不过一个绝佳的时机很快到来,宋楠离京平叛,正德病重苟延,在这个时候,无意是敲定此事的最好机会。于是经过数次精心计划之后,张永所发现的一切便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发生了。
现在宋楠回来了,事情迫在眉睫,张太后也不得不答应杨廷和的请求,提前将这份遗诏公之于众,唯有如此,才能彻底将这件事钉上最后的棺盖,让宋楠无从反抗。
第八五零章 闯京城
永定门城门缓缓开启,厚重的城门出刺耳的吱嘎声,吊桥放下时溅起满天的灰尘在阳光下飞舞,灰蒙蒙的一片中,杨廷和在内阁大学士以及五军都督府和中军都督府都督张伟和谭佑的簇拥下从城门洞的阴影中步入灿烂的阳光之下。∈↗他们的脸上带着笑意,那笑意殷切可亲,看上去和春阳一样的灿烂。
宋楠静静坐在马上,看着他们慢慢走近,王勇低声提醒道:“大人,该下马了。”
宋楠默然不语,高高在上坐在马背上纹丝不动,杨廷和来到宋楠马前,见宋楠纹丝不动的坐在马上,眉头有些皱起,不过还是拱手道:“镇国公凯旋而还,当真可喜可贺,本来算着日子,该是数日之后方才抵京的,怎地没有事前通报这么快便回京了?”
宋楠淡淡道:“杨辅是不是希望我永远不要回来了。”
杨廷和一愣,笑道:“这是什么话,老夫之意是,镇国公提前回京,京中官员来不及召集起来隆重的迎接你凯旋,于礼节上可是大大的有亏了。”
宋楠吁了口气道:“还谈什么礼节,我听到皇上病重的消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还谈什么迎接的礼节有亏?身为臣子,恨不能以身相代,倒还有心情在乎什么礼节不礼节。杨辅,本人感谢你的好意,不过请让开道,我急着去探望皇上,回头再感谢辅和诸位大人的盛情。”
杨廷和一呆,但见宋楠提缰纵马大喝一声:“进城。”
王勇高声应诺,挥动马鞭纵马上前,杨廷和吓得赶紧闪过一边,王勇的马身堪堪从衣角擦过,吓得他脸色白。迟疑间众亲卫已经动,马蹄起落,瞬间已经踏上了吊桥。
杨廷和呆愣了片刻,身边梁储扶着他低声焦急道:“遗诏啊,遗诏啊。”
杨廷和忙高叫道:“镇国公留步,有圣旨。”
周围蹄声哒哒嘈杂不堪,宋楠的背影夹杂在前方亲卫从中,竟似乎没听到一般,径自往城中冲去。
城门口的士兵一时难以反应过来,呆呆看着大队骑兵轰然而来,竟然不知如何应付,后方张伟大声喝道:“还不阻拦?愣着作甚?”
守城千户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扯着嗓子大吼:“拦住城门,拦住镇国公。”
城门口士兵们虽听不清吼叫的话语声,但却看得见关闭城门的手势,立刻行动起来,将顺在城门洞旁的拒马木栏抬起横在城门口,欲阻挡大队骑兵行进的通道。
宋楠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勒马立定,高声喝道:“为何拦住城门?”
杨廷和等人从后方气喘吁吁的赶到,大声道:“镇国公,皇上有旨意,请接旨之后进京。”
宋楠眉头紧锁,冷声道:“旨意?什么旨意。”
杨廷和道:“是皇上遗诏。”
宋楠色变,冷笑道:“杨辅是不是糊涂了,皇上尚在,何为遗诏?”
杨廷和惊觉失言,忙道:“老夫一时着急,说错了话,是皇上的圣旨。请镇国公下马接旨。”
宋楠冷冷道:“本人正是要进宫面圣,皇上有何旨意自会当面口谕,何必多此一举。这圣旨,还是回头再接吧。”
“宋楠,你敢拒不接旨?”梁储大声喝道。
宋楠皱眉斜视梁储,用手中马鞭指着梁储道:“你居然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耍威风,倒也是怪事一件,回头再找你算账,劝你安分些,你的事这一回我查的清清楚楚。”
梁储身子后缩,口中兀自嘴硬道:“现在是要你下马接旨,老夫的事自有公断。”
杨廷和也厉声道:“镇国公,请下马接旨,接了旨再进宫面圣也不迟。”
宋楠呵呵而笑,脸上却无丝毫笑意,笑声停歇时低喝道:“王勇听令,立刻清除挡路障碍,但有人敢阻拦进城之路,格杀勿论。”
王勇大声应诺,胯下用力催动马匹,一马当先猛冲到队伍前列,高声喝道:“锦衣卫亲卫营兄弟们听令,轰开拦路的一切物事,哪怕是人挡着道,也给我轰成肉渣。”
杨廷和高声大喝:“宋楠,你拒不接旨,强行进城,这是要干什么?”
宋楠冷笑道:“你说我要干什么?我不接圣旨强行进城之罪我会认,见了皇上之后便听任皇上落,用不着你杨辅操心。倒是你杨辅拦在路上不让我见病危的皇上,怕是有什么另外的企图。本人以大明镇国公的名义要求一切见过皇上之后再行理论,杨辅当知宋某的脾气,若你执意阻拦道路,后果便由你杨辅承担。”
王勇一声吆喝,马上亲卫振声大喝,咔咔咔齐刷刷亮出火铳,叮叮当当上弹药之声不绝,数百只火铳齐刷刷对准前方道路,后方数百只火铳竟然将火铳口对准了杨廷和等人。
杨廷和大惊,怒喝道:“宋楠,你这是要造反么?”
宋楠啐道:“莫给我冠以罪名,我可不吃你这一套,我有紧急军务面见皇上,谁要阻拦我才是想要造反,王勇,还愣着作甚?”
王勇高声应诺,沧浪一声抽出腰间绣春刀,雪亮的薄刃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口中沉声喝道:“五息之后,火铳射。五、四、三……”
王勇的倒数声惊呆了站在拒马木栏之后的守城士兵,但见黑洞洞的火铳瞄准自己,一声声催命的倒数声在耳边响起,心中已经魂飞魄散;惠安候张伟冷声喝道:“谁也不准擅离,倒要瞧他们敢不敢动手。”
“二……一”王勇的倒数声结束,紧接着便是一声刺耳的高喝:“开火。”
“轰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火铳之声响彻城门上下,数百火铳射出的铁砂铁蛋如暴风骤雨一般击打在城门前二十步范围内的地面上,顿时积尘飞扬,泥石乱飞,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拒马之后的守城兵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