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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东吴设关置卡,往来荆州的书信也被东吴掌控,子龙故而不敢详言!”
张飞一拳头捶在书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倾出来:“碧眼小儿!他竟敢软禁大哥,我立即发兵征讨东吴!”
他是说到做到的性格,话还没说玩,已跳将而起,用力咬着钢牙,便想立即杀奔东吴抢回刘备。
诸葛亮慌忙止道:“将军休怒!”他站起来,白羽扇搭上张飞的肩膀,劝道,“不可急躁,当从长计议。”
张飞急得跺足:“从长什么,我急得睡不着了,再从长计议,东吴若是对大哥动了歹心,我们兀自在这里空弄唇舌,大哥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便自刎以谢!”
关羽忽地两只手一伸,将张飞用力摁下去:“张翼德,给我坐下听军师说!”
张飞被关羽强摁住,手脚却不老实,螳螂似的一伸一缩。
诸葛亮叹了口气:“将军宽心,东吴软禁主公,却不会动歹心,况有子龙在主公之侧。子龙机变多智,当能保得主公平安。”
他加重了语气:“二位将军可备艨艟战船,分为两队,一队扼守公安,北窥江陵动向;一队从公安逡巡夏口一线,准备接主公回家,若本月之内主公仍不见返,即行便宜之事!”
“好,我即刻去办!”张飞急不可耐,硬生生挣脱了关羽,跳蹦着冲了出去。
他疾走之际也没关门,狂躁的风雪被他甩了进来,将炭炉里的火吹得奄奄一息。关羽瞧着他的背影直叹气:“这莽汉吃了炭火,烧得慌!”
诸葛亮体谅地说:“关心则乱,翼德关心主公,故而急也。”他站起来,一面披外衣,一面说道,“云长,分拨水军一事,尚需谨慎,翼德心躁,怕会出差池,你我速去水军兵营。”
“好!”关羽披了斗篷,和诸葛亮急急出了门,外面正是风狂雪乱,地面积起了两寸厚的雪,两人骑了马,也不敢疾走,马蹄虽裹了草,却是一步一小滑。
公安城仿佛被硕大的灰白帘幕罩住了,天和地都裹起来,没有了边界。城市的轮廓似被水墨浸染,变得凄迷模糊,屋檐下皆垂着长如剑的冰凌,在凄厉的风雪中纹丝不动,路上的行人都埋着头赶路,偶有走急了的,常常一跤摔下去,不慎将骨头跌折了。
“好大雪!”关羽呵了一口白气,“路不好走,抄近路吧。”
诸葛亮搓着手:“但听云长所言。”
两人拐了个弯,从两条幽深巷子穿出去,雪花在身前身后簌簌落下,像无处不在的感伤宣泄。
关羽望了望低沉昏暗的天空,郁郁地说:“过两日是元旦,大哥或许来不及回来和大家过年。唉,这许多年来,每年元旦都和大哥一起过,今年缺了大哥,心里空落落的。”
诸葛亮慰藉道:“主公一定会回来,此次纵有危难,也当化险为夷。”
关羽低低一笑,甩了甩斗笠上厚重的雪粒:“军师,若是元旦无事,和我一起去翼德家吧,大家一处热闹。可别和张老三客气,他欠了我多少顿酒了,你还别说,老三媳妇做得一手好菜,这莽汉却是好福气!”
诸葛亮知道张飞的妻子是曹操族弟夏侯渊的妹妹,一方是仇人之女,一方是仇人之将,这段姻缘成得极怪异,但他并不反对,乐意地说:“好,我求之不得!”
关羽正要说话,却见前边路口不断有人退出来,还有马车掉头,因路太滑,车马转弯很难。车夫拉着缰绳,使出吃奶的劲,方才将原地打旋的马扯向后,却是人力竭,马也劳苦。
有人一路骂一路滑地退出来,回头啐了一口:“凭什么堵着路!”
关羽看得奇怪,他在马上向一个行人喊话:“父老,前边走不动么?”
那人捂着口鼻,挡着噼啪乱飞的风雪,嗡嗡地说:“可别提了,有人把路堵了,这一日了,不放一人过去。”
“是谁堵路?”关羽一听就来了火气。
“还有谁,公子刘封呗,人家什么人,堂堂荆州牧公子,说堵路便堵路!”
关羽惊愕,刘封是刘备的养子,豪勇能战,屡立战功,虽非亲生,却最得刘备喜爱。他仗着刘备的宠任,一向在荆州僚属前横行无忌,素日连诸葛亮也要让他三分。
“公子为何堵路?”
“听说是为和那帮达官贵人赏雪景,府中摆不下,偏要挪至当街。刚刚有儿子送重病的父亲寻医,死活不肯通融,人命关天视若儿戏!”说话的人越说越气,用力吐了一口唾沫。
关羽气得一抓缰绳,骂道:“孺子!”他猛一拍马,也不顾道路积雪难行,携着一身怒火杀往前方。
诸葛亮眼见要出大事,慌忙催马跟上,奈何坐骑比不得关羽的追风赤兔,马蹄在雪地里行得极滞涩,几度左右颠踬,险些把他跌下马背。
关羽已冲得老远,前方果然围起了褐色步障,摇曳的火光映在幔帐上,仿佛开在水面的睡莲。离步障十步外,立着一排持刀的亲兵,青松般顶着风雪。
领头的亲兵见有人骑马驰来,因风雪迷眼,也没看清来人,走上前将腰刀一伸,喝道:“站住!”
关羽大怒:“鸟!”他俯下身,单手一招空手入白刃,竟将那亲兵的腰刀生生夺下,刀把子直撞过去,将那亲兵掷出去一丈远。
众亲兵见头领被打,抽着刀逼近,关羽怒不可遏,将夺来的腰刀一抛,刀鞘倏地飞了出去,那刀像剥了皮的巨蟒,喷着凌厉的光刺向天空,赤兔马昂扬地嘶鸣一声,关羽吼道:“挡我者死!”
这一声雷鸣的呼喝荡开了风雪,众亲兵终于认出了来人,莫大的畏惧和大雪一起落在他们的肩上,众人竟连拿刀的力气也没有了。天下皆知关羽为万人敌,于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对付几个三脚猫功夫的亲兵,犹如踩死一群蚂蚁,轻易间便能断人头颅。
关羽轻蔑地扫视他们一眼,一甩缰绳,赤兔马如闪电掣云,直冲向步障,一阵扫雪飞荡而起,那垂地的幔帐被冲得飞向天空,竟生生垮了下来。
步障内本是热火朝天,刘封邀了一众要好的荆州僚属,一面烤全羊,一面看倡优说唱,一面饮酒说闲话。其实这街背后便是刘封的府邸,他嫌府中窄小,玩乐起来不舒畅,便大开府门,把酒宴从府邸一直摆到当街,在街面上搭起了临时的挡风棚子,以供宾客坐卧,又嫌路人过往观瞻不便,索性封了路,大家伙少了拘束,玩乐得忘乎所以。
一拨人正在看倡优演角戏,刘封突发奇想,在地上摆了一排炭炉,让倡优半裸身体,背着手跳火炉,一面跳一面唱曲儿。倡优们又想哭又不敢哭,忍着严寒酷冷,发着抖呜咽唱曲。
众人却看得兴起,有的拍手,有的顿足,荤段子、脏段子不间断地飞出来,更博得阵阵大笑。
本是乐得颠倒世事,却听见外边吵成一团,刘封还来不及问个究竟,那挡路的步障竟“呼”的一声飞起来,而后幔帐下飞出一骑,手上钢刀一劈,光芒扎得那骀荡的欢乐顿时萎靡,吓得宾客们跑的跑,躲的躲。
刘封却是个蛮横脾气,他屡次征战沙场,什么凶险没有见过,当下里跳下坐席,一把捞起佩剑,怒声道:“什么人,敢闯我的宴席!”
“我就敢闯了,你敢怎样!”关羽厉声道,策马竟奔到了刘封面前。
见得闯入者竟然是关羽,刘封的气焰缩下去了一大半,那拔了一半的佩剑,却怎么也拔不动了。
关羽一手按刀,挑衅地说:“怎么着,贤侄,想和你二叔切磋武艺?”
刘封讪讪地把佩剑收了回去:“二叔,你怎么来了?”
对这个叔父,他有种说不出的恐惧,自他被刘备收为义子,荆州属僚哪个不卑躬屈膝,奉承阿谀,唯有关、张二人对他爱理不理。尤其是关羽,从不把他当侄子,仿佛他就是一个外人,不过仗着刘备的收养之情,做了个没有血缘的假子,让他喊自己一声叔叔都是莫大的恩惠。
关羽冷冷地哼了一声:“听说你嚣张得很,办家宴把路也堵了,我来瞧个热闹。”他瞥着缩在角落里的宾客,“给二叔说说,都请的是什么客人 ?'…3uww'”
关羽的目光仿佛刀子,众人被他瞧一眼,便似被千刀万剐,皮肉一块块掉落下去。
刘封又是羞又是气,他忍着脾气说:“我不过是自家耍乐,何敢嚣张,二叔这话说过了。”
关羽嗤道:“我说过了?你听说过办家宴堵路的么?别人过路还得瞧大公子喜欢不喜欢,公子果真谦卑有礼,与人为善!”他越说越气,又瞧见那几个半裸的倡优,彼此冷得团团抱住,更是怒火中烧,“瞧瞧你都干了什么事,你父亲不在,你便放了野,整日斗鸡走狗,不务正业。平日窝在府中任意妄为也罢了,今日竟敢堵路扰民,你不去听听,人家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父亲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刘封被他骂得抬不起头,他到底是荆州牧公子,从来是在风光旖旎间被人仰望的奇葩,而今被人当众辱骂,不仅颜面无存,也对关羽生出几分忌恨。
“关将军息怒,”宾客中走出一人,却原来是糜芳,他讨好地笑道,“公子也不是有意扰民,不过是为图一乐,大冷的天,关将军进屋去小酌一杯如何,消消气。”
关羽乜着眼睛看了他半晌,忽地冷笑一声:“我说是谁,原来是糜子方,你兄长糜子仲君子也,奈何兄弟天壤!多谢你美意,关某无心饮酒,关某而今管教侄儿罢了,此乃家事,望子方休得多言!”
这一番呛辣的抢白太不留情,糜芳涨红着脸退了下去,心里极恼恨,却因对关羽忌惮,不敢贸然反驳,却气得藏在角落里踢雪。
关羽再看那刘封,恨得想对他施军法,提着刀策马又逼近一步,惊得众人以为他要劈掉刘封的脑袋。
“关将军,关将军……”诸葛亮终于赶上来了,他见刘封颓唐躲闪,满座宾客如惊弓之鸟,遍地一派狼藉,便知自己毕竟是来晚了,懊恼得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
他赶到关羽身边,因见关羽攥着刀,温言劝道:“关将军,有话好好说,何必动起刀兵,若不慎伤了公子,岂不悔哉。”他小心翼翼地探过手去,将关羽手中的刀轻轻拉了过来,心底的巨石方才落下。
他扶着马背跳下,和颜悦色地对刘封说:“公子,关将军也是为你好,设宴挡路,惊扰百姓,虽为众乐乐之意,奈何有碍他人方便,欢宴何存?公子莫若移宴回府,也自能赏景,既不扰民,又得欢娱,岂非两全其美?”
刘封瞧着诸葛亮温和的脸,虽听出诸葛亮句句是劝和的好话,却总觉得诸葛亮在装好人。荆州僚属私下说诸葛亮是抓不着的泥鳅,挑不出毛病,又不得罪人,任凭谁都会有三五仇雠,即便不生仇,也会因克犯口角留下嫌隙,偏诸葛亮没有私敌,便是这种不树敌,反让人觉得可怕。一个人太完美,完美到仇恨无缝可钻,那才是无懈可击的强大。
刘封认定了关羽和诸葛亮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故意搅了他的好兴致,可这两个人,一个是刘备情谊深厚的义弟,一个是刘备视若心腹的谋臣,哪一个也惹不起,他只能打碎牙齿自己咽下,忍住这股子窝囊气。
他装出恭顺的模样:“先生教诲得是,封知错了。”他吩咐僮仆把宴席上的器皿、坐席、肴馔等抬回府中,收拾完毕,还不忘记请诸葛亮和关羽入府叙话。
诸葛亮推让道:“公子自乐,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