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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旗官哼了一声道:“带走。”两名卫士像拖死狗一般将那脸色煞白的汉子拖了出去。
那旗官走到门口想了想回转身来,环视满屋子噤若寒蝉的众百姓冷声道:“此人今晨在西城门口口出厥词,造谣敌兵攻城,我们怀疑他是细作,锦衣卫大同千户所奉命捉拿此人到案,尔等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有敢胡言乱语动军心民心者,老子便请你们去锦衣卫衙门走一趟。”
众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直到三名锦衣卫将那人死狗般的拖上马背疾驰而去,大家才松了口气,急匆匆的扒拉完饭食离座而去。
宋楠看的目瞪口呆,锦衣卫的威势确实不小,看百姓的样子,对锦衣卫畏如虎狼,不过锦衣卫也太闲的蛋疼了吧,那汉子不过和所有的百姓一样议论了几句便被戴上细作的大帽子,还兴师动众的画形拘捕,真是小题大做。
但经历了眼前的这一幕,宋楠的心头笼罩起一团乌云,这才是真真切切的大明朝,可不是能够活得潇洒自在的年代,说话做事都有可能被人盯上告发,然后便万劫不复,宋楠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那是一种生命权利得不到保障的不安全感,说到底,自己目前的状况就和大明朝的万千百姓一般,命如蝼蚁,随时可能被权势上位者终结,想到这一点,宋楠心头堵得厉害,已经完全没了食欲。
……
八月二十五贡院开考,全城举子齐聚贡院广场,贡院高高的大门后面便是一排排供考生考试的号舍,秀才们排着队缓缓往大门口挪动接受检查,一旁的军卒像是防贼一般死死的盯着秀才们,其中竟然有不少衣着显眼的锦衣卫。
宋楠提着考蓝东张西望的随着人群蠕动,一个时辰后终于挪到贡院南三号入口正门处,抬头看贡院大门的木牌坊上金光灿灿的大幅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为国选贤’四个大字,颇为有气势。
忽然间看到排在前面的一名考生放下考篮快速的解衣脱衫,宋楠有些奇怪,天气冷的很,手脚都冻得冰凉,难道这位仁兄激动的发汗不成?
“年兄请了,衣服还是进去脱的好,大冷天的当心着凉。”见那秀才脱个不停,几乎要赤身了,宋楠实在忍不住提醒道。
那人回头白了宋楠一眼道:“你当我喜欢脱衣服么?你看看前面。”
宋楠顺着他摆头的方向看,只见大门口几十名士兵排成一排组成卡口,两名悬着腰刀的贡院士卒正对着一名脱得只剩单衣的秀才上下其手,不由的大吃一惊。
“这是……”宋楠满头雾水,难不成……这年头也?
“前年乡试,福建出了舞弊夹带大案,有人将小抄藏在内衣里带进考场,这不,今年礼部下严令,要求进场考生一律脱衣检查,别磨蹭了,快脱吧。”
宋楠郁闷的要死,左右看看大伙都在脱衣服了,只得硬着头皮缓缓结衣,终于到了卡口,两名专事搜查的士卒检查了考蓝之后,四只枯瘦的爪子便摸上身来。
宋楠心里直翻恶心,闭目忍受,或许是宋楠生的俊俏了些,两名士卒摸个不停,似乎乐此不疲。
宋楠既冷又烦,皱眉道:“还有完没完?上上下下摸了几回了?”
一名瘦刀脸的士卒斥道:“你当爷喜欢摸么?你又不是花魁娘子,爷们若不是公务才懒得摸你。”
另一名黄板牙士卒嘿嘿笑道:“就是,难不成你还是女扮男装的女子不成。”
宋楠翻翻白眼道:“你才是女人,小爷可是男人中的男人。”
瘦脸士卒闻言嘿嘿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男人中的男人。”说罢伸手在宋楠裆中一撩。
宋楠没想到这些士卒如此胆大,吓得一缩屁股脱离控制,边穿衣边怒道:“你们好生无礼。”
那瘦脸士卒呆呆的站在那里,表情惊愕,宋楠快速穿好衣服提着考蓝跨过卡口啐下一口吐沫,那士卒也没有半点反应。
“怎么了兄弟?发什么愣啊,不用担心,不就是个秀才么,摸了他又怎样,虽说我大明朝秀才可以见官不跪,也有些身份,可那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些穷酸,摸了他又怎样?”黄板牙士卒拍拍瘦脸士兵的肩膀宽慰道。
“不是啊兄弟,这小子……好大的一根家伙啊……本钱十足,老子……老子一只手都没握过来……”瘦脸士兵面目呆滞的道。
“……”
第十二章 此路原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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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大考乏善可陈,那些拗口晦涩且又限制发挥的题目让宋楠欲哭无泪,其结果自然可想而知,秉承着后世读书的好习惯,宋楠算是将卷面写的满满登登,也不知是否文题相应格式规整,更别谈什么幻想中的被主考官一眼看中拍案叫绝之类的好事了。
宋楠自认尽了力了,考前的一番恶补基本上对八股文章的固定模式有了了解,至于模仿的如何,是否神似而型不似那也无暇顾及了,悔就悔在早知自己会穿越来此,怎么着也要在图书馆查几篇好八股文章背熟了带过来,可见世事难料,天下没后悔药可买。
出了低矮的号舍,走出贡院大门回首而望,宋楠对这场大考唯一的印象就剩了冷眉横目穿着大红官服的督学主考们,以及满号舍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那是在门口脱衣搜检带来的后果,大多数身体孱弱的秀才们都冻感冒了。
乡试放榜的效率还算可以,从送批到圈定中举人选也只需二十余日,这段时间,宋楠只好和李大牛和忠叔逗留在大同府等候发榜;其实宋楠心里明白,除非主考瞎了眼,否则自己绝无可能中举,但既然已经来了,又何妨在乎这二十余天的等待。
在大同府闲逛了数日之后,宋楠也腻味了,大同府是西北边陲重镇,除了防备东北方向的蒙元余孽还要防备西北方向鞑靼国的骚扰,城中除了高大坚固的防御敌楼和城墙之外,便是没日没夜巡逻查勘的各卫所巡城兵马,很多地方都不能涉足,只能在街道上闲逛。
时值深秋,城中一片灰蒙蒙黄尘飞扬,又无悦目景色可游玩,天气又逐渐寒冷,几日后,宋楠索性缩在客栈里烤火不出去了。
宋楠心里有些发愁,科举之途恐难以走通,然则将来的路该怎么走,总不能终日游手好闲坐吃山空吧,想来想去,宋楠决定还是利用自己的长处,后世自己是商界精英,何不利用这一点做生意赚钱,商道之途也许古今不尽相同,但起码有共通之处,凭自己的本事,当不难发家。
于是宋楠便有意识的在繁华的大同府街市上观察筛选,寻找可以能做买卖的项目,看着满大街的铺面,什么盐油、酒楼、、饭馆、妓院、粮店、棉布店、丝绸店、茶叶店、铁器铺、木材铺、牲畜所、陶瓷行、典当行、钱庄之类的,没有一样是自己熟悉的行当,自己后世从事的是房地产行业,在这里无半分的用武之地。
思虑再三,宋楠决定从饮食业入手,一来成本低,二来民以食为天,这个行当无论在什么朝代都有立足之地。
宋楠开始了在大同府的市场调查,各家酒楼茶馆小吃店都要去观察套问一番,结果让宋楠很是失望,大同府光是一家中等的酒楼便要三五千两银子的本钱,大酒楼恐无上万本钱无法开办;虽然大的酒楼利润还可以,但低档次的茶楼饭馆的利润便不够看了,大多数经营饮食的店铺都是有自家的房产店铺,免了租金这一条才能经营下去,自己手中的一千多两的成本恐怕也只能在蔚州那个小地方租个店面开个小酒楼经营。
好在宋楠很快想到了办法,从宋府夺回的北大街的那间宅院恰好临街,如今租给他人居住,只要收回来稍加改造,便可当做店面经营;这样一来起码可以省却三成的成本,而酒楼的规模便可扩大一些,越是规模大,越是高档,利润也就越丰厚,这是后世自己总结的一条不为人知的规律,不知在这年头能否行得通。
但宋楠还有个最担心的问题,本来讨回那两千两银子便是打算留着给母亲和家人不用为生计发愁的,如果孤注一掷的拿去经商,万一血本无归,岂不是又一夜回到解放前?全家又要为了生计发愁?这是宋楠绝不愿意看到的。
纠纠结结的过了二十余日,已经到了九月中旬,贡院终于贴出了告示放榜,一干望穿秋水的秀才们顿时沸腾起来,贡院告示栏前人山人海拥挤不堪,数千名秀才眼巴巴的看着大红榜上的五六十个名字,希望自己的名字便在其中。
宋楠靠在贡院广场一角的一棵大榆树下,他不想去看榜,因为他知道看了也是白看,倒是李大牛仗着一膀子力气横冲直撞挤进人群去找楠哥儿的名字去了。
入榜中举的秀才们有的默默流泪举手礼天,有的大叫大笑状若疯狂,有的豪气干云挥舞着胳膊要去请客摆酒,有的压抑住心头的狂喜用不屑的口气对身边贺喜的人装逼:“一切在我意料之中,有何惊喜可言?”
没找到自己的名字还不死心,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的将榜单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不得不接受命运的残酷安排,白着脸默默离去,陪同前来的人也是一脸失望;更有的瘫坐地下嚎啕大哭,呼天抢地,一副要死要活的摸样。
人生百态尽在其中,命运尽在几张红榜的方寸之间或扭转或沉沦。
宋楠看着这一切暗自感叹,不得不承认,在这年头中举便从此走上一条康庄大道,普通百姓没有别的出路,唯有靠这一条道,端上皇上的饭碗,从此便一切无忧了;可悲的是,自己腹中有比这时代所有人都多的知识和经验,却偏偏走不上这条道去。
李大牛满脸沮丧的挤出人群来到宋楠面前,小心翼翼的组织着措辞,生恐打击了宋楠。
“楠哥儿……俺找不见你的名字,俺不太认字。要不你自己再去看一遍?”
宋楠吐出口中的草茎,微笑着拍拍李大牛的肩膀道:“不用再看了,咱们回吧。”
李大牛道:“楠哥儿,你可别伤心,你不是说了么,条条大路通那个什么罗马,没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干什么不吃饭。”
宋楠噗嗤一笑道:“你学的倒是挺快,不用安慰我,我没事,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倒是娘亲要伤心了。”
李大牛道:“宋大娘定会让你温书,三年后再考。俺觉得楠哥儿你好像对读书没什么兴趣了,跟以前的你不太一样。”
宋楠道:“再读三年书也是白搭,没得蹉跎了青春,荒废了岁月,我已经想好了,回去后要跟娘亲坦诚心意,我已经决定从商,将来成为大明朝的大富翁,这不也挺好么。”
李大牛兴奋起来道:“这倒不错,大牛跟着你跑腿儿。”
宋楠哈哈大笑,两人勾肩搭背的离开贡院广场,回到客栈收拾东西,带着忠叔赶回蔚州。
数日后,宋楠等人回到蔚州,得悉消息的宋家小婢小萍早已携李大牛的妹妹二丫赶在城门口迎候,一路上宋楠想的好好的,可临近家门心头不免惴惴,他害怕看到母亲失望的目光。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宋家上下一片静默,虽然极力的掩饰,但目光中深深的失望还是刺痛了宋楠的心,宋母一如既往的平静,做了好菜好饭让离家月余的儿子好好的吃一顿,对于宋楠落榜之事却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