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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手掌拍上纪乐的脑袋,犹如千钧巨石,让纪乐本就不清醒的头更加晕沉。
嗓子像是被磨砂纸狠狠擦过,纪乐先开了口:“爸爸。”
纪乐想,他还是没办法恨父亲,只是这不代表着他要放弃季放,所以他硬撑着一口气。
男人显然是被纪乐的示弱触动了,把手上的米粥凑到纪乐嘴巴,语气依旧是严厉:“吃饭。”
纪乐缓缓摇头,失去血色的嘴唇一开一合:“让我见他。”
纪父用了最大的克制力才没有把手里的碗摔碎在地,纪母冲进纪乐的房间,趴着纪乐床上,用断断续续的哭音哀求着:“乐乐……你吃饭吧……你不能为了一个……男人……连命都不要啊……乐乐……妈求你了……不要再错下去了……妈妈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不要再这样了……”
纪乐心中绞痛,学着季放咬紧下唇,似乎这样可以缓解一下难受。
见纪母这个样子,纪父再也克制不住了,瓷碗被迫逼近纪乐的嘴唇,硬是要往他嘴里塞着稀粥。
“唔……”纪乐皱眉,虚弱了的身体根本抵抗不过父亲的强硬,强忍着酸楚的泪水,等进行完这种酷刑,纪乐忍不住狂呕起来。
纪乐模糊的视线里爸爸妈妈都在抖着,他默默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他是不是胜利了。
果然当天下午在纪乐拒绝喝水之后,纪父终于妥协了。纪乐的口袋里被塞了钱,纪父命令他在外面吃了东西再去找季放,并且放下声色俱厉不容更改的话,不允许他与季放再有瓜葛,这是最后一次通融。
纪乐哪里管的着这些,下床后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又被他用极大的毅力站定,抓起客厅上的一个苹果,纪乐像疯子一样跑了出去。好似终于将铺天盖地的阴霾撕出一个小口,他奋不顾身贪婪地冲着那点光亮撞去。
跑到季放家门口的时候纪乐松下了一直憋着的那口气,从未感觉自己这么虚弱过,从未这么需要依靠那人。
没人开门,纪乐醒悟到这个点应该是季放去给季洋送饭的时候,于是纪乐靠着季放家的门板坐着,开始啃那个苹果。
苹果被吃完纪乐才发现连核儿都被吃了下去,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纪乐暗自嘲讽何时如此狼狈过。那一点点力气没有支撑疲倦的身体多久,纪乐头一歪,靠在门框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然后规律的脚步声让他猛然惊醒,那步伐显然在看见他时变得不稳,纪乐睁开眼,看见季放提着塑料袋向自己快步走来。
纪乐突然就恢复了所有力气,季放开了门后被他扯进屋内,季放还来不及说什么,纪乐就发狂地吻上他。
从来不忍伤害季放一分一毫的他已经没有了理智,撕咬着季放的嘴唇,舌头在季放口中无规章地胡乱捅着。
季放有些吃痛地微微推开纪乐,不想这个动作让纪乐更加疯狂,纪乐的牙齿磕在自己的牙上,发出细碎的碰撞音,然后舌头被他咬住,撕磨。季放感觉到两滴冰冷的东西掉在自己的手掌上,贴紧的人动作渐渐缓了下来,季放趁机轻轻推开他,轻抚着他的脖子:“乐乐,冷静点。”
纪乐恍然醒悟,面前是季放被咬地出血的嘴唇,还有脸上积累的憔悴和疲惫,心疼席卷而来,突然扯着季放嚎啕起来。
“我不分手!我不要跟你分手!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可以说分开就分开!你怎么能丢下我!”
季放放在纪乐颈项的手用力一拉,将纪乐紧紧地搂在怀中,一向清冷的声音也压抑着浓厚的情绪:“不分手……都是假的……我骗你的……不分手……乐乐……我们不分手……”
“哇”的一声,季放感觉到怀里的人总算软了下来,头埋在自己的肩窝上,放声哭泣。
季放笑了,他一直相信着纪乐。他无法去纪乐家里,他就赌纪乐一定会来找他,他赌纪乐一定不信他那句话。可惜前者赌对了,后者却猜错了。看到趴在自己身上,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人,季放更加收紧了怀抱,希望纪乐干脆化成一滴泪水,流入自己身体,融入他的心窝。
季放将虚弱的纪乐平放在自己的床上,转身去厨房。
纪乐被米粥的清香唤醒,上午那种恶心的味道现在闻起来却令人垂涎三尺。纪乐蹭地坐起,心里有种劫后余生的欢喜,准备推门出去。
还没走出一步就见季放端着一小碗粥进来,菠菜的清新混杂着肉末的香气,纪乐拿过碗便埋头大快朵颐。
季放见他胃口不错,起身出去又端了一碗,挨着纪乐坐下,也开始吃起晚饭。
纪乐吃得差不多,往季放那头嗅了嗅,闻出一丝熟悉的味道。
“你在吃什么?”
季放低头看看碗里:“粥啊。”
纪乐继续闻了闻,勺子在季放碗里翻搅着,像发现宝物一样对季放露出得意的笑容:“咸鱼!”
季放有些尴尬的笑:“吃了十几年,不用咸鱼下着总觉得吃不下去。”
纪乐迅速几口把碗里的解决了,往床头一搁,抱住季放的腰,像只小猫一样舔舔嘴:“我也要吃。”
“这个没营养。”季放这么说着,还是用筷子撕下一块鱼肉塞进纪乐嘴里。
纪乐满足地咀嚼着,发现几年来原来不是季放身上的气味已经淡了,而是他们靠的太近,彼此的气息已经相溶了。
“你也给我买几条吧。”
“这是我自己做的,你要去厨房拿就是了。”
纪乐睁着圆圆的眼睛:“你做的?”
季放的耳根发红:“以前爸爸做这个生意,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走后我就自己做了。”
“哦……”
想到这个时候好像不该有父母这个话题,两个人都闷了。
纪乐搂着季放的腰,深深地吸着他的气息,呐呐地开口:“哥,怎么办。”
季放习惯性地把手抚在纪乐的后颈,那里好像细了那么一点。季放说:“会有办法的,你要相信我。”
、第二十七章
从那日之后一直到暑假结束季放和纪乐都没有再见过面,纪乐在家里就像变了一个人,以前乖巧听话的儿子一夜间变成了一个叛逆目空一切的人,纪父纪母偷偷庆幸着儿子的回头做人之余又咬牙切齿恨着季放。
纪乐当然没有放下季放,本想听季放的话在家里乖乖表现的,可是一想到纪父做的事和今后的路,纪乐的脸色怎么都好不起来。
纪家的气氛尴尬无比,纪乐臭着一张脸整日整日地不讲话,纪母好声好气地劝着儿子,纪父时不时声色俱厉地训上一两句。
纪乐实在是不能忍受的一天,终于爆发了,吼道:“爸妈!我是不可能再去喜欢女人的!你们放弃吧!别把错都怪在季放身上!是我勾引他的!你们儿子就是这么变态!”
“啪!”地一巴掌,纪父纪母从来没听过纪乐讲出这种话语,像不认识他一般,似乎再也不是那个承欢膝下孝顺可爱的儿子了。
被抽巴掌没出乎纪乐的意料之外,他焦虑,暴躁,孤独无助。一个月来被逼迫着不许和季放见面,好像季放这个人真的不曾出现过在他的生命里。无论怎么劝解怎么讲道理父母都没有一点通融,甚至连季放也让他在家里骗家里说已经分手了,好好安抚家人,他怎么安抚?他们的观念里根本就无法承认同性恋这三个字。
不管家庭战火如何升级,学还是要上的,纪乐登上火车的一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然而让他狂躁的事并没有停止。季放的信没有按时收到,等了两天纪乐实在忍不住又写了一封。怒火在心里由着这个导火线一下引爆,压也压不住,极欲发泄出来。
过了一个星期纪乐才收到季放的回信,内容寥寥无几,简单了叙述了一下回校的琐事,然后叫纪乐稍安勿躁。
纪乐太了解季放了,这个态度让他的忍耐也到达了顶点。第一次把手里的信揉成一团狠狠地扔进垃圾桶,喘着粗气发了几秒的愣,如同醍醐灌顶般把信掏出来,仔细地抚平塞进抽屉内部。
脑子是清醒了,心里却还是一团乱麻,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抽出一根,夹在两指之间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烦躁地把它扔在了地上,踩扁。
那边,季放的日子也不好过,唯一值得他欣慰的是季洋的理解。可能季洋早就知晓了,当季放认认真真地跟季洋解释了和纪乐的关系后,季洋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和恶心,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这样对季放来说已经足够了。
回校后,季放一切如常地上课打工,可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萎靡没有瞒过徐小回。季放第一次对纪乐以外的人敞开心扉,简单地解释了几句现在的处境,眉宇间是一筹莫展。
不仅是纪乐那边,大四开始面临的还有严峻的就业问题。季放不打算再考研,他没有那个条件也没有那个时间耗了。要比所有人都早一步,季放认真地开始考虑实习的事,就是铁打的人也难免心力交瘁。徐小回看见疲惫不堪的季放很是心疼,可惜这种事不是他想帮忙就真的能帮到的,只能有事没事讲些快乐的事逗季放开心。
季放一直是很感激徐小回的。认识了这么多年,徐小回始终像一泉温和的水无止境地包容着帮助着他,不知不觉也占据了他心中一块地位。只是现在他没有余力去回报徐小回。
季放能想象纪乐看到那封信后的感受,但是还是拖了几天,才找了个空闲的时间打给纪乐。
纪乐显然是还没消气,可是对着季放又从来硬不起来。
“乐乐。”
“嗯。”
“……”
纪乐叹了一口气:“哥,你到底要怎么样?我要怎么做才可以?不是说好了不分手么?你现在这个态度又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要一起面对的吗?就是这样你就要逃了?”
“乐乐,你冷静点。我最近很忙,回信有点慢。”
“你不要找借口!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乐乐!”
纪乐终究是软了下来:“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不要对伯父伯母那么强硬,你越是跟他们硬着来,他们越是不会同意的。你慢慢劝,人心都是肉做的,总有一天他们会点头的。伯父伯母都上了年纪了,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要是把他们气病了,我们更加得不偿失。”
纪乐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压抑住翻搅的心情,幽幽地说:“你不懂,你没见过他们,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固执,这不是时间能解决的问题。”
“乐乐,你要明白什么东西比较重要。该面对的我们总要面对,如果现在你都熬不过,我们以后怎么继续下去?”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感情就不重要了?为了应付他们我们就应该分手?”
“乐乐你不要钻牛角尖,我是希望我们在一起的同时你不要和父母搞僵。”
“你知道我一个月是怎么过的吗?他们简直没把我当他们亲生儿子,还有他们威胁你的事你也算了?”
季放第一次发现纪乐像个从小被宠坏的孩子,眉头微蹙,制止着他翻旧账,放软语气:“那件事就不要计较了好不好?”
“不好,我一直想问你,他们逼你一下你就说分手,你也太不把我们的感情当回事了吧?”纪乐倔起来一向是死缠烂打到底。
“洋洋那时在旁边。”
纪乐沉默。
季放大概明白纪乐在想什么:“你和洋洋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们并不冲突。但是如果有我的存在,伯父伯母永远不会好受,我们要一起走的路不是应该得到他们的祝福吗?”
“你根本不知道有多难,你自己……”纪乐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