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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指哪个满意?这就奇了,一个满意还能说出天来么?”
“天是说不出来,人却是能说出来,别把我当睁眼瞎。”
“哦?那你说说我怎么把你当睁眼瞎了?”
俩人都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一副悠然的样子,嘴里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激烈。娄良才在前面专心开车,充耳不闻。
京墨“哼”了一声,一下子坐直了,方才休息了会,精神头儿又回来了,“说说也好,免得我冤枉了好人。”她语气有些重,稍稍顿了顿,放平了语气:“你是不是就等着我来问,就等着看我的戏。”
“没有,那是你自己太敏感,不要把自己的感觉栽到别人身上。”杜仲也睁了眼,闲闲地看着京墨。
听他轻描淡写地否定自己的说法,京墨一拳打在棉花上。她已是忍无可忍,扭转了身子,对着杜仲说道:“那好,我就一一数给你听。如果我哪里说错了,你就指出来,看看我究竟是不是敏感。”
杜仲依旧靠在座椅背上,平静地注视着京墨气势汹汹地问罪,“好。”
“过去有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这些就不提了,要说就从我记得清楚的说起。我醒来就是在督军府里,别人的说法是北地有叛乱,还是督军府安全,爷爷就把我送到督军府。”杜仲好奇地打量京墨,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些。
京墨看懂了他的疑惑,接着说:“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什么说这些?”
杜仲眨眨眼表示赞同。
“这叫叙事,在痛陈我的悲惨遭遇之前要交代点什么。”京墨清清楚楚地看到杜仲在听到“悲惨遭遇”四个字时脸色沉了沉,她没空管这些,只想一吐为快,“本来在督军府呆得好好的,莫名奇妙来了个白小姐,接着又去了您杜少爷。于是我就在你们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被劫持了,还是木元松把我救到一个小院子里,萍姨照顾了那么久。你也去看过我,”她又顿了顿,那次见面的确是为数不多的愉快的见面。
“接着说。”杜仲好像听故事听入了迷,催促京墨。
“后来我回了督军府,没有一个人提这件事,都是一副压根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我那时就在假设,如果那夜我跟那帮人同归于尽了,是不是也意味着我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呢?”
“胡说!”杜仲呵斥道,眼风带了些凌厉扫过来,京墨毫不畏惧,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俩人定定地看着对方,暗潮汹涌。
京墨明净的眸子里是委屈和不甘,杜仲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茫茫大海,深不可测。京墨与他对视了片刻,忽觉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主动移开了目光,看向了车窗外缓缓后退的民居。
她不知道跟他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他怎么会了解自己的感受呢,他一向是处在支配别人的位置上,恐怕根本就不了解无奈是什么意思吧。如此,说了也是白说。京墨想到这里,忽然有些泄气。
杜仲眼瞅着她从斗志昂扬中一点点蔫了起来,淡淡地说:“怎么不说了?”
许是这淡淡的口气又成功地激起了京墨心里残存的火花,她又开口:“这里的人都把我当成一个布偶,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安排我,从来也没有问问我的想法。”
“你的打击面也太广了点。”
“广么?我不觉得,比如说,我在督军府呆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有谁征求过我的意见?谁来问问澹台京墨愿意不愿意了?”
杜仲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做好,翘起二郎腿,纠正道:“让你来少帅府的是白桂心,不是我。你不愿意来也没有人强拉着你来,这说明你还是愿意的,至少是半推半就。再说少帅府难道没有督军府舒服么?”
“这根本就不是舒服不舒服的问题”,京墨不想跟他讨论究竟哪一个府更舒服的问题,“白桂心呢要是没有你点头,她敢那么大胆吗?”
“哈哈”,杜仲放声笑起来,好似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白桂心的胆子胆子大着呢,你没见识过而已,哪天,她把我脑袋取走了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你也用不着这么开心,回去自己偷着乐就行。”京墨嘲讽道。
杜仲的笑意霎时退下去,慢慢闭上嘴,垂下眼帘,想了几秒才反驳:“她不是我的妻子。”
“未婚妻跟妻子没有什么差别,至少是未来的妻子。”
“我再说一遍,她不是我的妻子。”杜仲的嗓音低沉,满腔的隐忍都在这低沉中沉郁顿挫。
京墨不置可否的一笑,又有些自嘲地问道:“看来我也自以为是了?”
杜仲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字,“什么‘也’?还有谁跟你一样?”
京墨不失时机地反攻,“当然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来安排我生活的人!怎么你想否认么?”
“我不想否认,但是我的安排确实是为你好。”
“又来了,那是你认为的为我好,你问过我了吗?你知道我想这样吗?”京墨咄咄逼人。
杜仲不以为意,“你想怎样?”
“很简单,别摆布我。”
“没有摆布你。”
“那刚才的事怎么解释?”
“刚才那件事?”杜仲有些糊涂了,这个“刚才”指代的范围有些宽。
“贵人多忘事,就是我出来后你问我是不是有问题要问。”这话京墨说完就觉得拗口。
“顺口问一句怎么就把你得罪了?”杜仲十分不解,难道就是因为这一句话就把她给得罪了,惹出后来这么惊天动地的问罪。事实上就是这么简单的一问把京墨给得罪了,杜仲要是早知道会是这个样子,打死他也不会问的。
“顺口问一句?杜少,你说话可真是轻巧,难道不是撒好了网就等着我钻么?”京墨有些愤怒了。
“你不是鸟,我也不是猎人,用不着你来钻网。再说了,你这样的鸟,钻进来我也必定放出去,太烦。”杜仲一脸嫌弃的神情。
京墨脸一下子红了,是气红的,血液腾腾地都窜到脸部来了,难道她还不如一只鸟么?想想这话问出来着实掉价,便又咽下去了,犯不着跟一只鸟争个价值高低。但什么也不说又太憋屈,他这话真的很噎人。她撅着嘴寻思了半天才说:“你连只鸟都不如。”很没有技术含量的话。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只鸟了?”杜仲明显占了上风,得意扬扬。
于是俩人便围绕着究竟对方是不是只鸟展开了激烈的争辩,都忘了最初争论的是什么。京墨本来是要痛陈革命家史的,叙事只是开了头还没有完整叙完一端事就被改写了方向,不知道是走向了抒情还是别的什么。
娄良才尽量放慢速度,稳稳地开着车子,透过后视镜,看着京墨气鼓鼓的样子,看着少帅气定神闲的样子。渐渐地,他从没表情的脸上也隐约露出了些笑容,于是车子一拐弯,又绕开了。那天下午,很多人都看见少帅府的车子在街上慢慢悠悠地晃荡着,像个飘逸的老人,自在地散步,闲庭信步也不过如此。每次都是快到通往少帅府正门的大街上就赶紧转弯,不停地围着少帅府转。很多人都在比较着谁的数更准确,有的说转了五圈,有的说转了七圈,还有的差点为这个打起架来,因为人人都觉得自己数的才是准的。
有人提议要是实在无法解决争端就去问问司机,保准司机能够记得到底转了几圈。众人对这一主意拍手叫好,还真有茶馆的掌柜跟少帅府的司机相熟的,打听回来后,对着茶座上翘首以待,等待结果的人们摆摆手,示意别问了,众人哪里肯依,一定要掌柜说说那天到底转了几圈,掌柜的啜了口香茗,闭目陶醉了半晌才睁开眼,对着眼巴巴等答案的众人说:“你们知道那天开车的是谁么?”
“谁呀?”众人上身前倾,都想尽快证实自己是正确的。
掌柜的眨巴眨巴眼睛,故作深沉的摆摆手,“算了,别问了。”
还在卖关子,众人哪里肯依,于是一齐嚷嚷起来,“掌柜的,快说吧!”
“谁开的车呀,掌柜的?”
“说吧,快说呀。”
掌柜的卖足了关子才轻轻吐出三个字:“娄副官。”这三个字就像是一剂镇定剂,抛在空中后,众人立即就安静下来,接着不约而同地“噢”一声,四散开来,该干嘛就干嘛去。也不再执着于求证自己的答案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娄副官就是冷面、谨慎、利索、不讲情分、守口如瓶等等的代名词。
如果是别的司机还能指望着多攀谈两句,要是娄副官,那别说是门,窗户缝都没有。他说话很少带废话的,而且只忠实于少帅,这样的一个人,在这些平头百姓看来,比少帅还遥不可及。
少帅至少还有个未婚妻白桂心可作谈资,人们茶余饭后可以聊聊这位白小姐是如何好看,今日又穿了什么衣裳等。娄副官么,永远都是一个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一路相伴的看官大人们,接下来一小段时间内可能就无法日更啦。因为要毕业了有一大堆章要盖,有一大堆书要搬,还有毕业典礼啥的,手头也没有存货,都是写一章更一章,请大家放心,我会抓紧时间填坑的!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三十七章 书房1
京墨跟杜仲一直吵到口干舌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京墨看着一旁闪过的少帅府岗哨,才猛然发觉已经回到府里了,就停止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斗,大度地说道:“杜言之,我跟你没法子沟通!”说完就见杜仲一下子变了脸色,像瞧鬼一样盯着她。
杜言之,杜言之,如同咒符般的名字,这个名字只有从前的那个灵魂才会叫,今天的京墨实在是气昏了头才无意中脱口而出,其间包含的千丝万缕的情谊,她不懂也不想懂。
杜仲慢慢地恢复了平静,在车子熄火时已经能够轻快地说:“我跟你也没法沟通。”
两人之间的气场已不复刚才的轻松,京墨故意说:“看来咱们沟通真的有困难。”
杜仲笑笑,自己推门下车,并绕过来给京墨开了门,还把手搭在车门处,怕京墨不小心撞着头,很有绅士风度。京墨低声道了谢,本来想再开句玩笑,但是这种场合,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词,即使说了也只能是个冷玩笑。
有个侍卫队的小兵跑过来远远地冲杜仲行了礼,又凑到娄良才耳边说了几句话,娄良才微微皱眉,稍稍迟疑了片刻便径直过来,向少帅报告:“少帅,白小姐在书房等你。”
杜仲也微微皱了下眉,极快地看了下京墨,眼风又扫过那个小兵,没有说话。
京墨只觉得他扫向小兵的这一眼里含了千万把刀子,只待时机一到便要万刀齐发将对方凌迟处死。果然那个小兵一触到杜仲的视线便慌慌忙忙地移开了。
杜仲竟然笑起来,声音和缓地问那个小兵:“谁放她进去的?”
小兵被他方才的视线吓坏了,这会儿说话也不成句子了,断断续续说了好一阵子才把意思表述清楚,原来是白桂心说少帅让她在书房等候,本来侍卫队众人是不让进的,但是娄副官不在,对方又是未来的少帅夫人,侍卫队的人还在晃神的功夫,白桂心已经施施然上楼进了书房。侍卫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美人进去,又不能将她拖出来,只好派了两个人在门口守着,后来白桂心到门口说她不是贼,不会偷书房里的任何东西,说得侍卫队的男儿们面红耳赤,乖乖撤下了。
小兵边说边偷偷地瞄一眼杜仲,但是还没碰上杜仲的视线,便赶紧看地上,活像交代罪行的惯犯。
杜仲听得津津有味,越发笑得温良无害。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