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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威达实业(中国·深圳)有限公司位于深圳宝安一个靠山的村落里,这是本地人将老村改造后建起的一片密集私楼。董事长李大和租下了其中的一栋六层的一二三层,他是这样安排的:一楼做仓库和办公室,二楼是车间,三楼是员工宿舍。“百威达”出现频率最高的两个地方,一是李大和的名片,二是接电话的文员的嘴巴。电话一响,文员拿起话筒第一句就是:“你好,百威达。”
李大和自己开起“公司”后,起先生产的是包装材料,后来转为生产手袋,当然,都是替人做加工活,也就是说,别人接的单,消化不了,分解到外面的小作坊加工。李大和就是这些下游的鱼虾,等上游吃不完的料。这样的小作坊在深圳多如牛毛,李大和加入小作坊行列的时候,一大批小作坊主已经起来,转为正规军,也有无以数计的作坊老板给打回原形,重新给人打工去了。
李大和出来单干,跟何在江有千丝万缕的干系。其时,何在江已经贵为一家大型港资电子厂的生产经理,手下三百多员工,权倾一时。李大和在跑广告业务,不想干了,何在江跟他说,这样吧,自己出来干,暂时发不了大财,但绝对要比跑业务强一百倍。
李大和把他的话当玩笑,说:“你知道我的性格,什么都能够做,就是做不了老板。”
“说说我们的老板吧,当年从上海跑到香港做,从最底层干起,学会了一身手艺,机会一到,自己出来干了,才几年啊,把他老板给比下去了。大陆一开放,到深圳来发展,你看,现在做得多大了?一个集团,东南亚到处是工厂。”何在江给李大和做战前动员。
李大和跑广告本来也跑得好好的,忽然就怀疑起自己来。他怀疑自己并不是业务不好开展,也不是收益不如意,而是他没有信心了。没有信心并不是他这个人不愿意吃苦,而是对吃这样的苦产生了怀疑。总之,那段时间他为了前途的问题特别烦躁。
说到烦躁,又跟他的女朋友脱不了干系。此时,他们刚刚突破防线,从同住一屋,到同睡一床。按照他们的情况,睡在一起是迟早的事,自己家的柿子,迟早会熟,熟了就要摘,关键的是这个迟早的问题早了一点。这个年代,早一点跟迟一点睡到一起,本来也不是伤风化的事情,用不着为此烦躁。然而李大和就是这么个人,对谈恋爱认真,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说到女朋友,这是他的第二个,第一个飞掉了。不是因为他不认真把人甩了,是对方把他扔了。认真的人被甩过一次之后,第二次就更认真了。本来他选择跑广告是充满信心的,跟女朋友睡进去之后,他的信心必须照顾两个人,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是要创造更好的条件谈婚论嫁。他不得不开始思谋,是转行呢还是彻底放弃深圳,回老家去另起一行。
怀疑自己的职业,不是李大和一个人的毛病,而是许多在深圳呆的时间长了的人的毛病。有的人做着某一项好好的工作,拿着不菲的工资,偏偏就不安分起来,怀疑自己这样干下去到底能不能有个出头之日。李大和在深圳几年,工作换了好几个,做过车间普工,做过食品业务员,被人骗过,现在是一个广告业务员。广告业务员做得其实也可以,比上不足,比下绝对绰绰有余。正因为比上不足,他才有了怀疑。这个怀疑其实不是毛病,而是上进心的表现。懂得怀疑,说明有了成熟的想法,需要琢磨一个可持续发展的事业,更稳定地做,而不是东一榔头西一镐子地混。
话又说到跟女朋友的迟睡与早睡上来。因为早了点,李大和也就提前开始了这种考虑,所以不能说是坏事,而是好事。一个男人一旦经历过女人,才算真正的成长。心里有了左想右想的事,就会通过嘴巴叹气表现出来,作为铁哥们,何在江是听他叹气最多的。何在江是什么人?是一个可以被李大和入心入骨地对待的哥们儿。两人不是因为有生死之恩,反而是因为交往淡如水,才把友谊一天天浇灌得入心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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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作坊2
没错,李大和胆子不大,是个本分人,有热情,但是没有那股子说了就干的气魄。何在江也心知肚明,要完全说动他自己出来干,还得讲究形势教育,把底子交给他:“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要你敢拿主意,我保证你带业务上马。”
犹豫了半天,李大和问他:“如果我横下心来,你叫我做什么?”
“我们厂现在用的包装材料量够大吧?我的供应商手下就有几个外发小厂,如果你敢做,我包跟他说,扶持你也开一家。”何在江抖明了话头,作为一个生产部经理他有这个权力。
李大和不禁笑了:“你说做我就能做了?画在纸上?”
何在江也笑了:“上了马自然就会,我只问你,身上能拿出多少钱?”
李大和说:“三万,多一点。”想了一会又补充:“王霞身上有,不知道能拿多少。”王霞就是他的女朋友。
“即使不够,也差不了多少,”何在江道:“横下一条心干吧,发不发财我不敢保证,可以保证的是,别人没货单,你的不会少,别人的账三个月结,你的保证两个月清,一分不敢少你的。”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为了让李大和树立起信心,何在江特意带他到几家外发小厂转了一圈,让他有了基本的感性认识。
所谓的包装材料,就是包装线、不干胶什么的,一套房子,几台机器,十几号工人,就是生产作坊,复杂程度不大,这让李大和的心里一点点地亮起来。时至现在,李大和仍然忘记不了当时被何在江使劲鼓动的情景,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一步步被引诱到岸边,冷不防被推了落去,扑腾几下,突然就如鱼得水了。
他是这样总结自己跟何在江这个人的关系的——当时的打工兄弟就是单纯,朴实,没有任何私利目的,就凭几年流水账一样的交情,人家就这样给你指了条改变人生的道路。李大和曾经和父亲讲起这个细节,父亲口里说“得好好感谢人家”,其实心里不踏实,凭什么呀,你一个湖南人,他一个东北人,就凭当年在一个厂子里混过,这点交情那么管用?
和父亲一样,李大和身边不少朋友也不相信,认为何在江肯定是有什么利益所图,要不做不成这个好人。如果这样理解,那就大错特错了。打工的人不像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战友,也不像校园里比肩的同窗学子,但是,“工友”也可以有至纯的感情。这种感情来自共同对卑微生活的体验,让人暖和无比,受用终生。
李大和丁点也没有怀疑过何在江的好意,他怀疑的是自己的能力,说白了,从一个业务员突然转换为一个作坊主,来得太快,而且又是别人推着上马的。没错,李大和曾经发过狠要自己做老板,但仅仅是一个没有规划的梦想而已。多少人也发过狠,改天捞个总统当当,可惜只是异想天开。
而机会就这样到来了李大和的眼前。何在江带李大和见了包装材料厂的老板,当面说了合作的事,老板言之凿凿答应扶持李大和上马。然后又联系了转让二手设备的客户,敲定了认购的机器,谈妥了价格,一切眉目出来了,李大和才向广告公司辞职,把积攒的钱从银行取了出来。
李大和就是这么个家伙,骑马带拐,小心翼翼。
最初租的房子不是现在的新房,而是一栋老房子,一来租金便宜,二来提防工商税务劳动部门的检查,这些主意何在江都帮李大和想好了。看着安装上去的几台机器,李大和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太简单了,太简单了,那么漂亮精密、五颜六色的包装线、不干胶居然就靠这么个铁皮构造的家伙生产出来。
何在江对他说:“机器就是工业文明的象征,你现在进入工业文明时代了。”
“你太有哲理了,”李大和抚摸着机器说。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平静,手里攒下两个钱就搭在这上面了,要是弄不好,我把这堆废铁拉回湖南老家去展览陈列啊?
他的担心十足是多余的。他现在的任务是,从总厂领原料回来,然后按照要求加工,再把成品运回总厂,按件结算加工费。除去日常开支,工人工资,就是落入他李大和腰包的利润,虽然不一定丰厚,但心安理得。
读书的时候老师解释资本主义的剩余价值,总是生吞活剥,在字面上绕圈子,而现在李大和就与剩余价值紧密相连,他心里想,从此我吃喝拉撒就靠剩余价值了。
设备安装了,水电就绪了,电话也接上了,万事俱备,就等招兵买马开工。至于是到外面雇人,还是用自己的人,李大和好生思想了一番,最后,他决定要用自己的人。刚刚开场,两眼一抹黑,弄外人进来怕自己招架不住。自己的人好管理,工钱也好商量,心里头踏实。
李大和给父亲打电话,要他在老家招呼几个老亲老戚过来。父亲愣是没明白,这个儿子到底要干什么?父亲担心他在外面搞人贩子,把亲戚蒙出去卖了。李大和说不清楚,只得叫一个堂哥出面张罗。堂哥对李大和的意思深信不疑,一夜之间就落实了千里奔赴广东的人马。原本李大和要七八个人就足够了的,堂哥一家伙招呼了十四个人,亲自压阵,浩浩荡荡杀将过来。李大和到车站去接,吓得腿肚子打颤,笑也笑不出,哭也哭不得,要了四辆的士,硬是把一干人马行李拖回来。
这个叫婶娘,那个叫姨爹,成了李大和的第一批员工,他们沾满泥土的粗糙双手,开始生产一种用来包装出口产品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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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和猫1
实际上,何在江跟李大和在同一家公司干的时间只不过半年多一点,至为关键的是,他们两都是头一次到深圳,进的第一家工厂。这个记忆很重要,就像一个女人的第一次,总是让人刻骨铭心,至死不忘记。千千万万来到深圳的人,都少不了这份记忆,有的人混出头了,晋身成功阶层,都喜欢修饰一下履历,提升一下出身,跟当年涉嫌偷鸡摸狗的关系人淡化联系。不过,无论怎么撰改经历,心底里还是抹不掉“第一次”和“当年”。
何在江与李大和还远远未到出人头地的地步,没必要修改经历。他们有着共同的起点——老板厂的普通工人,当时何在江做生产部啤工,李大和在仓库做搬运。这样的工作对他们来说,仅仅是为了安下身来,混上一口饭,找个地方睡觉。初来乍到,总是这样不假思索,委曲求全。
他们在那家厂子混的半年,是游戏的半年,他们的游戏叫“猫和老鼠”。组长、主管们是猫,他们这些最低层的工仔是老鼠,在游戏中,老鼠总是占上峰,偷工减料,寻机睡觉,顶替打卡,什么事都干过。他们的对手不是老板,也不是总经理,他们太远了,县官不如现管,能够刁难他们制裁他们的就是小组长和顶头的主管们,他们的权力不大,却可以时不时扔双小鞋给你穿,让你好受。
老鼠太多,而猫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