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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负责人了。”
我进艾先生办公室,握握手,又开始了。
“艾先生,这笔生意认公司不认人,我们照过去谈妥的办”“当然,当然
,您肯帮忙,多谢多谢!”
以后快十天找不到艾先生,人呢?去南美跑生意了,谁负责公司?没有人,对
不起!真是怪事到处有,不及此地多。
每天睡觉之前,看看未复的台北来信,叹口气,将信推得远一点,服粒安眠药
睡觉。梦中漫天的皮货在飞,而我正坐在一件美丽的鹿皮披风上,向日本慢慢的驶
去明天才看得懂中文又过了十天左右,每天早晨、中午、下午总在打电话找工
厂,找艾先生,资料总是东缺西缺。世上有三毛这样的笨人吗?世上有西班牙人那
么偷懒的人吗?两者都不多见。
有这么一日,艾先生的秘书小姐打电话来给三毛,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卡门,是你啊,请等一下。”
我赶快跑到窗口去张望一下,那天太阳果然是西边出来的。
“好了,看过太阳了。什么事?卡门,你样品寄了没有?那张东西要再打一次
。”
“没有,明天一定寄出。陈小姐,我们这里有封中文信,看不懂,请你帮忙来
念一下好吗?”
“可以啦!今天脑筋不灵,明天才看得懂中文,明天一定,再见!再见!”
过了五分钟艾先生又打电话来了。“陈小姐,请你千万帮忙,我们不懂中文。
”
我听了他的电话心中倒是感触万分,平日去催事情,他总是三拖四拖,给他生
意做还看他那个脸色。他太太有一日看见我手上的台湾玉手镯,把玩了半天,三毛
做人一向海派,脱下来往她手腕上一套,送了。一批皮货被拖得那么久没对我说一
句好话,今天居然也懂得求人了。
“这样吧!我正在忙著煮饭,你送来怎么样?”
“我也走不开,还是你来吧!”
“不来,为了皮货,车费都跑掉银行的一半存款了。”
“陈小姐,我们平日难道不是朋友吗?”
“不太清楚,你比我更明白这个问题。”
“好吧,告诉你,是跟皮货有关的信”三毛电话一丢,抓起大衣就跑,一
想厨房里还在煮饭,又跑回去关火。
跑进艾先生的办公室一面打招呼一面抓起桌上的信就看。
黄鹤楼上看翻船
“你念出来啊!”他催我。
“好,我念敬启者”“念西班牙文啊,唉,真要命!”我从来没有看
艾先生那么著急过。
“敬启者∶本公司透过西班牙经济文化中心介绍,向西班牙×××公司采购商
品之事……”三毛一面大声口译西班牙文,一面暗叫有趣,念到个中曲曲折折的经
过,三毛偷看了艾先生的窘态一眼,接著插了一句∶“哈,原来你们欠对方这些钱
,全不是你们告诉我的那么回事嘛!跟你们做生意也真辛苦,自己货不交,又要对
方的钱”我的心情简直是“黄鹤楼上看翻船”,幸灾乐祸,艾先生不理,做个
手势叫我译下去。“有关皮货部分,本公司已初步同意,如贵公司归还过去向
本公司所支取的××元美金的款项,本公司愿再开信用状……”
三毛译到此地声音越来越小,而艾先生兴奋得站起来,一拍桌子,大叫∶“真
的?真的?没有译错吗?他们还肯跟我们做生意吗?太好了,太好了”我有气
无力的瘫在椅子上∶“但愿是译错了。”他完全忘记我了,大声叫秘书∶“卡门,
卡门,赶快打电话告诉工厂”好吧!大江东去浪淘尽……手中抓著的信被我在
掌中捏得稀烂。从另外一间传过来卡门打电话的声音。
“是,是,真是好消息,我们也很高兴。陈小姐要的货?没关系,马上再做一
批给她,不会,她不会生气,中文信就是她给译的……”
精神虐待,我还会再“从”头来过吗?
一刀一刀刺死他
我慢慢的站起来,将捏成一团的信塞在艾先生的西装口袋里,再用手轻轻的替
他拍拍平。“你,好好保管这张宝贝”我用平平常常的语气对他讲这几句话,
眼睛却飞出小刀子,一刀一刀刺死他。
“陈小姐,你总得同情我,对方不要了,你自己说要,我当然想早些脱手,现
在他们又要了,我们欠人的钱,总得跟他们做,唉,你看,你生气了”“我不
在乎你跟谁做,照这封中文来信的内容看来,你们自己人将生意搞得一塌糊涂,现
在对方肯跟你再合作,是东方人的气量大,实在太抬举你了。”
“陈小姐,你马上再订货,价钱好商量,二十天给你,二十四小时空运大阪,
好吧?”
我拿起大衣、皮包,向他摇摇手∶“艾先生,狼来了的游戏不好玩。”
他呆掉了,气气的看著我。我慢慢的走出去,经过打字机,我在纸上敲了一个
M。(西班牙人懂我这M是指什么,我从来不讲粗话,但我会写。)雄心又起经过
这次生意之后,三毛心灰意懒。“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又过起半
嬉皮的日子了。上课,教书,看看电影,借邻居的狗散步,跟朋友去学生区唱歌喝
葡萄酒,再不然一本惠特曼的西班牙文译本《草叶集》,在床上看到深夜。
没有生意没有烦恼,但心中不知怎的有些怅然。生活里缺了些什么?
前一阵邮局送来包裹通知单,领回来一看,是读者寄来的精美手工艺,要这个
三毛服务站试试运气。我把玩著美丽的样品,做生意的雄心万丈又复活了,打电话
给另外一个朋友。
“马丁先生,我是三毛,您好,谢谢,我也很好。想见见你,是,有样品请您
看看,一起吃中饭吗,好,我现在就去您办公室”我一面插熨斗,一面去衣柜
里找衣服,心情又开朗起来。
出门时抱著样品的盒子,自言自语“来吧!小东西,我们再去试试运气。
啊!天凉好个秋啊”平沙漠漠夜带刀我们的三毛,走啊走的,走到撒哈拉去了
,她的朋友们总要说矣∶“嗨!三毛,好好的德文教授不干,何必呢!”
她留学过西班牙,在马德里大学毕业,美国伊利诺州的公务员也检定及格。
可是,她一直说∶我喜欢流浪。
我初抵沙漠时,十分希望做世界第一个横渡撒哈拉沙漠的女子探险家。这些事
情,在欧洲时每夜想得睡不著,因为,沙漠不是文明地带,过去旅行各国的经历,
在此地都不太用得上。想了快半年,还是决定来了再看情形。当然我不能完全没有
计划的来,总不能在飞机上,背个大水壶往沙漠里跳伞。我先到了西班牙属地,撒
哈拉沙漠的首都阿蕴。说它是首都,我实在难以承认,因为明明是大沙漠中的
一个小镇,三五条街,几家银行,几间铺子,倒是很有西部电影里小镇的荒凉景色
和气氛,一般首都的繁华,在此地是看不到的。
我租的房子在镇外,虽说是个破房子,租金却比欧洲一般水准高很多。没有家
具,我用当地人铺的草席,铺在地上,再买了一个床垫,放在另一间当作床,算暂
时安定下来了。水是有的,屋顶平台放个汽油桶,每天六时左右,市政府会接咸水
来,那是沙漠深井内,打出来的水,不知为什么很咸。洗脸、洗澡都得用它。平日
喝的水,要一瓶一瓶去买,大约二十台币左右一瓶。
初来时,日子是十分寂寥的,我不会说阿拉伯文,邻居偏偏全是撒哈拉的当地
人非洲人,他们妇女很少会说刻班牙文,倒是小孩子们能说呆通不通的西文。
我家的门口,开门出去是一条街,街的那一边,便是那无边无际的沙漠,平滑、柔
软、安详而神秘的一直延到天边,颜色是淡黄土色的,我想月球上的景色,跟此地
大约是差不多的。我很爱看日落时被染红了的沙漠,每日太阳下山时,总在天台坐
著直到天黑,心里却是不知怎的觉得寂寞极了。
一只手挥到红海
初来时,想休息一阵便去大漠中旅行,但是苦于不认识太多的人,只有每日往
镇上的警察局跑跑。(事实上,不跑也不行,警察局扣留了我的护照,老想赶我出
境。)我先找到了副局长,他是西班牙人。
“先生,我想去沙漠,但不知怎么去?你能帮助我吗?”
“沙漠?你不就在沙漠里面?抬头看看窗坍是什么?”他自己却头也不抬。
“不是的,我想这样走一趟。”我用手在他墙上挂的地图上一挥,哗一下挥到
红海。
他上下的打量了我快两分钟,对我说∶“小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不
可能的。下班飞机请回马德里,我们不想有麻烦。”
我急了∶“我不会给你们麻烦,我有三个月足够的生活费,我给你看,钱在这
里。”我用手在口袋里抓了一把脏脏的票子给他看。
“好,不管你,我给你三个月的居留,三个月到了非走不可。你现在住在那里
?我好登记。”
“我住在镇外,没有门牌的房子里面,怎么讲才好,我画张图给您。”
我就这样在撒哈拉大沙漠中住下来了。
我不是要一再诉说我的寂寞,但是初来的一阵,几乎熬不过这门功课,想打道
回欧洲去了,漫长的风沙,气候在白天时,热得水都烫手,到了夜里,却冷得要穿
棉袄。很多次,我问自己,为什么非要留下来不可?为什么要一个人单身来到这个
被世界早遗忘了的角落?而问题是没有答案的,我仍然一天一天的住下来了。
军团司令浇冷水
我第二个认识的人,是此地“沙漠军团”退休的司令,他是西班牙人,一生却
在沙漠中度过。现在年纪大了,却不想回国。我向他请教沙漠的情形。
“小姐,这是不可能的事,你要量量自己的条件。”
我默然不语,但神色一定有些黯然。
“来看看这张军事地图,”他叫我去墙边看图,“这是非洲,这是撒哈拉沙漠
,有虚线的地方是路,其他的你自己去看。”
我知道,我看过几千遍不同的地图了。这个退休司令的图上,除了西属撒哈拉
有几条虚线之外,其他便是国与国的边界,以后一片空白。
我问他∶“您所说的路,是什么意思?”
“我指的路,也就是前人走过的印子,天气好的时候,看得出来,风沙一大,
就吹不见了。”
我谢了他出来,心情很沉重,我知道自己的行为,确是有些自不量力,但是,
我不能就此放弃。我是个十分顽固的人。
不能气馁,我去找当地的居民。沙哈拉威人世居这块大沙漠,总有他们的想法
。
他们在镇外有一个广场,场内骆驼和吉普车、货物、山羊挤了一地。我等了一
个回教徒的老人祈祷完毕,就上去问他横渡撒哈拉的办法。这老人会说刻班牙文,
他一开口,许多年轻人都围上来了。
“要走到红海吗?我一辈子也没去过,红海现在可以坐飞机到欧洲,再换机就
安安稳稳到了,要横过沙漠,何必呢?”
“是的,但是我想由沙漠过去,请你指教。”我怕他听不清楚,把嗓子拉得很
高。
“一定要去?可以啊!你听好。租两辆吉普车,一辆坏了还有另一辆,要一个
向导,弄好充分的准备,不妨试试看!”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我说告以试试。我紧著问∶“租车多少钱一天?向导多
少钱?”
“一辆车三千西币一天,向导另要三千,食物、汽油另算。”
好,我心算了一下,一个月十八万西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