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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们不提供这个服务。”丽华说话很客气，这是她的素养。
“那怎么找人？”对方不依不饶。
“包裹上都有手机号。”
“我没带电话。”
对方像个无赖，丽华有些生气。
“快递出门不可能不带电话。”
“我打不通。”
丽华知道快递只是想节省些电话费，能用公司电话就用公司电话。
“对不起，领导不让我们随便透露职工分机号。”
“你什么态度？”快递大吼。
丽华的手冰凉，渐渐握成了拳头。
“先生，我是在照章办事。”丽华平缓了一下语气。
“什么人啊，让查个电话都不查，什么态度。”快递毫不客气，在大厅嚷起来。
丽华从没受过这种委屈，她心里好像有满满一潭死水，毫不流动。
“请你保持安静！”丽华的脸冰冷，每天必须保持的微笑也早已毫无影踪。
“什么东西！”
对方大骂一声，走向大厅的另一头，开始用手机给他要送件的人打电话。
很快，那个职工从楼上下来了。
“你们前台怎么回事，什么态度，让查个电话也不查！”
那个快递仍然嚷个不停，丽华的心缩成了一团。
那个职工似乎没说什么，签完字就转身上楼了，那个快递瞪了丽华一眼也走出了公司大厅。
丽华久久没有说话，她有些失望，甚至是绝望。
大厅里有保安，但保安都是不到20岁的孩子，丽华本期望保安能够过去制止快递，可是那孩子没有，只是静静的站在门边。丽华有些生气，但又想想，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呢，谁也不愿意管别人的闲事吧。
“姐，还生气呢？”那个保安小男孩走过来，带着有些尴尬的笑容问丽华。
“没有，没事了！”丽华淡淡笑了一下，“你忙吧！”
“别生气，时间长了你就知道这样的人太多了，跟他们生气都气不过来。”
小男孩好像带着歉意，羞涩的安慰着丽华。
“放心，我没事，真的，看我不还能笑吗？”丽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阳光照在她雪白的皮肤上，让人觉得很轻松很快乐。
“那我过去了，你别生气就好！”小男孩回到了大厅门口，在那静静的站着。
丽华的笑容很快从她冰冷的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还无法忘记刚刚那张嘴脸，那样的场景，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
丽华想起了餐厅服务员，稍加不注意就会被挑剔的客人大骂，毫无尊严可言，如今的自己又好到哪去呢？有的职工下来需要她们帮忙时直接就喊服务员，丽华每每听到这三个字，就好像心脏炸开一样，那种精神肉体一起崩溃的感觉让她想马上逃离这个地方。难道自己四年的大学就这样不值钱吗？211大学的学生也就能当服务员吗？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挑战着丽华承受能力的极限，如果哪天丽华撑不住了，那么她将不顾一切的离开这里，就算这里是所有同学认为的天堂，她也毫不犹豫，就算找到一份薪水待遇极低的小公司，也比在这天堂里受气要好受得多。
丽华渐渐明白，这个社会上没有地位的人只能受这样的待遇。自己好歹也算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呆在这样一个低等的岗位上也会受到这样的待遇，或许别人根本不会想到自己是这样的情况，再说了，哪个脑袋缺弦的名牌大学生会干这个活啊，除非是来体验生活的，丽华多希望自己只是来体验生活的，可是不是，完完全全不是，这是丽华用来吃饭的工作，一份丽华有生以来第一份正式工作。
后来，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倒不光是讨厌的快递，也有单位的职工，公司的领导，外面的来访者，丽华几乎每天都在生气中度过，久而久之，丽华每天都带着灰色的心情来上班，能不上班就不上班，经常请假，反正钱够用，能逃避就逃避。
从毕业算起，丽华在这个所谓的天堂已经工作了好几个月了。冬天了，外面时常挂着冷风，大厅的玻璃墙一点也不保暖，就算开着嗡嗡作响的暖风机也还是觉得手脚冰凉。领导不让大家穿棉鞋，只能穿公司发的工鞋，那是纯皮的露脚面的鞋，就算穿着棉袜也觉得脚上什么都没穿。也不能穿羽绒服，只能穿着岗位服装，像是服务员的工作服。头上还要扎着那个深蓝色的头花，把头发卷在头花下面的网兜里，看起来活脱脱一个服务员，其实也有点像空姐，或许空姐也就是个高级服务员。
丽华忍耐着，不知道会忍耐多久，为什么总是不能下定决心辞职呢，因为高薪高福利吗？或许是吧，毕竟刚毕业的丽华没有多少钱。
这不到半年的时间让丽华改变很多，她不再是那个校园里叱咤风云的副主席，也不再是男生眼中的冷美人，更不是那个自信满满的高材生，她只是一个被人不正眼看的小秘书，或者说是个服务员，这是个大跨度转变，丽华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这段时间好漫长，好像过了几个世纪，每一天都有一年那么长，每天都是煎熬，每天都是历练，每天都好像在炼狱里接受考验。就把这当作一种考验吧，或许苦其心志就是这种感觉，没有经历过就不能成长，但这经历已经够了吧，或许真的够了。
快过年了，丽华准备提前回家，等到大年三十再回家肯定来不及。
这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丽华准备明天就走，票也已经从票贩子那里拿到了，当然加了很多钱。这个社会真是奇怪，明明没有票的时候，从票贩子那里总能拿到你想要的票，只是价格会高上不止一点，所以久而久之，人们都懒得去火车站排队等待无果而终了，票贩子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做，只是需要冒一定的风险罢了。其实有时候人们还是很感激票贩子的，如果没有票贩子，那么坐火车还真是个大问题了。
丽华坐在大厅里，想着这不到半年的情况，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是名牌大学生，自己的同学们虽然挣钱不多，也都有最起码的尊严，而丽华甚至都得不到一点点尊重，真是可笑，为什么还在这坚持，难道自己出了这个大门就吃不上饭了？肯定不会，丽华是有能力的。
辞职，不管怎么样，这不到半年的时间还是让丽华收获颇多的，单从经济上就有了很丰厚的回报。领导也知道丽华的心理，所以只能用钱来留住丽华，但丽华觉得这些所谓的挽留筹码也不及自己破碎的尊严有分量，所以这点小恩小惠没法留住自己了。
想到这，丽华动手在电脑上敲了一份辞职信，感谢领导这段时间的照顾，是自己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抱歉之余愿领导给予理解。
很快，领导打来电话。
“丽华，你上来一趟？”
打电话来的是去丽华学校招聘的那个男的，他在整个公司算不上个领导，只是个普通的科员，可是他确是丽华她们的直接领导。
“好，经理！”
丽华不得不叫他经理，因为他要求接待秘书们必须叫他经理，为了什么这也由不得丽华乱说了。
丽华知道经理找她要说什么，她也准备好回应了。
不管怎么说，这半年算是丽华人生的一次历练，对以后的人生总是有好处的。
“经理，你找我？”丽华简单的问候了一下。
“走，去隔壁。”经理把丽华带到隔壁的休息室。
“坐！”经理很客气的招呼丽华坐下，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两人坐下，气氛有点尴尬。
其实丽华也不想做这种所谓炒老板鱿鱼的事情，但实在没有办法，丽华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把读过的书都抛在脑后做这种无谓的浪费。
“这么突然要辞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丽华她们都不喜欢这个所谓的经理，他架子很大，经常板着脸，太把自己当回事。
丽华犹豫了一下，思考究竟要不要说出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想。其实这一切马上就要变成过去时，再多说也无益了，不如把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埋藏起来，只要自己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就够了。
“没什么，经理，是我自己不胜任这份工作。”丽华带着淡淡的笑容，从容又回避着经理的提问。
“跟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样吧？其实我们也都替你想到这些了，你学历高，这点工作肯定让你觉得不够，我们也在有意的给你安排其他的工作，你的文笔很好，主任的很多文稿的书写都有你的参与，主任对你也有很高的赞扬。”经理第一次这样耐心的跟丽华说话。
“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理解领导的一片苦心，可能是我太不够优秀了，不能出色完成这样的工作。”
丽华虽说也很不喜欢这个所谓的经理，但事已至此，都要走的人了，也没必要再多说别的，尽量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吧。其实本来就是自己承受不了这份工作给自己造成的压力，跟别人都无关。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走了，找好工作了吗？”经理的语气竟然有些像慈父，并没有带一点讽刺。
说起来经理的岁数跟父母也差不多，虽然他平时架子很大又爱耍耍大牌，但此刻丽华还是不讨厌他的。
“谢谢经理关心，还没有开始找工作。”
“要不你先干着，等你找到合适的工作再走也不迟。”
丽华心里一酸。
经理是为自己好吗？还是给予弱者一点点施舍？
丽华的泪花闪在眼睛里，她掐住自己的手腕，想让自己清醒点不要太感性，可是没用，眼泪竟然滑过眼眶重重的滴在握紧的手上。
这半年不到的时间里丽华确实受了太多的委屈，从小娇生惯养的她虽说一直坚强自立，但也从没想过自己能受这种委屈，那种尊严一点点被撕破的感觉让她很难面对自己，所以她下决心要改变，变回原来从容淡定自信的自己，但此刻，经理的话触动了她心里柔软的一块，把这段日子的苦水一并刺破，化作泪水倾泻直下。
经理看在眼里，心里也咯噔一下。
虽然他对这些年轻女孩子没什么好感，但丽华跟其他人不一样，她受过很好的教育，有着很好的素质，她之所以能忍受前台这份工作，也就是因为现在社会对大学生的压力吧。孩子都不容易，他自己的儿子也仅仅比丽华小一两岁，对于根基不深的家庭来说，孩子的未来总是父母心头的一块伤痛。
“过完年还来上班吧，我们都祝福你，等你找到好的工作再走，我们不会耽误你的前程的。”经理用低沉的声音像是命令、也像是挽留、也像是心疼的说。
“好的，我答应您，谢谢您！”
丽华起身离开了休息室，她走向楼道，并没有坐电梯，而是推开了楼梯间重重的门，站在十二层的窗边，独自望着远方。
在社会这个大熔炉里，丽华只是个小角色，没有耀眼的光环，没有发光的魅力，没有贵人的相助。一切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别以为自己是谁，学校里的荣誉只适合留在学校，而迈出那道门，你就是个初生者，谁都不是！
第三十六章 过年
丽华请了几天假先回家过年。每当来到火车站的时候，丽华总是感觉压抑。人山人海，扛着大包小包的人们不知被亲人寄托了多少希望，当然这也变成了他们奔波的动力。丽华一个人来到了人潮涌动的候车大厅，这半年让她的心老了许多，站在这里的感觉再也不是轻松愉快，回家仿佛是迫不及待要做的事情，只有家才是最温暖的，即使回家也无事可做。
“就要这么走了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响在吵杂的人群中。
丽华卷曲的睫毛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