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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手渐渐走得近了。
孩子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全身都已蓄力,他知道一个孩子和大人的力量差别,所以他或许只有一次机会,只能用一击,必须一击打倒这个人!
猎手在孩子身前一丈的地方停步。
猎手抬起了右手,举到空中,孩子的心也在此时提到了嗓子眼,是了,就是这一刻,就趁他取箭的空档,杀了他!
猎手却没有拿他的弓箭。
——他摘下了毛皮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年轻得稚嫩的脸,左脸暗青色的诡异花纹在第一时间攫住了孩子的眼球。
孩子怔住了。
他……她……竟然是个女的?
“嘿,嘿,小孩子不要老板着脸,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你很棒,想和你交个朋友,可不可以?”清脆的女音满含着笑意响起,这分明是一个还未长成的少女,根本不是孩子以为的健壮猎手。
孩子望着她,警觉地后退了一步,不答。
诧异和懊恼的情绪在少女的脸上闪过,她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地说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昨天和今天,看见那只熊的时候,我都没有来主动救你,我只是想看看你会怎么办,当然你最后一点也没让我失望。如果你是为了这点记恨我,请你务必原谅我的恶趣味,相信我,如果那只熊要咬你,我会救你的。”
“不需要。”孩子又后退了一步,冷冷道。
少女呆了呆,似乎对孩子的反应很是束手无策,她左顾右盼,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那只熊:“那个……我会做野味,能做很好吃的熊掌,你要不要?”
孩子没有一丝动容,他好像沧桑得不像一个孩子,他的背挺得笔直,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明明是个孩子,却坚硬得像块石头。
“不需要。”孩子又道。
少女眨了眨眼,眸子里划过一丝兴味的表情:“小家伙,姐姐我这个人啊,也是很固执的,越是难搞的,我越想攻克。这样好不好,我饿死了,你借个地方给我避寒,请我吃熊掌,我就负责烹调来报答你,咱们谁也不欠谁,成吗?”说完,少女取下了自己背后的弓箭,黑铁铸就的弓,白色的箭羽,都是上好的兵器,她将弓箭全数递到孩子面前:“我的武器,暂时给你保管。”
在荒原里,交出武器,就等于交出生命。
孩子看了一眼弓和箭,又看了她一眼:“谁也不欠谁?”
“是的,”少女笑眯眯地点头,“谁也不欠谁。”
天色快要完全暗下来了,再不回去,晚上的暴风雪会很难捱。孩子的直觉在这一瞬间为他做出了合适的判断,他拿过少女的弓箭,小小的人,力气却不小,拿起来一点吃力的感觉也没有:“跟我走。”
“好哇,”少女一瞬间露出欣喜的笑容,跟在孩子的身后,叽叽喳喳,“小朋友,这头熊太重了,我替你扛一段吧,要不我们一起拖……呃,你只砍下熊掌,别的不要了,多浪费啊,熊皮袄子很赞的,你不想要?”
“闭嘴。”孩子头也不回。
“唉,真是不可爱的小孩,你叫什么名字?不肯说?好吧,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薄云,薄是日薄西山的薄,云是……”
呼呼的暴风雪中,少女追着孩子一路远去,风声中传来他们的交谈,时有时无,渐渐听不到,连人影也消失。
“云、云姐……”阿飞发出一声喃喃的梦呓,在一片黑暗的混沌世界中皱了皱眉,不安地翻了个身。
那是薄云和他最初的相逢,太久远的记忆,本以为早已模糊,却不料在梦境中忆起,一场又一场,如走马灯似的,清晰无比。
“小飞,小飞……”
迷迷糊糊,似乎有人在阿飞的梦中喊他,那声音,又温柔又动听,其中饱含着的关切和担心,就像一团明亮又温暖的光,令他恨不得立即扑上去紧紧抱住。
阿飞看见一双很美丽、很美丽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眼中脉脉含情,看见他醒来,她的目中露出欢喜之色:“你终于醒了!昏迷了这么久,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是林仙儿,在他被铁笛先生和心湖和尚暗算,受了重伤后,是她全心全意地照顾着自己。那么温柔,就像已经去世的母亲。
阿飞凝注着她,一向冷漠的眸子里浮现出醉人的温柔。林仙儿忽然扑过来抱住了他,紧紧抱着他,像是要用全心全意,全部生命抱住,颤声道:“带我走,带我走吧,你若不带我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哦,对了,她要跟着他一起去少林寺救李寻欢,然后呢?然后她和伊哭……伊哭被薄云杀了……她竟然是、是梅花盗?
“不!”
阿飞惊叫一声,猛地坐起,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他起来得太着急,脑袋磕到了硬硬的木板。
这是……马车上?
“醒啦?”有人掀开车帘,灿烂的阳光下,薄云笑得露出一口亮闪闪的白牙:“不错,不错,在梦中居然能自行冲开穴道,已是大大的进步。”说罢,她轻轻拿鞭梢拍了拍拉车的骡子屁股:“小黄,不着急,走慢一点没事。”
天底下也只有她赶车会这么不紧不慢的了。
“我不要你教我解穴,”阿飞的表情很冷漠,酷着一张脸“我还有事,就此分开罢。”
薄云愣了愣:“你要去找林仙儿?”她的眉梢高高挑起,这是发怒的前兆,鞭梢往阿飞头上敲了两记:“小阿飞,你有没有脑子,前天晚上那个场景,你还没有看清林仙儿是什么人?要不是怕你太伤心,当场我就把她给杀了!”
“前天?我已昏了一天?”阿飞吃惊,抬腿就要下车,可是一步未行,膝盖一软,他运动真气,却发现内力虽在,全身却酸软无比,无法使出力气。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斩钉截铁下了结论:“那晚,铁笛先生在附近,杀气很重。这一切,都是你是故意的。”
薄云哈哈一笑:“起不来吧?车里点了南柯一梦,是那个坑爹的黄粱一梦改进版,姐姐的手笔。它能让你在睡梦中恢复元气,先前我教你解穴的几处穴道,你的身体在睡梦中遵循本能,会用真气冲开穴道,如此反复几次,你起码能懂得解穴,还不感谢我?”
薄云笑着回头,笑容中有几分欺负小孩子的得意:“不过这玩意有点后作用,会让你几天肌肉酸软、全身使不上劲,走上一步路都困难。因此,两两相抵,你就不算欠我人情了,更何况我毁了你的初恋,算来算去,还是我欠你哦!”
阿飞冷冷地盯着她,盯了片刻,忽然猛地坐回车厢里,负气一般拉上车帘,低低道:“事情你做了,话也都被你说了,我还能干什么。”言语之间,竟有几分孩子般的赌气。
薄云低低一笑,坐在骡车前,抬头仰望碧蓝如洗的天空,她轻笑道:“是呀,谁让你叫我一声姐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阿飞依旧是原著的苦逼孩纸~看过怜花红药的姑娘们,如果想看阿飞和念安的番外,会在这篇里写的
另,收藏死得真惨,我决定去开篇新文报复社会,你们谁都不要拦我→_→
☆、老乌龟
草木枯黄,一场小雪刚至,枯黄的山野有点点白色。
破旧的老庙,蜘蛛网密布,门窗斑驳,吱呀吱呀。
“龙神庙?”阿飞认字并不很多,但是匾额上的这几个字他还认识。
破庙里果然只有一条龙的石雕像,这在庙里是很少见的。
石雕背后有半面墙壁格挡空间,从里走出来一人,脸色铁青,步履匆匆。当他看见阿飞和薄云的时候,稍稍停了一下步,然后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
“游少庄主请慢,”薄云含笑开口,“林仙儿几日不回兴云庄,仿佛在江湖上消失了一样,听闻游少庄主也是那位天下第一美人的裙下之臣,今日来找老乌龟,莫非是为了追寻她而去?”
俊美的少年,长身玉立。他的出身着实不凡,乃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不仅是藏龙老人的公子,也是当代第一剑客天山雪鹰子前辈的唯一传人,他的天资,是李寻欢也夸过的。此时此刻这名少年,冷冷地看了薄云一眼。看清她的样貌,他的表情又惊讶又轻蔑,可是不过短短一个照面,他的眼中竟已有杀意:“你是谁?”
薄云微笑:“我是谁不重要,纯粹是一片好心,提醒游少侠,那位林姑娘的野心大得很,入幕之宾也不止你一个人,如果不想下地狱,还是早早抽身为妙。”
“哼。”游龙生冷哼一声,手指一动,手中夺情剑出鞘一半,寒光闪闪:“看你的长相如此难看,嫉妒仙儿也是情理之中,我今日且不与你计较。下次让我再听到你说这种话,死!”
“死”字一出口,一柄薄薄的剑已抵在他的咽喉。
“阿飞住手,”薄云按住身边少年的肩膀,做了个请走的手势,对游龙生道,“算我好心没好报,今日咱们就当没见过,游少庄主请。”
当日若不是趁李寻欢不备、背后偷袭,游龙生是不可能短时占上风的,今日还未拔剑,就输在阿飞手中,自是情理之中。
待游龙生愤愤离去,薄云望着阿飞倔强的侧脸,叹了口气:“你不信他曾经和林仙儿有过……罢了,以后控制点自己的脾气,不然,江湖上怕是一半的男人都会被你杀掉。”
“云姐!”阿飞突然喝道。
“好吧,我不说了,以后你自己看,眼见为实,”薄云拉了拉少年的衣袖,绕过龙神像后的墙壁,“随我进来。”
墙壁背面是一座乌龟驮碑的石雕,薄云轻轻在石雕的三处各敲击两下,这石雕居然立即被移开,露出一个小口来。
“你是谁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从洞中冒出,竟是个垂髫童子。
“你是小乌龟罢?几年前来的时候,你还只有这么点大呢,”薄云比了个身高,朝童子笑道,“跟你爷爷说一声,就说薄云来访,烦请相见。”
小乌龟的爷爷,当然是老乌龟。
龙神庙的老乌龟在江湖上很有名,他既不会武功,也不通机关暗器,更不懂毒药和医术,但武林中人,凡遇到大小难题,常常会想到找他。
他是江湖的百事通,活词典。
可是百事通毕竟不是神,他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在地道里转了几道弯,眼前豁然开朗,绿水青山茅草屋,此处居然别有洞天,阿飞有几分惊讶,坐在树下晒太阳的老头,白发苍苍,长长的胡子垂到胸前,拿着旱烟杆,抽了一口,瞧他一眼:“年轻人,哪里来的,倒是张新面孔,以前没见过哟。”
“老乌龟的消息看来也不灵通了嘛,竟然连阿飞也不知道,”薄云笑着上前,从腰间抽出一包上好的烟草叶递过去,“阿飞是我很好的朋友,以后若他来相问,还请老人家不要将他拒之门外啊。”
“哦?阿飞?听说你的剑很快嘛,和她一样,也是才从塞外来的?”老乌龟打量了阿飞片刻,方才回头去和薄云说话:“你不用问了,今年也是一样。”
薄云一愣:“还是没有他的消息?”伊哭死前的话这几天始终萦绕在心头,她很是不安,所以在去少林之前,先来了一趟龙神庙。
“没有,江湖中没听说哪个年轻人长着的眼珠子是灰色,这样奇怪的瞳色,凡是人看一眼,都会记得很清楚的,”老乌龟敲了一下烟灰,看向薄云,“丫头,你要找的那个人,说不定真的已经死了。要不然,就是……”
“