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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解铃尚需系铃人,市局当然要找最清楚这事的陈主席了,前若干次寻亲都是侨联组织的,刚上任这位盖局长恭维着陈主席,摆活着这侨联就数陈主席,这十几年找到了三十多位华侨的亲属,功不可没。看这来意怕是先想了解点情况。
省厅那两位处长开着公文包看样要提资料给陈主席看,不料陈主席呷着水摆手示意着不看,有点难色地说着:“……不用看,我能背下来了,我们以前就和乌龙县公安局、还有镇派出所都打个交道,他这个情况太特殊,我估计没人找得着……”
“那儿特殊?”几位警察没经过这事,都诧异请教着。
“你们看啊,四八年底时候,咱们省就剩大原和大同两座孤城了,当时驻守大原国民党军队红了眼了,不但将7万余名壮丁和学生编入参战队,简烈山当年二十三岁,当时在小北门油坊当伙计,糊里糊涂就被编进队伍了,后来被七十师的长官看中,没有上前线当炮灰,反而因祸得福跟着去了台湾,他弟弟比他小八岁,他走的时候二十三,他弟弟才十五岁,而且在此之前,大原的手工业作坊都有三年不出师,出师才回家的规矩,也就是说当学徒得老老实实给老板干满三年才能出师,这期间不能回家……也就是说他离家的时候,他弟弟才八岁,你算算,那时候日本鬼子刚刚被赶跑,四五年吧……你们算算,多少年了?”陈主席如数家珍,肥手手指指摘着。
一说到这儿,几位负命而来了警察屈指一算,倒吸了一口凉气,六十多年了,一个甲子过去了。都面面相觑着,那两位省厅来人也是难色一脸了,这六十年是个什么慨念,怕是在座的都要作古了吧。而要找六十年前的人,这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陈老……这有名有姓,有地方,怎么能找不着人呢?就坟地也能找得着吧?你们一个知情人也没找着?”盖局长征询也似地问着,十二分不死心,虽然这不是限期破案,可省厅领导直接交办的事到手里没音了,那这下属自然是交待不了地,说起来像这种事,倒比案子更让当局长的关心。
“叫简二驴是吧?”陈主席笑着问,省厅那两位点点头,直夸陈老记性好,不过陈主席一笑置之,半开玩笑说着:“……你们当领导不了乡下的实情啊,我大致跟你们说说我们找人的情况,佳佳,这位姑娘当时是大原日报的记者就随行了,不是我吹大话啊,我找人找了十几年是颇有心得,可这个简家还真把我难住了……大原姓简的就少,而乌龙简姓是个大姓,全县有三万七千多人,按着年龄算,我们当时从户籍上查七十岁左右的老头,你们猜有多少?”
“多少?”盖局长知道难,讶色问。
“全县六百多人。”陈主席道。
“这么多?”几位警察吓了一跳。陈主席得意地解释着:“这还不算一辈子没进过城住山庄上不知道公安局根本没在册的,乌龙这地方比较偏僻,正因为偏僻也适合人生存,全县百岁以上老人都有九十多位,村里七八十岁照样上山下地的老头老太太多得是,那地方的盛产的小枣、核桃、石碾小米好吃得很啊,山后的水库里就这年时节,还能钓上王八……佳佳,还记得不,那是咱们省炖菜的发源地,路边那个乌龙第一锅,那味道呀,吃得人现在都忘不了……菜做到大道至简的水平,那是返朴归真,尽得美食真谛呀。”
这老头是远近闻名的美食家,说着说着就走题了,几位警察笑着都没打断,伍辰光看这老头咂摸嘴作势的样子,倒暗笑着这人和简凡倒有几分相似的,几个人直待老头发完感慨,省厅那位处长才笑着问:“陈老,那您连个相似的、知情也没找着?毕竟有名有姓呀。”
“哎哟,可别这一茬。一提这名儿我就头疼。”陈主席说着一掰指头:“别说二驴,我们叫驴的都找了,啊,我给你们数数,叫老驴的、叫犟驴的、叫铁驴的、叫磨驴的、还有叫驴蛋的,乡下这起名就应个顺口,猫狗驴牛当名那可海了去了,有些一辈子老光棍,连大号都没有……从我进侨联接简家的传真开始,到现在十几年了,他闺女回来过,二小子回来过,简怀钰是老大,后来干脆国投资了,前前后后我去了乌龙七八趟,他说的那枣树沟,几十年都没人了,你说我还能上哪去找?”
“枣树沟一个人都没有了?”盖局长又是惊声一问,知道这难度越来越大了,现在倒有点后悔,不该满口答应这事了,本以为对于警察这是小菜一碟,可现在看来,恐怕要出洋相了,这话说得,还抱着万一之想,不过陈主席神色黯然,十万分不愿地解释着:“你们对那个年代没有记忆啊,又是大跃进又是自然灾害,那时候农村苦呀,有时候是全村家家举家逃荒,沿路要饭,出身稍有点问题你连要饭的机会都没有,稍有点问题就把你押回原籍看管……那时候什么事都讲上纲讲上线,人命比狗贱,一晃六十多年,你们觉得能找得着吗?”
找得着吗?从几个警察的眼里看到的是怀疑,是对此行收效的严重怀疑,跨越一个甲子的亲情,谁都在怀疑能不能跨得过如此多的天灾人祸如此多的苦难深重,恐怕就重聚也是人鬼殊途。省厅的来人本来还准备着把这位华侨简烈山已患重症命不久矣的情况说出来,不过话到嘴边生生的卡住了,这十几年的寻亲就像试图挽回即将逝去的生命一样,都是徒劳的……
“谢谢陈老……我们商讨一下,不管找不找得到,还得尽尽人事,回头少不麻烦您老人家。”
盖局长起身和陈主席握着手,被泼了瓢冷水有点失望,陈主席无言地摇摇头挨个和来人握着手,送出了会议室。直送到了楼下上车,等回到了楼上,一路殷勤和几位警界来人打着招呼的蒋九鼎心情颇好,安排着张凯、何芳璐招呼宾客,回头叫着妹妹下楼的功夫,不经意地又问起此事,直诧异地说着:“佳佳,你们那时候找人了没有?”
“什么意思?”蒋迪佳奇怪地问,不解地看着哥哥。
“我怎么觉得老陈是找吃的去了。”蒋九鼎一语中的,蒋迪佳逗得轻声一笑,不笑着的时候脸色一整,很有点心悸地说着:“……那地方可可怜了,我们问到邻村大队支书,他说那村里都死绝了,一座山阳面隆起的小土包都是坟……你问这个干嘛?”
“呵呵……我是觉得可惜呀,这有福没命,这要是能拉亲带故扯上点关系,那不得一步登天了……现在简氏光在大原的投资就三十多亿,咝,我什么时候才能到那水平呀!?”蒋九鼎边摇头边叹着,每个人的看法估计有差异,蒋总恐怕看到的是这个故事里涉及的财富,这才有所惋惜之色。蒋迪佳看着哥哥,想说句什么,也是鲠在喉咙里,笑了笑,只当没听见……
第03章 谜题谁能解
一行四位领导回市局后的稍坐片刻,省厅两位安排的午饭也不吃要匆匆告辞,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直说是要直接向省厅高厅长汇报此事的经过,不过伍辰光估计是托词,一点东西也拿不出来,谁敢到领导面前汇报,就不挨骂受几眼白眼都能剜得你心脏病复发,而盖局长也看出省厅两位的意思了,恐怕是要一推二六五扔到市局,这事既然沾不好处,那当然还是离得越远越好,万一有领导提及,大可以堂而皇之地说着:市公安局正在全力查找某某下落……
系统内由来如此,只不过谁也不揭破而已,谁让人家的级别高一级呢,其实市局对此事有的是办法,反正不是明文限期的案子,大可以照葫芦画瓢,扔到县公安局,县公安局也有的是办法,瞅谁不顺眼就把这任务交给谁,找出来了,那好,这是领导英明眼光老到;找不出来,那更简单,有责任扣他脑袋上,能力不行嘛,这冷板凳你就坐着还别有怨言。
不过此事像平素里摊上了事稍稍有所不同,或许就是因为事主的身份而发生了变化,送两位走的功夫,省厅外事处的那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李处长好像生怕市局扯皮似地和盖局长说上了:
“盖局,我们来之前高厅长可私下的和我们交待,这事没法往桌面上放,不过我得把领导的话传到啊……虽然这不是一个我们职守范围内的事,可终究也属于给群众办事的范畴吧?富仕捷工业园区二期峻工投产直接解决了咱们市五万人的就业问题,税收占到了开发区税源的三分之一还多,这么大的企业可对你们不无裨益啊,这不得是一件很有影响力的事件,而且呀,咱们公安局这么大的部门,每年解决不了家属子女安顿的问题有多少?要是这件事办,其他的事呀,还真就不叫个事了……”
“得得……李处长,大致情况您也走了一圈了,天上这块馅饼,我还真不敢相信能掉咱们手里。”盖局长笑着不为所动。就着这话题,另一位同来的笑着道:“盖局,您说到点子上了,正因为不容易才找到咱们公安了,这块馅饼可掉不下来,得你们自个找出来。”
“你们俩别欺负我个外来户啊,干系这么大,时间又这么长,比建国时间还长,信息又这么少,别说我们公安啊,你把国安的拉出来试试……呵呵。”盖局长笑着绕着打着太极拳,其实即便是胸成竹也会说得难如登天,更何况这事本身就难如登天。
“那可不行,我们明儿就来住这儿等消息,高厅长要追问,我们只能据实汇报啊,盖局您可不能大员一外放,不帮着我们这此窝厅里出不去的啊。”李处长笑着开着玩笑,这位盖局长是先放到外市锻炼尔后又从地级市提拔起来的,原本就是省厅政治处的,一听这话盖局长倒像被逼到进退的维谷的地界无奈地说着:“你们就别逼我表态啊,再怎么说高厅长交办的事,我敢怠慢么?何况又关系到全市经济建设大局,二位放心啊,就即使找不到人,我也得给你们找个交待。”
“哎,这话听得亲切,盖局我先谢谢您了啊。”李处长握手告别着,顺坡下驴了,这事怎么说也得在市公安局主办,看这样吧,还得就扔他们这儿最省心,总不能省厅的大员走乡窜村找人去吧?
招手送走的两人,一直陪着局长的伍辰光只言未发,直到回身的时候盖局长拍着老伍的肩膀,几分亲热的样子,笑着问着:“伍书记,怎么样,咱们班子成员该换换意见了吧?您这一路上惜言如金,我就想听听您再来个言出如惊雷,呵呵……您可是咱们市局的标杆啊,我是榆社工作时候,可是组织全体干警学习过您的答记者问了啊……”
“盖局,别拿我这么个老头开涮啊,我没什么意见,基本认同您的看法,时间太久、信息太少,这找起来不是难度大的问题,而是可能不可能找到的问题。”伍辰光笑了笑示意,认同着盖局长的意见,盖局长追问着:“那你认为可能还是不可能?”
“客观地说,不可能。”伍辰光直言不讳。
“对,说得对。”盖局长一甩手臂,也同样认同伍辰光的实话实说,不过话锋一转又是一句:“不过我觉得就即便不可能,我们也得摆出这个找的架势来,省厅机关不可能出面,县公安局呢,这级别又差了点,我估计最终问责还要在咱们这儿,所以即便是咱们找不到人,这架势也得摆得不管上级不管事主都无话可说,当然,如果能找到,或者能找到了符合特征的消息,也算我们尽力不是?”
“太难了……六十多年了,比我的年龄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