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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笛到天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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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松了一口气,她晓得定是小主子在这场较量中占了上风,要不然木元松哪里有那么好说话,他本来就觉得杜家亏待了他,怎么可能再屈居一隅站在杜仲的下面。此番既然是心甘情愿的走,必定是有原因的,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夜已经深了,外面的雪还没有停的迹象,她轻轻地推开窗子,立刻有风夹杂着雪花冲进来,扑到她的面上,落在鼻翼上,倏然不见。恍若一缕幽香暗自散发开来。她闭上眼睛,开始享受起夜里的这份突然的清凉。

“啪”地一声,窗子被人近乎粗暴的关上了,“三更半夜的,干什么呢?”他披着袍子,浓眉微皱,往日满是凌厉的脸上充满了关切与责备。

她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伸出手细细地在他脸上划过,从额角一直滑到下巴处,他下巴处刚冒出的胡茬有些扎手,她的手顿了顿。他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柔胰,轻轻地带着它摩挲那些胡茬。两个人静静地望着,她额前的一绺发滑下来,闲闲地垂着,别样的风情。

“木元松,你不后悔么?”她突然开口。

他微微一笑,伸手将她裹入袍子,拥在怀里的感觉很真实。她在北地女孩里不算矮的,但他仍旧比比她高不少,这会儿被他裹着,头顶正好是他的下巴,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些胡茬。真该催他赶紧刮胡子了,她这么想着,却听见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高大小姐,我很后悔。”

她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僵住了,努力挣扎着抬起脸来看向他。他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腾出手来轻刮她的鼻子:“我很后悔没有早点想明白。”说完把她拥得更紧了。他想告诉她,他很后悔当初的年少轻狂,以为什么都赶不上报复重要,以为什么都可以等以后再收拾,比如感情。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等自己回头去收拾的时候,那些东西是否还在原地等待。

直到她负气嫁给什么郑参谋,直到他苦苦等待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他才恍然发现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

那天与杜仲站在书房的窗口,看娄良才送走京墨,他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杜仲就是再强,也不过是个男人,终究还是有软肋——京墨。可是他忽略了一点,他甚至有意忽略了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在骨子里,他们有很多东西是相通的。而他那个弟弟无疑是聪明的,杜仲玩了一个伟大的赌博,他赌他在最后关头会放手,赌他会抓住自己最为重视的东西,尽管长久以来他都没有正视过。

事实证明,杜仲赢了,他手里握着高家姐妹,虽然木元松知道因了高平吾的缘故,杜仲也不会怎么着高家姐妹,但是就高家对杜家一贯的态度来看,他们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杜仲被他取而代之,尤其是高家那个看似淡泊而心性极为倔强的大小姐。

当初木元松就是因为要积聚力量报复杜家而高大小姐不同意两人阴差阳错才分道扬镳,一个负气他嫁,一个远戍他方。谁也不肯低头,因为他不甘心就这样子,他是杜家的一员,为什么一切都给了杜仲,他当时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无论如何也不甘心。而她呢,只想与自己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并不希望他被报复遮了双眼。年少的岁月,似是一场云烟,倏忽之间,已是沧海桑田。
木元松最后放弃了,他放弃了取而代之,为了高大小姐,当然也是形势比人强,他心里略微疑惑的是为什么夏天冬倒戈了?等再次与天冬喝酒的时候再问这个问题吧。

天冬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想要迈步时,却发觉脚已经麻了,费力地抬起来,再落下去感觉有万千的小针刺着脚底神经,不疼,却有种酥酥的麻感,甚至涩涩的,一如心口的感觉。他扬起双手使劲搓了搓脸,嘴里飞进几片雪花,居然也是涩涩的。

他抬眼望向东院的方向,忽然回想起很多的事情,第一次带她去见木元松的情景就这般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还有夏日荷花池边赤着的双脚,赌气时撅起的嘴,车子里睡着时额前垂下的发,拘谨时讪讪的笑容,不按路数乱走的棋子,再见时戏谑的眼神,看戏时的全神贯注……一切的一切原来都那么清晰地印在了记忆里,抹都抹不掉的影子在记忆里鲜活地让人心痛。

究竟是为了什么才答应帮助杜仲的呢,夏天冬自己也很迷惑,可是在这个雪夜里,在肩头落了如许厚的雪之后,他心里竟然明朗起来,也许就是为了那个笑容能够一直一直快乐下去吧,也许就是为了她在车子里能安心地睡……他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他还不知道的是,京墨正准备这个少帅府,而那笛音正是有人在吹响离别的曲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阳光很好,非常开心,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六十四章  天明

寂静的夜很适合一个人回想一些往事,那些不经意间涌上心头的往事就如同打开了的潘多拉的盒子,止也止不住。窗外明明飞着雪,他却无端想起那个秋雨绵绵的午后,昏黄的书店里,有扎两个小辫子的女孩左手握着一卷泛黄的书,轻轻在手里掂着,抬起头俏皮地打趣他的名字,“言之”普普通通的两个字被她咬得字正腔圆的,尾音微微提上去,平添了几丝韵味。

那句软软的问话似乎这么多年来从未离开,一直在耳边萦绕着,缕缕墨香也始终伴在左右一样。他心里这么想着,笛音也变得悠长起来。曾经想牵着她的手踏遍隐隐青山,看溪水长流;曾经想就像普通儿女家一样,有个幸福温暖的家,秋日听蟋蟀在窗户唱歌,冬日围着火炉暖手;曾经想指点他走过的路给她看,曾经想……一生太短暂,来不及想那么的东西,如今,一生还没结束,可似乎无法再想了。

他停下吹奏,手里惦着笛子,轻轻地在手心敲着,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明明不可能听到什么,但还是不自觉地想听到点什么,因为那颗心一直在外面的某个地方。他在想着自己府里的某个院落,那个曾经属于母亲,而后让他心里的那个人住着,可是今晚,这个人也要走了,也要离开这个院落。如果她走出那个院落,顺带着能够走出他的心里,那么此刻,该不会如此痛彻心疯吧?
“娄良才!”他微微侧身,偏着脸朝门口喊了道,却迟迟没有见娄良才平素的身影,他愣了愣才想起娄良才此刻正在送京墨呢。一丝苦笑悄悄浮上嘴角,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恍然若失地转过头来,又将笛子送到嘴边。

夜半深深,深几许?唯有心事太绵长。

天冬送走了白家姐妹,出了半天神,才提起早已经冻麻的腿走开来,像个迷路的孩子在少帅府里转悠,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是信步而走。在一处假山遇上巡夜的卫戍,卫戍长小心翼翼地问天冬要去哪里,天冬站定了,脸朝向东院的方向,反问道:“你说我该去哪里呢?”

卫戍长为难地咧了咧嘴,“夏二少,要不,你回房歇着吧?”

天冬眯起眼睛,似是不经意地扫了这些卫戍们一眼,卫戍长只觉得脊背上寒意顿生,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对天冬说道:“你慢慢转,属下还要继续巡夜。”说罢就带着人走开了。

天冬颓然地倚在旁边亭子廊柱上,听见有车缓缓行驶的声音,接着两道光笔直地从东院方向打过来。他手中抓着一把雪,此刻却忘记了撒手,只是任雪融化后从指缝里滴滴落下来。

车里坐的是谁?一个答案浮在心头,自己却拒绝去想。

车里的京墨沉默地坐着,同样沉默的还有娄良才。这次并没有从正门走,而是从一个从来没有走过的侧门出去的。出了少帅府,娄良才低声解释了两句,见京墨兴致缺缺的样子也便识趣地闭了嘴。

雪夜里家家户户都在梦乡中吧,汽车在无人的街上前进,颇有踽踽独行的意味。因为地上的雪有点厚,又或者因为京墨晕车,车开得很慢当然也很稳。京墨转脸看向窗外,却是在窗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车里黯淡的灯光将她的脸映照在车窗上,就像是一个梦境。

忽然记起了许久许久之前的故事,像是前生一样,在中学课堂上,跟闺蜜一起对着镜子做鬼脸,轮到她做时,正好被写完板书回过身的老师逮个正着!于是被老师勒令对着全班做一个鬼脸,她差点窘死,涨红了脸站在讲台上,台下是善意的笑声,她却死活做不出鬼脸来,倒是那张泫然欲泣的脸最后打动了老师,也因此逃过一劫。

还想起大学放假回校,谁带了好吃的就会拿到教室去分享,有时整个教室都弥漫着浓浓的香味,各种香味夹在在一起,搞得进去上课的老师莫名其妙,皱着眉头转着眼珠寻找香味的来源。

想起假日出去旅游,路过一片桃林,桃子鲜嫩可人,百般央求着司机停车,跳进去摘俩桃子,似乎不是只为两只桃子,更多的是那种机缘,这样美的桃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碰上呢。

《格林童话》中的莴苣妈妈如愿以偿地吃上了心爱的莴苣,却不知道还没出生的孩子已经被老巫婆预定了,不知道她知道这样的结局后心里会怎样地难受,她只是单纯地想吃莴苣而已,为什么就把孩子也绕进去了呢?几把莴苣就把孩子换出去了?夏日里那个小院,几畦碧绿的莴苣,葱葱郁郁绿在心头。

心里那从绿色中间却独独闪现出一双深沉的眼睛,每一次杜仲望向她,都饱含着慢慢的深情,为什么彼时彼地都忽略了呢?为什么非要在离开的时候,一切都那么清晰起来?那些吵过的架,掉过的泪,愉快的笑,所有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情景像放电影般在脑中一一浮现。

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又发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自己只是固执地要挣脱这种莫名其妙,企图改变一些事情的轨道,从而蒙蔽了双眼。如果不回去了,那就好好热爱这里的生活,好好对待那些心动的时刻,为什么不呢?

想着想着,她对着玻璃上那个影子笑起来,看到的是一个模糊的笑容。娄良才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京墨并不转头,只是答道:“拉拉杂杂想起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想着想着就想笑。”

娄良才低低地“哦”了一声,没吭声,京墨倒是来了兴趣,索性转过身子,对着娄良才笑吟吟地问道:“你知道少帅为什么送我走么?”

娄良才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但是还是一脸期待地望着京墨。

京墨很少看到娄良才如此表情,觉得这个男人表情丰富一点还是很可爱的,平时太板了,无路说什么都不肯有什么表情。她故意卖关子似的等着娄良才回答。

娄良才憋了半天只好闷声说道:“少帅说你想要自由,他要给你自由。”

“那要把我送到什么地方去?”

娄良才对她这种明知故问的话不予理睬,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送到你想去的地方。”

京墨往前倾了倾身子,望向娄良才那边的窗玻璃,上面也映出一张模糊的笑脸,她将耳边的头发捋到耳后,才说:“就在刚才,我想到了很多杂事,嗯,似乎是前生的一些事,只是一些记忆的片段,没有头绪,却在不经意间记住了。我忽然觉得有时候我太偏执于自己的想法了,比如说自由。我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想法活着,不想受制于人,不想被人利用。可是结果呢,该利用的时候还是被狠狠地利用了,无论我怎么挣扎,一切似乎都按照它固有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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