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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皙的脸上嵌着一双妩媚的眼睛。
皮尔特。尼古拉斯库细微地注视她。“在您所参加的国家级比赛中,您都赢了吗?”他问。
“赢了。”特蕾西神态自若。
他耸耸肩。“我从没听说过您。”
鲍里斯。迈尔尼科夫也同样傲慢无理。“你们美国人总是不知道怎样来处置金钱,”他说,“我要提前谢谢您,我赢了钱一定会使我家人格外高兴。”
特蕾西的眸子象两颗碧玉。“您还没赢呢,迈尔尼科夫先生。”
迈尔尼科夫的笑声在整个房间里迴荡。“我可爱的夫人,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我却知道我自己。我是首屈一指的迈尔尼科夫。”
十点钟。杰弗环视四周,看到两个房间已观众盈盈,便宣布:“比赛开始。”
特蕾西面对迈尔尼科夫在桌旁就坐。她已经一百次地扪心自问,自己怎么会扮演这样一出戏。
“绝对有把握,”杰弗曾为她打气,“有我呢。”
于是,她象傻子一样信任于他。我一定是发了神经病,特蕾西想。她与两名世界最优秀的象棋大师摆垒,却连一丁点儿棋法都不谙知,杰弗统共花了四个小时来教她。
关键的时刻终于来临,特蕾西感到双腿在颤栗。迈尔尼科夫转向期待中的观众,笑容可掬。他向侍者发出一声嘘声。“一杯白兰地,要拿破仑。”
“为了对各方公平,”杰弗对迈尔尼科夫说,“我提议你是白方,先走棋,与尼古拉斯库交手时,惠特里是白方,她先走棋。”
两位大师点头表示同意。
观众的声音缄默下来。迈尔尼科夫俯身棋盘,他采用王后开局让棋法,将王后的士卒移前两格。我不仅要赢这个女人,还要把她击得粉碎。
他抬眼盯视特蕾西。特蕾西研究了一下棋局,点点头,站起身,并未移动一个棋子。她转身向隔壁大厅走去,侍者忙着为她清开拥满观众的道路。她来到这间大厅的桌前,尼古拉斯库正在这里坐等。房间里至少有一百名观众,她悠悠然坐在尼古拉斯库的对面。
“啊,我的小鸽子,已经战败了迈尔尼科夫了?”尼古拉斯库为自己的玩笑话放声大笑,笑声粗嘎而放荡。
“正在想法子,尼古拉斯库先生。”特蕾西语调平淡。
她倾过身子,将白色王后的兵卒移前两格。尼古拉斯库抬头望望她,露齿而笑。他已经预定好在一小时之后去按摩,因此要在这段时间内结束比赛。他俯下身,将黑方王后的兵卒推出两格。特蕾西审视棋盘片刻,然后起身离桌,侍者再度为她开路,回到迈尔尼科夫处。
特蕾西重又坐下,把黑色士卒推出两格。从眼角余光里,她看到杰弗诡地向她点头称赞。
迈尔尼科夫不假思索,又将白色王后的象卒移动两格。
两分钟后,特蕾西再度面对尼古拉斯库,也把白色王后的象卒移动两格。
尼古拉斯库继续走国王兵卒。
特蕾西离开棋盘,又返回迈尔尼科夫等待的房间,她继续走国王兵卒。
如此看来,她并非是一个完全的业余棋手,迈尔尼科夫不无惊异地想。看她下一步怎么走。他跳王后马去踩象。
特蕾西注视着,微点头,又来到尼古拉斯库对面,将迈尔科尼夫的走法效法一遍。
尼古拉斯库将王后的象卒移动两格,特蕾西再度回到“皇后”室,继续重复尼古拉斯库的招数。
渐渐地,两位大师感到异常惊讶,他们意识到面前这位对手的确来之不善。无论他们的数路怎样高明,这位业余棋手总能招架自如。
由于他们三人分开对阵,所以迈尔尼科夫和尼古拉斯库怎么也想不到实际上是他们俩在对弈。迈尔尼科夫每走一步棋,特蕾西便在尼古拉斯库面前效法一次,后者想出反招的招数后,又被特蕾西用去对付迈尔尼科夫。
棋下到一半时,两名大师再不敢自命不凡,而开始为自己的名誉苦心麛战。他们起身踱步,没好气地吐着烟圈,每走一步都要苦思冥想一番。只有特蕾西仍旧泰然自若。
比赛开始时,为了速战速决。迈尔尼科夫试图有意让掉一个马,以便他的象压迫到黑方国王的边线。特蕾西将此招运用到尼古拉斯库身上,后者仔细思考一番,对白马置之不理,却加强了对国王的防御。随即,她又将一个黑车推到白方棋盘的第七排,迈尔尼科夫急忙阻挡住它,不让它破坏自己的阵脚。
两人怎么也战胜不了特蕾西,比赛进行到四个钟头时,两个房间的观众竟无一人离开。
大凡名家的头脑中都记存着几百个其他大师所惯用的招数,这盘特殊的比赛即将接近尾声时,迈尔尼科夫和尼古拉斯库才悟出特蕾西棋术上的特点。
这个婊子,迈尔尼科夫心想,原来她跟尼古拉斯库学过。他指导过她。
尼古拉斯库暗中说,她一定是迈尔尼科夫的弟子,这个畜生原来教过她。
他们愈想努力击败特蕾西,却愈发意识到,战胜她已成为不可能。比赛恐怕要以平局的形式告终。
翌日凌晨四点钟,比赛进行了六个小时后,对弈者才宣告结束。每一方的棋盘上都只剩下三个兵、一个车和国王,谁也不可能取胜。迈尔尼科夫研判棋局良久,最后深深叹了口气,说:“我认可平局。”
观众顿时掀起一片喧哗,特蕾西在巨大的声浪中说:“我也认可。”
倾刻,人群疯狂起来。
特蕾西起身,穿过人群,来到另一个大厅,她刚要在棋桌前坐下,尼古拉斯库便怏怏地说:“我认可平局。”
这间大厅也沸腾起来。观众简直不敢相信刚刚所目睹的场景。一个无名的女人,竟然与两名世界上第一流的象棋大师同时下成平局!
杰弗出现在特蕾西身旁。“走吧,”他笑容可掬,“去喝一杯。”
他们离开大厅后,迈尔尼科夫和尼古拉斯库仍颓然地倒在椅子里,痴愣愣地瞪视着棋盘。
※ ※ ※
特蕾西和杰弗坐在上层甲板的一家酒吧里。
“干得妙极了,”杰弗大笑,“您是否注意到了迈尔尼科夫脸上的表情?我以为他会犯心脏病。”
“我却以为我会犯心脏病,”特蕾西说,“我们赢了多少钱?”
“大约二十万美元。明天一早在索斯安普敦靠岸后,我们向事务长要钱。我明天与您一起在餐厅用早餐。”
“好的。”
“我得回去休息了。让我先送您回去。”
“我还不想去睡,杰弗。我太兴奋了,您先去吧。”
“您是冠军,”杰弗对特蕾西说。他俯过身,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晚安,特蕾西。”
“晚安,杰弗。”
她目送他离去。去睡觉,不可能!今晚是她一生中度过的最不平凡的时刻之一。那个俄国人和罗马利亚人自以为是的骄傲。杰弗曾说过“包在我身上”,她照他的话做了。她对他并不抱幻想,他不过是个江湖骗子。他机灵、逗趣、伶俐、好相处。但,她当然不会认真的对他感兴趣。
杰弗在回房间的途中,遇上一名船上的官员。
“比赛精彩极了,史蒂文斯先生。关于这场棋赛的消息,收音机里已经广播了。恐怕到了索斯安普敦,记者会立即采访你们二位。您是惠特里小姐的经理人吗?”
“不,我们只是在船上萍水相逢。”杰弗漫不经心西说。“然而他的脑子却在紧张地转动。如果人们认为他和特蕾西是一伙的,棋赛就有可能被视为一个阴谋,甚至还会进行调查。于是,他决定在引起任何怀疑之前,先把钱弄到手。
杰弗给特蕾西写了一张纸条:“钱已拿到,萨瓦伊饭店等您,早餐上对您庆贺。您很了不起。杰弗。”他把纸条封入一个信封,交给一名侍者,说:“请明天一早务必将此信面交惠特里小姐。”
“是的,先生。”
杰弗径直向事务长办公室走去。
“对不起,打扰您了!”杰弗歉意地说,“还有几个小时船就要靠岸了,我知道那时您一定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是否可以现在付给我钱?”
“没问题,”事务长笑吟吟地说,“那位年青夫人实在是绝了,是不是?”
“她是个奇才。”
“我想冒昧问一句,史蒂文斯先生,她的一手好棋艺到底是在哪学的?”
杰弗凑上前去,煞有介事地悄声说:“我听说她曾师从博比。菲西尔。”
事务长从一只保险柜里取出两个棕色大纸口袋。“这里的钱可不是小数目,我照这个数为您开张支票如何?”
“不,不必麻烦了,现金就行。”杰弗说,“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个忙?邮船在客轮停泊前先驶来取邮件,是不是?”
“是的,清晨六时到达。”
“您若能安排我搭邮船上岸,我将不胜感激。我母亲已病入膏盲,我想尽快赶到她身边,否则就太”——他的嗓音黯然下来——“太晚了。”
“哦?我为您深感惋惜,史蒂文斯先生。您当然可以搭邮船,我与海关交涉一下。”
※ ※ ※
清晨六点过一刻,杰弗顺着轮船的软梯降落到邮船上,他随身携带着一只箱子,两只大纸口袋仔细藏匿在箱子里。他回过头去,向那高耸的客船轮廓送去最后一瞥。船上的乘客仍在酣睡之中,他将比“伊丽莎白二世”提前许久抵岸。“这是一次愉快的航行。”杰弗对小船上的一名水手说。
“是的,谁说不是呢?”一个声音附和他。
杰弗转过头去,看到特蕾西坐在一卷绳子上,满脸发丝散乱,任凭晨风吹拂。
“特蕾西!您在这儿做什么?”
“您想我在这里做什么?”
他注意到了她脸上的表情。“等等!您不是以为我会弃您而逃吧?”
“我为什么要那样想?”她声音尖刻。
“特蕾西,我留下字条给你,我打算在萨瓦伊等您——”
“您当然要等我,”她目光凌厉,“您从不轻易放弃,是不是?”
他凝视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 ※ ※
在萨瓦伊饭店特蕾西的房间里,杰弗在点钱,特蕾西在一旁用心地观望。“您的一份是十万一千美元。”
“多谢。”她声音冰冷。
杰弗说:“特蕾西,您误解了我。给我个机会让我向您解释。今晚同我一起吃饭,如何?”
她略事迟疑,说:“好吧。”
“好,我在八点钟来接您。”
当晚,杰弗来到饭店接特蕾西时,侍者说:“对不起,先生,惠特里小姐下午就付帐离开了,不曾留下任何地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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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西后来认定,是那张手写的请柬改变了她的生活。
从杰弗。史蒂文斯手里拿到钱后,特蕾西离开萨瓦伊饭店,搬进了花园街四十七号。这是一家有部分房间供居住用的饭店,地方幽静,房间漂亮宽敞,服务极佳。
她抵达伦敦的第二天,大厅侍者将一张请柬送到她的房间。请柬上是一手娟秀的铜版手写字:“一位中间朋友建议说,我们两人若能相识,对双方都有裨益。敬请下午四时光临里兹一道用茶。请原谅我不能免俗,我将在衣服上戴一朵红色石竹花。”落款的名字是“冈瑟。哈脱格”。
特蕾西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忘掉这张帖子,但她的好奇心终于占了上风。四时十五分,他伫立在里兹饭店豪华的餐厅入口处,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约莫六十来岁,她猜想,模样有点可笑,有一张清和充满智慧的脸。他的皮肤光滑而清晰,已近乎透明。他穿一身做工极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