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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厨房做南瓜饼,虞阿姨如果你在也好了,我爸还是做了咱们四个人的。你等我叫他。”
千里之外的虞虹唇角越发上扬,曼曼这孩子真是鬼灵精,怎么看怎么招人疼。而且她从不说谎,大过年继周做她最爱吃的点心,还做着她那一份,这事很容易让她多想。
想着行礼箱中那些照片,等年初三兄嫂各自回那边,她就先试探爹娘的口风。
“虞虹,过年好。”
电话那头传来憨厚的声音,虞虹换只手接电话,另一只手拨弄着短发:“过年好,我跟楠楠得过十五才回去,你做饭时不用再做我们的。
被她知道了,肯定是她闺女,王继周忙解释:“我那个,我就是习惯了,做饭前想着弄俩人的就行,到最后还是,一不留神就弄多了。”
越描越黑,虞虹直接笑起来:“那你留点神,想着我这嘱咐。”
“好咧,我记着那。对了我又在后面书房拿了一本书,是一本花鸟图鉴。你不是让我养着那两盆兰花,我比着这个,不会的地方再问问隔壁王婶。原先你也不在家,没来得及跟你说,现在正好说一下,那个……”
虞虹不再笑,而是转化成了感动。王继周这人还真是,她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让他有个不回乡下过年的理由。没想到他还真放在心上,又是请教四邻,又是自己查书。
有对比才有差距,她看上的就是王继周这份踏实。至于她前夫那些权势地位钱财,她自打生下来就处于这个圈子,那些东西对她早就如空气般司空见惯,虽然她知道人没了空气就没法活,但谁会天天去琢磨怎么获取空气。
“你想看自己去拿就行,没事那我先挂了,没包饺子,我得去帮着刷碗。”
“哎,你小心点,别划破手。”
虞虹手一顿,而后飞快地扔掉电话,心下无奈。这人……还真是,怎么能这么直接地揭人伤疤。她不就每次刷碗都得打破点东西,但这算大事?谁叫他不买塑料碗!
剁剁脚她听到楼下传来的争吵声,楠楠打她弟弟。
怎么回事?虞虹赶紧下楼,就见虞楠绷着张脸,冷冷地吐出一行字:“他跟舅妈学舌,说咱们俩都是牛皮糖,粘在虞家当蛀虫不肯走。”
“混账!”
虞老爷子甩起拐棍抡过去,老太太气得直哆嗦,眼见家里乱成一锅粥,虞虹忙拦住她爹。
“爹、娘,你们血压本来就高,大过年的不生气。”
二嫂什么人她怎么能不知道,妻贤夫祸少,因为她这脾气,二哥背靠虞家这些年一直升不动官,当然二哥也是一丘之貉。
但他们夫妻都是渣滓,她不是。过年就图个喜庆,爹娘年纪大了受不得气,当然她也不是受气包。
“楠楠,先放开你弟弟。二嫂,孩子不懂事你一个三四十的大人还不懂事?你有什么意见就直接对我说,我又不是小心眼的人,你让爹娘听到他们得多难受。”
“虹虹,我们对不起你。当年要不是你二哥闹那一出,你也不至于才十七就去做人媳妇。”
老太太眼泪都要流下来,虞虹心下叹息,忙扶住她:“爹、娘,这事不怪你们,也是我自愿。本来我还想初三回来再说,这会话赶话干脆一次说个明白,楠楠,你去把咱们房间里的影集拿出来。”
虞楠狠狠地踩了虞北一脚,她三岁开始记事,到现在忍这一家足足十二年。还是曼曼给了她启发,步步忍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最终将她踩在脚下狠狠压扁。她不会随意欺辱别人,但也不能让别人欺负。
只是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还得找个机会问明白,拿起影集,她翻看着里面王叔叔和曼曼照片。坐在镂空雕花的红木书桌前,王曼抓着本线装书,犹如古代初入蒙学的垂髫幼童,怎么看怎么可爱。
妈妈已经跟她说了自己意思,王叔叔为人很有分寸,曼曼更是招人疼,她不排斥日后跟这两人一道生活,相反她还很期待。
“妈,给你。”
虞虹拿出照片:“爹、娘,这些年你们一直催促我再找一个,我找着了。”
“这是谁家小伙子,挺精神,他还没结婚?”
忽略出身和学历,王继周身高一米八,五官平和身材挺拔,他那年纪的人不是挺个啤酒肚就是开始秃头,而他因为长期劳作肌肉紧实,长相很拿得出手。
“当年插队时认识的,去年六月他刚离婚,这次我去邹县正好遇上。娘你不是说我胖了点,就是他一直在给我们做饭,这次回来我委托他帮忙看房子。”
虞老爷子对男人颜值有免疫力,思维更清晰些:“插队,跟你一块下乡的知青我们都认识,怎么从没遇到他?”
老太太关注点则不同:“离婚?好好地男人怎么会离婚。”
“他不是知青,是邹县本地人,至于离婚绝对不是他的问题。”
哄 儿子的虞家二嫂讽刺一笑,二老也吃惊,老太太劝道:“虹虹,不是我们瞧不起农村人。这是小伙子长得是挺好,但楠楠爸不长得更好,过日子可不看长相。你大学 主修经济,辅修新闻传媒,他怕是连学都没上过两天。到时候你跟他讲怎么剪片子,他跟你说自己在村里种着几亩地、今年得交多少公粮,你们俩根本说不到一块 去,这日子怎么过?”
“娘,我不跟他说剪片子,我跟他一块讨论亚当·斯密。”
闺女一心向着那离婚男人,老太太更着急了:“这张照片上不会是他闺女吧?离婚带个孩子,还这么会哄人。”
“是他女儿曼曼,可懂事的孩子,年年考第一,楠楠跟她玩得很好。他们父女俩做点小买卖,马上要开个店,每天都抱着我大学课本在看。”
“他能看懂?”
虞虹点头:“看不懂他查字典,爹、娘,我随了爹脾气急,但我并不笨。日久见人心,你见哪个男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下厨做饭收拾家务。大哥现在完全能顶立门户,咱们家不缺个锦上添花的富贵女婿,这次我想找个顺心的。”
二老沉默,当年是他们全家对不起闺女,这些年她也一直不舒心,现在他们没什么理由去拦。
临近中午拜年的人潮已经退去,虞家客厅陷入沉默,最终还是虞老爷子拍板:“过几天你回去,我们跟你一块去。”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路的男狐狸精,能把他闺女迷成这样!
余光一扫他看向满脸讽刺的小儿媳妇,不管孙子还是孙女,他向来一视同仁。他有三个孙子,外孙女就一个,仔细算起来他疼楠楠多一些。
楠楠这外孙女他知道,性格随他,要强,而且她还真比家里这三个孙子都做得好。要不是实在惹毛了,她是不会出手。这些年外孙女没要求过什么,就这一次,他怎么也得重视。
“虞邛留在北京十来年,人都快废了,过完年你们挪挪窝。”
虞二嫂喜出望外:“爸,要去哪儿。”
拜完年赶回家的虞邛也满心激动,北京官实在太多,他一个少校屁都不是,但到了地方上,京官那就是潜龙入渊,逍遥快活。
“西北生产建设兵团,那可是个好地方。你大哥和你妹妹都没用家里帮忙,如今都闯出了一番事业,你也跟他们学学。”
“好……”个屁,虞邛整个人都不好了。西北那边被各种独的恐怖分子占据,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亲爹,你这是在把我往死里坑。
虞虹坐在沙发上,给二老看着照片。她本来就是金牌摄影师,很会抓取角度,本来长相端庄的王继周被她一拍,再增添一份刚毅。单看照片,第一印象是差不了。
虞楠则起身给大家泡茶,心情愉快地给二舅和二舅妈倒上,又看了满眼惊惧的虞北。大舅一家常年在外地,工作忙到过年都没法回家。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西北生产建设兵团,她去过。西北没有传说中可怕,大多数回民和维吾尔人热情善良。不过以三人的性格,离了虞家庇护怕是悬。她倒要看看,他们仨是被西北的风沙磨出刚毅,还是彻底摧残到吓尿裤子。
四合院中,王曼边小口吃着南瓜饼,边开导父亲:“爸,虞阿姨人很好吧?”
王继周点头,再抓起一块南瓜饼。刚才挂掉电话心神恍惚,一不小心他抓多了糖,没想到做出来的南瓜饼味道更好。
“爸,今早你都没给我红包。”
王继周皱眉:“不是你说不要?”
“我说不要你就不给啊,那平常我说不吃蛋黄,你还总劝着我吃。”
“那我去给你包一个。”
王曼嘟起嘴:“现在给黄花菜都凉了,再说昨晚你把那一大匣子东西都给了我,现在你拿什么给红包。算了,我是个宽宏大量的女儿,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王继周揉揉闺女头发,毛茸茸,手感真好:“宽宏大量的曼曼,爸都答应你。”
“不许反悔?”
“不反悔,说吧。”
“其实很简单,我想让你跟虞阿姨在一起。”
“那你得等几天,她现在回家了。不对,你说这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俩结婚,然后不就在一起了。”
王继周夹给她一只南瓜饼:“多吃点,你都饿得开始说胡话了。”
“我没有。”王曼把南瓜饼放回去:“爸你说实话,难道你不喜欢虞阿姨?别口是心非,虞阿姨那么好,要我是个男人,我都会喜欢她。”
王继周吹胡子瞪眼,筷子拍桌上:“我就是喜欢又怎样,这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曼曼,咱们做人,得有点自知之明。”
“我承认你是个癞蛤蟆,但丑小鸭能变天鹅,癞蛤蟆也能变成王子。”
“丑小鸭能变天鹅,那是因为它孵成鸭子前就是只天鹅蛋。那青蛙也一样,他是被巫婆施法才变青蛙,芯子里就是个王子。你看看你爹我,就是个农村土老帽,哪点能配得上你虞阿姨?”
王曼头都大了,捂着脑袋她摇摇头:“这俩例子不成立,推翻重来。元宝还能羽化成蝶,元宝你出来给我爸看看。”
手向前伸,自她头顶旋落下一只蓝蝴蝶,停驻在指尖。
“这 就是元宝,原本它跟唱戏的用的道具元宝一个模样,但经过这段时间努力,它成了一只蓝蝴蝶。爸,字典上有个成语叫厚积薄发。我不否认,有些人生一下来就是蝴 蝶。但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那好命,我们生来就是一只毛毛虫,很丑的毛毛虫,但变成菜青虫还是羽化成蝶,这要看自己的努力。”
手高举过头顶,元宝忽闪着翅膀停在缎子般的黑发上,安心cos发卡。
“你说得对,但曼曼,现在的我不行。过几天你虞阿姨回来,我们就搬到前面,这事你别多想。”
“爸,如果虞阿姨也看中了你?”
“这绝不可能。”
王曼手肘支在桌上:“你自己想想,如果她对你无意,为什么要专门给你上报纸;这次咱们店装修,虞阿姨出了多少力;她回北京把房子所有钥匙都留给你,这么相信你,大年初一还专门打电话过来关心你过得好不好。
爷爷奶奶有没有对你这么好过?二叔二婶跟咱们家亲,有没有把他们家所有钥匙交给你?他们都做不到的事,虞阿姨却做到了,这什么意思你还要装糊涂,在那自欺欺人?”
王继周如遭雷劈,是啊,为什么他一直没发现?
“每次虞阿姨点名要吃什么,你都特别高兴地去做。这次她把兰花交给你照顾,你费了多少心去看书,去请教王奶奶。爸你没钱没关系,你可以去赚。但有些时光一旦辜负,就再也不可能重来,难道你要等自己五六十,顶着一头白头发才后悔?”
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王曼直接站起来,拍着桌子声音高八度。
少女独有的清脆桑心钻到王继周心底,一下下敲击着他厚重地防备。闺女说得每句话都在理,是个男人都会对虞虹那样的女人动心,他现在是没钱,但他可以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