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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留人看家,所有能动的,能拿得起兵刃,全部给杂家动起来,兔崽子们,快点快点!”
张永站在大厅的屋檐下,大声的喊着,不时有整顿好了番子,带着他们的兵刃跑过来站在了他面前的空地上,就在江彬这微微发愣的功夫,张永面前已经聚集上了近百号人,而且,还有更多的人,从西厂后面的屋子里跑了出来。
他一个激灵,急忙走了过去:“厂公,这是有大案子?”
张永回过头来看着他,他微微一怔,平素里有些阴沉的张永,此刻竟然笑着,而且,笑得十分的狰狞。
“是大案子,天大的大案子!拿上你的的家伙,跟着杂家拿人去!”
西厂的主体人员,基本上都是从张永以前任提督的十二团营的调补过来的,光是凭这一点,张永就可以牢牢的掌握西厂,而张永素来和刘瑾不合,在朱厚照的考量中,这张永无疑就是办这件事情的最好人选。
如果钱无病列举的刘瑾的罪状属实,那刘瑾在朝野间的势力,那就已经是堪比皇权了,朱厚照断断不肯冒这个险的,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如果找个最恨蛇的人去打蛇的话,不管那蛇死不死,起码,这打蛇的人绝对不会放水。
这差事落在张永的头上,毫无悬念。
他刚刚从宫中出来,自然知道刘瑾此刻已经离开了大内,回到他自己的宅子里去了,看着眼前自己的儿郎已经齐齐聚齐,张永一声招呼,上百的番子,跟着他从西厂蜂拥而出。
江彬紧紧的跟在张永的身后,看着张永带着他们所有的人,朝着正阳门那边而去,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厂公亲自带队,西厂倾巢出动,这种情况,从他进入西厂起,还没有遇见过,正阳门那边,能受得起这种超豪华的待遇的,似乎数不出几家来,而他知道的,自己厂公最不待见的那位的宅子,恰好就在正阳门附近。
待到张永带着他从一座巍峨大气的牌楼下穿过,在那扇朱红的大门前站定的时候,他恍然大悟。昨夜折腾了他一夜的谜团迎刃而解,难怪昨日里厂公真情流露,对自己说这样的话,看来,厂公真的是要和那一位摊牌了。
朱红的大门紧闭着,值得刘瑾打开大门迎接的客人并不多,就算是张彩进出,也是往往走的侧门,所以,这大门侧的门房,见到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鼻子微微哼了一声,居然连起身的意思都欠奉。
张永微微扬起下巴,江彬走上前去,抓住大门上硕大的门环,“哐哐!”的砸了起来。
“哎哎哎!”门房横眉竖目的走了过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一边玩去!”
张永想都不想,一个大耳光就扇了过去,没等那门房站了起来,一群如虎似狼的番子就从张永身后冲了出来,直接就打得他惨叫连连。
“砸门,封府,一个人都不许走脱!”张永抬起刚刚收了门房的巴掌,在眼前看了看,淡淡的说道。
大门轰然打开,番子们鱼贯而入,很快就在宅子里,响起了各种惊叫声,偶尔还有兵器交杂的乒乒乓乓的声音,不过,很快就以几声惨呼声作为结尾,结束了这些金属的碰撞声。
张永足足看了自己的手半响,好像那手上突然长出了一朵花一样。直到江彬轻轻的示意,他可以进去了,他才背着手,如同很久以前,他来到这座府邸时候的样子,不慌不忙的走了进去。
来到中堂,张永站定了脚步,不远处响起了他熟悉的尖细的叫骂声,仿佛一个女人一样。他就站在这里,静静的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张永,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带着你的番子来打砸杂家的宅子,别以为我奈何不了你,这事情,在陛下面前,你非得好好的给我一个交代,要不然,你就等着去中都守陵吧!”
刘瑾有些气急败坏的从路的那一边走了过来,身边虽然跟着几个番子,但是却被刘瑾身边的两个从人,推的远远的。他的头发有些乱,不过这似乎可以理解,无论谁在午间小憩的时候,被人从床上惊醒过来,头发都不会多熨帖的。
看到刘瑾的手指几乎快要指到自己的鼻子尖了,张永轻蔑的笑了一笑:“有旨意,刘瑾接旨!”
第286章 财动人心 溺水求救
仿佛是张永和朝中的大臣们都串联好了一样,刘瑾刚刚下狱的第二天,六部六科(吏、兵、礼、工、刑、户)、十三道御史(全国十三布政司)同时上书,众口一词弹劾刘瑾,罪名共计十九条,这比起昨天钱无病递给朱厚照的那份张永炮制的罪状,还要要多了两条。
与此同时,西厂抄没刘瑾的私产的结果,也是让朱厚照几乎惊掉了下巴。虽然时间有些紧,但是在户部紧急调来的那些积年老吏毒辣的眼光下,刘瑾的私产,大致也能估计一个大概了。
各种奇珍异宝,古玩字画,和在刘瑾名下的田庄产业不说,光是银锭,最保守的估计,就超过五百万两。如果加上所有的财产,很有可能所有的抄没所得,会超过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具体的估算,还进行中,不过,一千五百万两,那些户部的帐房们,看了账本一致都表示,不可能再少于这个数目了。
一千五百万两,这是一个什么概念?拿朱厚照他老爹弘治帝最后一年大明的整个收入来看,当年大明的田赋总额大概是两千六百万石,朝廷规定田赋折银缴纳,四石折合银一两。也就是说,当年整个大明的财政收入,也就是六百多万两白银,加上七七八八的商税、盐税、矿税等等,凑一块也没有七百万两。一千五百万两,几乎等于大明王朝两年来全部的收入了。
而那一年,刘瑾在东宫伺候朱厚照,他的全部家当,满打满算,不会超过十万两,而从朱厚照登基后他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到现在也就四年多,五年不到的时间,也就说,这全天下的百姓,每交给朝廷的一两银子,就刘瑾拿了一半走了。
“这老狗……!”朱厚照才看到前面几张折子,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亏得朕这么信任他,当年修这豹房,他给朕哭穷,说内库空虚,敢情这不是内库空虚,这是他把整个内库都搬回他自个家去了!”
张永很会把握时机,见到朱厚照气的满脸通红,不失时机的将另外一份单子翻了出来,呈给朱厚照过目。
“这是什么?兵器,盔甲,他藏这么多在他狗窝里干什么,难道还真的是钱无病说着了,这老狗果然有不臣之心?”
这一把火上浇油还不算,一把扇子,又出现在了朱厚照的面前:“老奴记得,这把扇子,刘瑾时时刻刻都不离身,由此老奴找他讨要,还碰了一鼻子灰,老奴这次多了个心眼,想见识见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宝贝,能够如此被他青睐!”
张永倒持扇柄,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嚓”的一声,扇子边缘,一圈利刃弹了出来,朱厚照身后突然发出声响,显然这动静已经惊动了他的贴身侍卫。
朱厚照摆摆手,细微的响声消失了,他拿起扇子,细细的端详了一下,脸色逐渐变得有些狰狞起来。这扇子,不仅仅张永见过,他也见过刘瑾拿在手中很多次,但是,不拿在手中,谁又知道这扇子还有这样的机关消息?
昨日夜里,陡感凉意,他想起了此刻身在牢狱之中的刘瑾,甚至还派内侍特意给他送去了一件衣裳。打他懂事起,刘瑾几乎就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呵护他,他的父皇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和他在一起,虽然在人前刘瑾是他的奴才,但是在他的心里,他还是隐隐将刘瑾当作自己的家人,当作自己的长辈的。
可眼下看来,他昨夜的那一份恻隐,真是毫无来由,眼下的这抄没的兵器铠甲,还是有这藏着叵测之心的扇子,都清楚无误的告诉他一个事实,刘瑾,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对他那么好。
“张永,你日后可曾也如这老狗一般对我?”
朱厚照拿着扇子,沉默了良久,突然问道。
张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张永是陛下的奴才,哪怕是陛下即可叫张永去死,张永也是笑着去死的,又怎么会像这个逆贼一样,辜负陛下的圣恩!”
“准了这些折子,刘瑾这老狗……着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堂会审吧!”
他疲倦的摇摇头,将手中的扇子丢在面前小山一样的奏折上:“都拿出去,朕以后不要看到这些折子,也不要看到刘瑾这个人了!”
……
“刘瑾就这么倒了?”
这个消息传开的时候,很多人都不信,这些年来,被刘瑾荼毒的官员、百姓,不知道几何,因为皇帝的宠信,刘瑾简直是压在他们心头那永远都搬不走的一座大山,这可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的,这座大山就这么情悄悄的倒了?
那么滔天的权势,蓄养那么多的爪牙,难道他就一点反抗都没有?
这几乎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这么大的事情,就是京师乱上一阵子,也似乎是不奇怪的事情,昔日刘瑾没倒的时候,就是他打个喷嚏,他手下东厂的那些爪牙,也得走街串巷翻门入室折腾一阵,看看是不是又有谁在诅咒他们的刘公公,眼下这种安静的局面,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大真实。
但是张彩知道,刘瑾这一次,真的是完了。
虽然刘瑾上朝站在皇帝身边,可代皇帝决断;下朝了坐在司礼监,可代皇帝批红,看似权势无边,其实,有心人真的看一下,他的权势,全部都是来自天子,来自那个不爱打理朝政的正德皇帝。若是有一天,皇帝不想让他在这位置上干下去,那他就什么都不是。
至于说皇帝要拿下刘瑾,刘瑾为什么不反抗,别人不知道,难道张彩还不知道吗?反抗,他刘瑾拿着什么来反抗,兵权,他从来没有碰过,他手里最得力的爪牙东厂,也被锦衣卫和西厂打得气焰全无,如今就剩下小猫三两只在那里还撑着一个东厂的牌子。
至于满朝文武,这四年多以来,刘瑾几乎从头到尾都得罪了一个遍,他一个宦官,还想学人家当孤臣、当权臣,偏生做人又贪婪又跋扈,这唯一的下场,就是他失去了皇帝的宠信之后,满朝文武除了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没有一个人为他张目。
当看到那些西厂的番子,将一件件的兵器铠甲往着刘瑾的宅子里搬的时候,张彩很清楚的知道,这一次刘瑾就是不想死也难了。
他可能是最早察觉刘瑾出事的人,那天下午,他正朝着刘瑾的宅子走去,远远就看到了无数的番子、兵丁,将刘宅围的一个水泄不通,他二话不说,立刻掉头就走,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衙门和他自己的家里。
他的决断非常的正确,张永一拿下刘瑾之后,就开始按图索骥将刘瑾一党一个个的抓捕起来,他张彩在张永的名单上,即使不是第一,也绝对是第二第三。
只不过,即使他见机这么快,那个时候,他也已经出不了城了,眼下,他正躲在距离刘宅不远的一处民居里,看着那些穿着官衣的人,在刘宅进进出出。
“要自救,要自救!”哪怕是落在张永的手里,他也必须寻找任何一根可能的救命稻草,以他这些年帮刘瑾做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远处走来了一群人,正在窗前微微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